天柱峰上託雲歸

那些頑強生長的樹,那些六月飛雪的石,一切的一切,在炎炎的烈日下,融合了。自然界就是如此之神奇,彷彿是在不經意間,走著走著,一道奇觀突然就堵在眼前,來不及思索,它就直逼而來,震撼著心靈。

安徽的天柱山,就是這樣一個逼進靈魂深處的奇山。

時令上已然是六月,太陽的光芒包圍著大地,只有靜止的聲音輕輕地在半空中徘徊著。沿著盤山的柏油公路,上上下下地迂迴繞著,但見天柱山那一片片樹林鬱鬱蔥蔥,那份濃綠,釅釅的,彷彿密不透風的樣子。目光中,柔軟地盪漾著起起伏伏的綠,那整片的深綠中,藏不住一叢叢的淺綠,哦,是吐青的嫩葉兒。時光在這兒,怎奈流動不了。看啦,陽光落到地上,沉默不語。聽啦,風兒飄到樹葉上,寂靜無聲。

尋得一處山路,悠然而上。條石鋪就的小路,顯得有些寬大,一條條深深淺淺的鑿痕,不知浸透了多少山民的汗水。雙腳踏在上面,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感覺是在綠林中穿越一樣,渾身輕快。

天柱峰上託雲歸

山路的兩旁,是成片的竹林。竹林高高地聳在上空,儘管有些竹葉被季節提前浸染得枯黃了,但是要想看到一方藍天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沿著竹林前行,偶爾會有一小圈兒的天空露了出來,把目光仰起,不禁感嘆,這方天空竟是這般的高呀!儘管遊人來來往往,可怎麼也帶不動竹林的飄蕩,風也曾來過,雨也曾來過,可它依然安靜,靜若處子。

也許這只是進入天柱山的前奏,平緩,悠然。忽一拐角,坡度一下就變得陡峭起來。不知不覺間,竹林悄悄退到了腳下,抬眼再看,一棵棵高高的松樹佔滿了向陽的山坡。隱隱約約,聽到不遠處的呼呼聲,不敢確定,這聲音來自何方。待伸長了耳朵,仔細辨認的時候,那聲音忽而又不知了去向。只在心中猜測,也許是風的聲音吧。如果真是風的聲音,為何看不到樹的擺動呢?

向上攀爬,那聲音愈來愈近,“啪、啪、啪、啪、啪、啪”,沒有節奏,沒有停頓,那是風穿過樹林的聲音,沒有任何的阻擋,一下子又衝到了對面的山谷中。這聲音,隱藏著猛烈,隱藏著彪悍。只有當雙腳踏上這樣的高度,才知道人生的另一番美景是如此的不同。有些秘密無法言表,有些距離無法逾越,我們只能相望,遠遠相守。這不也是一道無法複製的風景麼?

透過路旁密密的樹林,突然發現對面山峰上的石叢開放成了一朵巨大的花兒。頃刻間,觸到了天柱山的靈魂一般,石頭開花啦。那叢石頭,乾乾淨淨,泛著白色,石面上,是水流過的痕跡。儘管距離很遠,可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象水從石頭上流過的樣子。於是,不經意間雨水就把石頭雕刻成了寫意的瀑布,管它春夏秋冬,管它有水無水,這道瀑布卻能終日流淌。

這是山埡口的一坨巨石。沒有理由不登上去,不是無限風光在險峰麼?道路隨著山勢漸漸地收緊了,儘管是在山峰上行走,卻感覺像是在山窩中。陽光烈烈的,被兜在了這兒,難以溢出。翻過一塊攔路的石頭,才發現這個險峰居然就是山崖畔,那來自山底的風“呼呼”而過,把人吹得直打晃晃。抱牢一棵樹,定下神來,睃尋了一下四周,天啦,目光所及處,猶如是上蒼繪出的一幅山水畫,高高地立在更高的山頂上。

天柱峰上託雲歸

那些石頭,像是一塊一塊壘起來的,咬合間透出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魅力來。其實,這就是天柱山的獨有之處。六月飛雪,一點兒也不誇張,在烈日下,一層晶瑩剔透的“雪花”靜靜地蓋住了山峰,遠遠看去,是那麼大的綠色托起了這樣的白色,這種壯觀景象,真的是無法比擬的。為什麼六月飛雪?這是由內而外的,只因石頭歷經風霜的白,能給人以無限的遐想。

天柱山的石頭是美麗的,無論是在陡峭山崖還是在平坦之處,都沒有那種刀削的凜冽,無論從哪個方向凝望,線條都是柔潤的,它不會灼傷眼睛,它只會在天地間隱隱地散發著陰柔之美。這份美麗,雖說是簡單的,可是不管多遠,總能夠彈起心中的那根琴絃。

把這樣的山峰比如成一幅水墨畫,怕是一點兒也不過分吧。石縫與石縫間的自然形成的暗色,鑲嵌著石頭正身那大塊的白色,再以綠色的樹林為背景,誰能夠畫出這樣的畫來呢?是歲月之手,是天地之筆,是混沌的意念,是奔放的胸懷,給予了這一切的美好。

生命尤其如此而顯出不一樣的美。默唸間,只見那一棵棵或大或小的松樹,居然依附著石頭生長。這是怎樣的一種生命奇蹟啊,它不長在石縫間,石頭上也沒有任何的土壤,沒有任何賴以生存的條件,然而,就是這些普通的弱小松樹,卻在石頭上生長起來,長得綠意盎然,長得風情萬種。多少年了,風吹過,雨淋過,雪染過,霜浸過,但它們依然傲挺著,真的長成了一棵樹,站在了我們必經的路旁。這是生命中的一場漫長等待麼?還是相遇時的一次偶然約定?面對一些莫名的問題,一份茫然又上心頭。

堅韌,成就了石頭的美麗。

天柱峰上託雲歸

尋著這份美麗,追逐的腳步從來就不願意停歇。向上的路,穿過幾重巨石中的洞,探到洞口,一股沁涼的風嗖嗖而來,看不清方向的風,讓人揣測是不是從山的另一邊流瀉過來的。懷著這樣的一份美好,縈繞在風中,想象著衣袂飄飄的樣子,時光在這一刻也會停駐下來。石洞的根腳處,有一條小小的蜿蜒的水溝,雖然水溝是乾涸的,但有些地方會有一小團的凹槽,總會洇出一小捧清涼的水,凹槽的周圍,長滿了一圈圈的苔蘚。陽光再烈又能怎麼樣呢?石槽雖小,卻總能夠汪汪著那麼一團清澈的水窪,不多也不少。

站在天柱峰頂,另一座山峰卻成為了美麗的眺望,它必然是為天柱峰而生的,如果沒有它,天柱峰還會剩下什麼?世間的事物其實就是這麼奇怪,本身並沒有什麼吸引力,但因了別樣的襯托而變得尊貴起來。

不是麼?只有站在天柱峰頂,才能看到天柱山最壯麗的石叢。那些石叢,就像是迎面撲來一樣,讓人為之心動,再一細看,卻發現一道天塹橫在其間。風在飛速地穿過,陽光從高空中散漫地鋪灑了一身。

天柱峰在飄動呀!天柱峰真的在飄動麼?哦,是雲朵在飄。高山之巔,與天空的接觸變得如此地近。藍天,是那種勾人魂魄的藍,生生地系在你的心眼兒上。一抹抹的藍,貼在了蒼穹處,有淺藍的漸變,有深藍的烘托,藍與藍的交織,把心思滌盪得淡淡然。

一絲絲的白雲,遊離著,一忽而飄向這裡,一忽而又飄向那裡。白雲翻過山頂,滾滾而過,稍不留意就要掉下來似的。那份飄逸,比風的腳步還要悠長。也有一些小團的雲朵,飄移在了遠處,看似一動也不動,片刻間卻在眼皮底下漸行漸遠。天地之大愛,莫不如此,純粹,甘美,充盈。有時候,愛也是有高度的。藍天的高,白雲的高,如果不能置身其中,怎能領會愛的綿延。

藍天真輕,白雲真輕。伸開雙臂,輕輕托起一片白雲,天柱峰上,慢慢地送它歸去。

文丨董念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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