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丑角戲《白先生教學》經典劇本

(白):我老漢王發旺。我有兩個兒子,一字不識,我想給娃請個先生,好好讀書,成名做官,繼承我家的香菸。我要請的先生:要教的好,淨錢少,吃的渴的還要由我搞,所以要找個便宜的先生。

秦腔丑角戲《白先生教學》經典劇本

何為貴:白,教學裡!教學裡!

王:你看把他的,有個買啥的,就有個賣啥的。待我喚上前來!哎!先生,走動些!

何:來了呀!唱(快歡音二六板)

百里奚不得時列國遊轉,

孔聖人在蔡邦絕糧七天。

蒼天爺保佑我吃碗飽飯,

回合陽給爺爺獻個雞蛋。

王:你可是個教學的先生?

何:是專們人才。

王:我看那教學的先生,懂得的多,什麼《四書》呀,《五經》呀,國語呀、算術呀,這些你都懂嗎?

何:I know a lot.(我知之甚多)

王:你剛才說的啥,我一點也沒聽懂。

何:這是一句外國話,這意思和內容就是知識淵博,無所不知,無所不通,無所不精,不管它三皇五帝夏商周,妲姬少年看春秋,前唐後漢,向左轉,向右轉,油炒米飯,宋朝的關公,打敗了成吉思汗,把四書五經翻了八十六遍,學會了算術、國語、歷史,地理、自然,能通背康熙字典,拿辭源能唱亂彈,甭看我面黃肌瘦骨頭軟,韓信人瘦坐大官,腹內的能耐你看不見,胳膊細能端起大老碗,能吃就能幹,這是真正的好胃口,不是胡諞,東家甭挑甭撿,咱就上館。

王:先生,甭慌,我有兩個兒子,一字不識,我心想,請你給娃當個先生。

何:哎呀!你看你運氣多好,要是集市一開,我往那裡一站,碰見個熟人,把我這樣一捏,捏走了,你就把良機錯過了。走上館!

王:甭急,先生,咱先把這學費說一下。

何:那有說的啥裡,大行大市的,多給幾個,或者不少給是一樣的,

王:(叫板)我的先生呀!唱(歡音二六四句齊板)

論學費二百錢整整一年,

那筆墨和紙硯都在內邊。

要吃個水旱菸先生隨便,

從此外與東家別無相干。

何:這最近教學的行情咋這麼軟的,一年三百六十天,滿年才爭二百錢,不勝么雞關後門,不勝抱娃收雞蛋,不勝拾荒賣牛糞,不勝太陽坡裡曬暖暖,多虧我還沒有家,二百錢實在沒法花,要是打扮我娃他媽,包不來粉,買不來花,京貨擔子頂屁用,扯不上二尺戲頭繩,連個帽根子也扎不硬,愛好能落個胡騷情。唉!錢嗎,看你怎麼用裡,二百錢要是包上辣面子點眼窩,一輩子也用不完。去了太乏味,不去了可肚子飢,餓的撐不住,說不了混著先吃一頓,去一天算一天,上館。

秦腔丑角戲《白先生教學》經典劇本

王:先生,甭忙先,甭忙先,咱把這飯也說一哈。

何:飯!錢少了飯好了也行。飯我給你說,莊稼漢還不是打啥吃啥,還有十里鄉俗不同,有的地方飯沒上,先來四個菜一個拼盤,跟尻子酒就上來了,有的地方是白酒,有的地方是稠酒,有的地方是紅酒,有的地方是甜酒,三原渴的是黃酒,臨潼一帶,拿糯米做的叫柿酒,秦嶺以南,拿高梁作的渴過二兩就上脎,栽跟頭就叫跟頭酒。咱這給上啥酒。

王:先生呀!(唱歡音二六板);

清早間吃的是黑豆稀飯,

到中午通羅粉打成攪團。

到黑了沒有飯先生隨便,

這一天吃兩頓全當三餐。

何:清早間是黑豆稀飯,中午是黑麵攪團,黑了還沒飯,三個黑,外是敬德挖炭裡,簡直就黑透了。麥面裡麼?麥面能做寬面、細面、雜醬麵,包子、餃子、肉卷卷,鍋盔、蒸饃、熱燒餅,蘸蒜丙丙,油炒煎,麥面做飯說不清,為啥非要拿黑豆整先生裡,黑麵吃了不耐飢,教下學生可沒出習。唉!唉!食無求飽,黑豆也好。上館!

王:哎!先生,甭忙!甭忙,咱把這菜也說到明處。

何:菜!飯次一點,菜好了也一樣呀。菜我跟你說,你看大館子牆上寫的就沒數,有外地方愛吃鴨,有外地方愛吃雞,有外地方愛吃魚,有外地方愛吃豬,有外地方愛吃羊,有外地方把牛皮一剝,五臟一掏,抓一把鹽,燒出來除了骨頭都能咽。還有南方把長蟲的脎一剁,還吃身子裡,把貓拿來一起做,把外做叫龍虎鬥,只要吃了藥(鬧)不死人,啥都能吃。有的地方愛爛,有外地方愛炒,有外地方愛翻碗子,有外地方可蒸蒸肉裡,咱們這的菜翻碗子不?

王:先生呀!

何:不要太複雜,一個人。

王:(唱歡音二六板):

到春天薺薺菜砸爛就飯,

到夏天馬雜菜長的嫩鮮。

到秋天紅苕蔓來上一碗,

蘿蔔英窩漿水比醋還酸。

何:你的先人不是虧了人了,馬雜菜,薺薺菜,蘿蔔英子漿水紅苕蔓,四樣菜一個錢都沒掏,還分春夏秋冬裡。你看那四樣菜,那一樣與炒瓢招了嘴了沒?肉裡麼,魚裡麼,就是沒有外長條帶魚,來寬一點短一點也行,沒蒸碗肘了,也可以來一個滿碗甜盤子,那過油肉,回鍋肉,蝦炒肉,弄熟吃了不就是了,裡脊豬肉拉涮,油炸丸子是肉蛋,雞湯拿饃一蘸,不嚼也能回咽。唉!唉!“是缶即菜缸、比記必誠也”。沒辦法,上館!

王:先生,甭忙,咱把睡的也說一哈!

何:睡!對,日圖三餐,夜圖一眠,眠就要有棉被熱炕,沒有硬床就是軟床,不過我這個人瘦,睡軟床還是合適一點。緞被最多要三床,再多了也沒法挖爪。

王:先生呀!(唱歡音二六板)

有一個馬鞍苫又窄又短,

光炕上沒有被還再沒氈。

睡熱炕沒有柴自己去撿,

頭底下沒啥枕半截爛磚。

何:馬鞍苫作被,那就是馬鞍子下面那一片皮子,又窄又短,把中間苫住,就甭翻身,把下面苫住,上面著了涼了,把上面苫住,下面凍了,兩頭都苫沒啥苫,咋樣到天明裡嗎!連個渾磚都沒有枕個爛半截子磚,我這頭是涼的,磚是冰的,涼的對冰的,一下喔上一夜,第二天把腦子的東西弄沒了,我給你娃辦啥屁呀!唉!唉!曲肱而枕子,樂亦在其中。上館!

王:甭忙,剛才說了半會了,這還沒有個學堂裡。

何:瓤人了麼,沒有學堂,在野地裡能教書,野地裡能教狗趕兔。

王:有倒是有一個,就是遠了點。

何:有,你就說,東門裡頭,南門外頭,你說!

王:哎!先生呀!(唱歡音二六板):

有一個觀音堂五里較遠,

又有溝又有嶺還有拐彎。

蒼天爺下了雨行走不便,

滑倒了小學生泥汙衣衫。

何:天下雨把他娃滑倒了,還是先生把娃掀倒了,這裡面另有文章。哎,東家!你說天下雨了,把你娃咋個向?

王:天不下雨也就不說了,如果下了雨,路也遠,娃也碎,你或是背,或是抱,總之甭叫咱娃走路。

何:背娃、抱娃,我羞了我的先人了,誰家教學的先生,還給背娃、抱娃裡,咱咋能幹這事情,就像把鞋脫下來在自己嘴上晃裡。唉!唉!孟子曰:“挾泰山以超北海”,孟子老先生都有這樣的勇氣,我還把他兩個娃還挾不動。弄一個篇擔把他擔上,走一里,算一里,全當我在練身體,拌哭了哄一下,拌爛了,抓一把面面土,拌死了,我就跑了。上館!

王:先生,甭忙。我還想問你兩句話裡,咱請你給娃教書,為了個啥?

何:為啥嗎!為識字。

王:我看那些坐官的都是念過書的。我要問一下你,咱那兩個娃念幾年書就能坐官?

何:幾年坐官?這說不來,有的娃聰明靈性肯讀書,有的娃長的痴木楞登的,還懶的不行,外就沒個哈數了。咱那兩個少爺我也沒見過,兩個娃長的是圓眉圓眼,還是賊眉兩眼。

王:呵!來了。你看,樹底下那兩個,就咱兩個娃。立著的是老大,坐著的是咱的老二。

何:外兩個可是親的?

王:親親的親的。

何:是親親的親的,大的是老大。哎!好貨呀!(唱歡音二六板);

大少爺眼睛大像倆雞蛋,

下吧子沒長齊窄楞仰板。

牛眼窩直看人發痴不閃,

王:(接唱):

兩個錢他要數清就得半天。

何:那是眼大心實,你叫我給石頭教書裡。那個是老二。

王;老二。

何:外多大了?

王;十二了。

何:好賊的勢呀!(唱歡音二六板):

梆子脎南北吊只長不短,

十二歲還戴的涎水簾簾。

王:不要緊,長大了就沒流了,我小時候也流,長大了就不流了。

何:難怪呀!(接唱):

啥蔓上結啥瓜品種沒變,

王:(接唱):

他的娘沒懷好胎裡的麻煩。

何:外兩個能坐官?能挨磚。先混的吃了再說。東家你就把這兩個娃交給我,我硬是給你念龍一下,兩年就能坐官。

王:兩年就能坐官,能坐啥官?

何:哎!你聽呀!(唱歡音二六板):

出東關,進西關,

回來路過嘉裕關。

死了路過鬼門關,

城皇廟裡見判關。

王:所以娃就胖的很呀!我的好先生!(唱歡音二六板):

像你這好先生世上罕見,

吃的瞎住不好都不彈嫌。

來來來隨我來上房用飯,

飯沒熟你墊圈我去拿鍁。

何:還叫我給你墊圈,那不行,教學還幹零碎活,要給加錢裡。

王:加多少?

何:五十個。一文都不能少。

王;你教學一年才二百,這墊個圈就要五十。成了二百五。

何:加五十就成了二百五,這是罵人裡,我先把他再嚇一下,東家,我教是搞的能教,就是不識字。

王:我不管你識字不識字,吃完飯了,你望那瞅,茅子在那裡。

何:這咋又罵人裡,我是教學來了,不是給你攢糞來了,聖人門前要尊敬,他為啥巧言罵先生。他是東家咱要尊重,看起來這斯是猿猴像人不是人,是個畜生。

王;(撲燈娥):這傢伙進門來賊眉兩眼,到處亂瞅,賊裡賊氣胡參觀,脖子伸的像個燕,我黑饃白饃蒸了半鋪籃,他要是拿著白饃往下嚥,吃了虧,我心就像鋼刀挖,我好像吃了一條渾蚰蜒,心裡總是上下翻,不平安,真瞀亂。

何:(撲燈娥):這傢伙面惡心不善,跟我們文人有仇怨,大概是那個讀書在他先人墳裡挖著掏過龜鱉的蛋,要不然就是那個教學的先生在他先人的石碑上撒過尿點點。你看這光磨閒牙不開飯,餓的我肚子裡有個吹管吱吱的光叫喚,快開飯。

王:他對不開飯有意見,我不如把他再考一番,考上了再吃飯,考不上了就往外掀。哎!先生,咱還是先考一下。

何:事到如今,飢不擇食,涼的也能吃,為啥還要烤裡,又不是吃北京烤鴨。

王:哎!你沒有聽清,我說的是考試。

何:你還要烤裡,真是十里鄉俗不同,飯還沒來,你先來四個盤子,是烤羊肉裡麼?

王:你還沒聽清,我說我出幾個題把你考一下,考你的學問。

何:你說的是要考我的學問,還是先吃飯。要考我,你就考,看你能考個啥

王:那我就出題了,聽著:地上到天上來回走幾天?

何:地上到天上,你去過?

王:我沒去過。

何:你沒去過,那我也沒去過,咱們兩個都沒去過,那可由我說了。從地上到天上來回這個,……。就是三、四天。

王:咋是三、四天?

何:咋是三、四天,臘月二十三祭灶,三十黑了接爺,來回不是三、四天。

王:二十三到三十,這不是七天麼!

何:三天加四天,不是七天是多少。

王:真沒看出這先生是數九天耍猴裡——還有點冷彩。安!先生,我再出個題:周瑜他爸叫個啥?諸葛亮他爸叫個啥?

何:拿這來考人裡,鋤地的都知道,“既生瑜而何生亮”,活活氣煞小周郎,周瑜他爸叫周既,諸葛亮他爸就諸何。這就是既生下的瑜,何生下的亮。

王:那活活是個誰?

何:那是咬轉音了,不是活活,有個人嘴上是個豁豁,跑去吃糧當兵去了,你想周瑜是江南的大都督,長的很魁偉,又很漂亮,看見了這個豁豁來當兵,就說:“滾“,生了一肚子氣,就氣死了,所以就叫豁豁氣煞小周郎。

王:我再把你考一下。

何:啊呀!你不端飯,我就自己下手了,

王;哎!別拿我的白饃。(笑下)。

(全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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