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年的国庆长假期间，哥们刘同给我发来一个视频链接，点进去一看，吓得我浑身冒冷汗，视频中的我面目狰狞地举着拳头，作势要砸向一个瑟瑟发抖的老人。视频配着大红色字：人肉此人，虐待老人的畜生！
我连忙点开评论区，里面炸开了锅一样大串大串的评论，有骂我是畜生要下地狱的，有人怀疑我是精神病院逃出来的，还有人说要人肉我、让我的生活不得安宁……
看到这里，我的后背直冒冷汗。
我叫王新立，北京人，现年32岁，国企职工。妻子李婉是我的同事，山西大同人，结婚五年我们至今没要孩子，我总希望事业有成后再养孩子，为此我几乎很少有时间陪伴家人，包括母亲。
正好国庆节黄金周，考虑我和妻子都鲜少陪伴父母，我们这一辈也基本都是独生子女，经商量，本次假期妻子回山西安心陪她的父母，我则回郊区陪我母亲。
我们家住在北京远郊地区，因住在一楼，门口院子里面的那片地，当年被父母圈起来种了很多花花草草，打理得有模有样，俨然一个小花园，尤其是那棵石榴树，父亲当亲儿子一样养着。
母亲总在我耳边唠叨，自从有了石榴树，我爸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先奔院子，围着石榴树转一圈，看看它是缺水还是缺肥。为了树长得旺，他再也不在马桶解手了，都解在墙角一塑料桶内，兑上水给树当肥。
在我爸的精心照顾下，我家院子总是一片生机盎然，春天鲜花开满院，秋天石榴挂枝头。石榴树结果时，又大又红又甜。可奇怪的是，它每年就结十几个，从来没超过二十个。
石榴树陪着我长大，陪着父母年老。就在我刚参加工作那年，一场车祸夺去了爸爸的生命。石榴树是爸爸留给我和妈妈唯一的念想，此后我妈就像我爸那样细心伺候石榴树。
每到石榴结果季，她都要每天清早起来数一数，晚上又数一数，还经常对着石榴树唠叨，一如当年和我爸聊家常的样子。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那是妈妈思念天国的爸爸了。
上班后，我的单位在市里，回来的次数少了，石榴树就和我妈相互陪伴。
这次假期我刚进门，我妈就抓住我的胳膊委屈巴巴地说：“大新子，你可回来了，咱家石榴被人偷了。”说着她把我拉到树底下，指着石榴树惋惜，果子还没熟透就被摘走糟蹋了。
看我妈脸上的表情，就像小孩子被人抢了心爱的零食或玩具，全是委屈、心疼和无奈。我安慰我妈说，我回来了丢石榴的事就交给我，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觊觎我家石榴？
02
石榴并不值钱，十几年了还真是第一次被人偷。据妈妈分析说，小偷没有固定来偷的时间，一会是早上数完下午再数，发现少一个；有时是下午数完没错，早起再数又少一个。小偷很神秘，每次只偷一个，多了不要。
好吧，全当陪母亲找乐子，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蹲守了两天，却连小偷的影子都没看到。
第三天早上，我正在刷牙，忽然听到石榴树“哗啦”一声响，我赶紧吐掉牙膏，用手胡乱抹一下嘴就跑出院子，追了出去，边追边喊：“站住，偷石榴的你给我站住！”
院子外一个带着黑色棒球帽的瘦高男人，听到我喊叫，吓得一哆嗦。我再喊一声：“别跑，给我站住！”男人反应过来，赶紧丢掉手里的石榴，慌慌张张地往小区外面的车站方向跑。
嘿，这家伙跑得贼快。我平时缺少运动，身子笨重，几步追来已气喘吁吁，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但胜在我个高腿长，最后还是追上了。
我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吼：“你跑啊！你特么跑啊！市场没有卖的吗？想吃自己花钱买啊！说，偷几回了？”
男人低头嗫嚅道：“没，没偷，我没偷！”
还不承认！我亲眼看到他把石榴扔在了路边，我气不过，冲马路对面车站等车的人大声喊：“大家都瞧瞧，这是个小偷，被我现场逮到，大家来看看他这张贼脸！”说着话，我用一只手摘下了男人的帽子。
就在我冲着马路对面嚷嚷的时候，始终低着头的男人想从我有点松动的手里逃走，我又举起手威胁到：“你特么还想跑，信不信我一拳锤死你！”
我怒目圆睁的样子着实吓人，在单位里我发火的时候，同事们都在背后喊我“怒狮”。男人被我吓得尿从裤裆淌了出来，滴滴答答滴在了水泥路上。我一愣，再仔细打量起这男人。
他的穿戴也算体面，可一直都是低着头，不肯抬头看我一眼，我没好气地审问：“你多大岁数了？”他回答说七十二岁，突然他双手合十，用带口音的普通话可怜兮兮地向我求饶：“我不再偷了，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我看到他这个样子，气消了一半，薅他衣领的手也松了，怕再纠缠下去出了事我可承担不起，毕竟他是七十二岁的老年人，随后警告了他几句就放他走了，我也回家了。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那么一会的功夫，我的行为居然被人拍了小视频传到了网上，还被断章取义，认为我是在虐待老人。视频很快疯传，半天的时间，我就成了众矢之的，在评论区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03
刘同把视频丢给我后，问我视频里的那人是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打那个老人？
没等我回复，我的手机就开始不停地收到电话，认识的不认识都有，有人在确认我是王新立后就破口大骂，我家十八辈祖宗都被问候到了，甚至还有人不问姓名，直接开骂，气得我差点摔了手机。
消息传播得很快，被人肉后，远在山西的妻子也被牵连，那一刻我恨不得把发视频那人千刀万剐，手里的电话也快被我捏成了渣渣。妻子比我冷静，她要我赶紧找人先把视频删了，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处理视频的事情，下午一点多，民警打来了电话，要我去一趟派出所，有人报警说我打伤了他的父亲，老人住院了。
我妈知道我摊上事后很担心，拉着我的手追问到底打了老头没？我斩钉截铁地说吓唬来着，但没打。她含着泪点点头说：“那就行，妈相信你，说得清的！”
可老头住院了，而且还有视频，我现在是浑身有嘴也说不清。
我连忙开车前往派出所配合调查，民警拿着视频盘问我，视频里的大个男人是不是我？为什么要打老头？认识老头吗？我一一回答，民警做完笔录通知我，老头儿子报警称我打了他父亲，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五万块钱。
听到这里我就急了，我特么抓个小偷还有错了？没打人就是没打人，不赔！一分都不赔！
民警耐心解释：“老头在社区医院住院在，这个你抓着老头要打的视频，虽然不能直接证明你打他了，但目前也没有你没打人的任何证据。”
最后，由于视频里并未出现我打老头的镜头，老头的儿子也出差在外地，民警便让我先回家，保持手机通畅，有需要时随传随到。
回到家，我妈不在，我当时正着急四处打电话找人帮忙删视频、找我没打人的证据，根本没在意到她出门了。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邻居李阿姨来敲门，说她刚从舞蹈排练室回来路过车站，看到我妈在车站拿着手机跟人边哭边说着什么，让我赶紧去车站看看我妈。
刚走出小区，我就看到我妈拿着手机在小区对面的车站，见到人就赶紧凑上前给人看视频，她抖着声说：“你有看到这个视频里发生的事情吗？看到了帮我做个证，这个大个小伙是我儿子，我儿子被人告了，他就是吓唬吓唬老头儿，我儿子没动老头一个手指头……”
车站人来人往，她就像祥林嫂，跟不认识的路人哭诉着、打问着。有人像看神经病人一样看一眼她就默默走了，有的会摇摇头说没看见，然后再躲到一边。
我突然就红了眼圈，我妈那么文静害羞的一个人，李阿姨经常动员她参加社区的舞团，每到节日还有演出费拿，我妈死活不去，说人多了她紧张。如今，却因为我被冤枉，豁出面子去找每一个陌生人求救。
04
我把眼泪憋了回去，冲进人群拉着我妈回家了。她两眼通红，声音嘶哑，坐在沙发上望着石榴树发呆。
最后她望着我说：“大新子，如果你被拘留了，妈就把石榴树砍了！”说这话时，她的眼泪又淌了出来，接着她抹一把眼泪说：“我明天去医院，找老头谈谈，你放心，妈绝不让你进拘留所。”
我揽着她的肩头说：“妈，算了吧，警察会调查清楚的，您别管了，我能处理好。”我妈没接我的话，说她去睡觉。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我妈不在家，突然想到她昨晚上说要去医院找老头谈谈，我心里一慌，赶紧乔装打扮一番跟去了医院。
我先在护士站打听了老头的病情，护士说老爷子说他被人打了，身体疼痛心脏也不舒服。估计是听到了我的声音，我妈甩着湿淋淋的手从病房跑出来，二话不说把我往走廊外推，一直推到电梯门口。
跟昨天的落寞相比，今天的她俨然一个特工，她捂着我的嘴小声说：“你别管了，我会想办法说服老头，你别再瞎掺和，万一老头看到你情绪激动就不好办了。”
望着她坚定倔强的神情，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内心深处，我也害怕被拘留。
我们单位正在做人事调整，我的副职有希望被扶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被拘留，升迁的机会等于零，那我这些年为之付出的努力就白费了。我不甘心，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暂由着我妈去说服老头了。
九点多的时候，我妈拎着猪排和山药回家了，进门后直接到厨房一通忙活。我追到厨房问她怎么样，老头儿怎么说的？我妈撇着嘴说，目前还没有进展，老头压根就不理她，一个人坐在病房窗户边发呆。
她在病房瞅了一圈看有啥她能干的活，发现卫生间的盆里泡着没洗的衣服，她赶紧就去把衣服洗了，又给老头打了一瓶开水放床头柜上。
我妈边搅动着砂锅里的食物边叹气：“老头也没个陪床的，看着真可怜，猪排汤炖好了我给他送过去。这几天我就去医院照顾他，慢慢说服他，你就别管了。”
我实在不忍看到她为了我的事如此操劳，便从民警那里要到了老头儿子的电话，趁我妈出门送汤的间隙，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大哥，我是视频里面的大个男人。”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我接着说：“我真没打您父亲，不是视频里那样的，是因为您父亲偷摘了我家园子里的石榴，我……”
我话还没说完，他的话就像机关枪一样向我扫射过来：“别特么跟我废话，找的什么烂理由，还我爹偷你家石榴！你家石榴金子做的？告诉你，我们有凭有据，你就等着被拘留吧。”说完，他就以出差为由挂了电话。
我妈这边一连两天都没闲着，一会在医院忙活，一会回家炖个汤，用餐盒装着就送去医院，我心疼我妈，本来节日是回来陪她的，结果让她为了我的事情忙前忙后，给人当免费护工，心里忒不是滋味。
可我又希望我妈能用这种方式得到老头对我的谅解。此时，我的内心矛盾极了，窝在家里不见任何人，我觉得这是我长这么大干得最蠢的一件事。
从医院回来后，我妈就给我报告最新进展，老头喝了她煲的汤、老头终于肯说话了，貌似看到了希望……
05
三天后，我妈回来说老头儿让我第二天和她一起去医院，要和我聊聊。我内心有些焦灼，一方面觉得可能有转机了，另一方面因为这几天的事情多少有些怨气，整晚都在思考第二天该用怎样的方式和老头聊天。
第二天一大早，我向单位请了假后，拎着一袋子水果跟我妈去了医院。老头儿看到我很尴尬，我也一样，我不好意思地喊了声“大爷”。
老头儿用夹杂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说：“你妈是个好人，不过我真不是故意偷你家石榴的，小伙子，大爷也是要脸的人啊！”
我只好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大爷我错了，我向您道歉！”
大爷又说他一年多都没好好跟人说过话了，今天就跟我和我妈说说心里话，聊聊家长。
大爷姓黄，河北沧州人。他的这一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和老伴靠种中药材供养四十岁那年得来的唯一的儿子。
儿子小黄从小聪明，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他告诉爹妈，等他买了房就把二老接来北京享福。
小黄在北京打拼了几年攒了一些钱，加上黄大爷卖中药材攒的几万块钱付了首付，在北京郊区，也就是我家附近的新小区买了套两居室房子，打算接两个老人来北京住。
老两口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他们那的县城，而且还不识字，怕给儿子添麻烦，就说等他结婚有孩子了再过去帮忙带孩子。
可还没等到儿子结婚生孩子，老黄的老伴却因肝癌发现得太晚，无法治愈去世了。小黄既心疼又慌恐，不容置疑地把黄大爷接到了北京。
黄大爷说，他的悲剧生活从此开始了。
走进儿子的家，他觉得很陌生，房子装修得很豪华，雪白的地砖被太阳一照，发出耀眼的光圈，黄大爷在泥土里泡惯了的脚死活不好意思踩上去。
儿媳体贴，笑盈盈地拿双新拖鞋递给黄大爷。他把袜子在裤腿上蹭了蹭，才敢把脚伸进拖鞋。
他在农村的茅坑蹲着习惯了，现在要坐在马桶上拉屎，无论怎样使力都白费，只好提起裤子憋着。儿子看出来了，领他去了附近公园的公厕。后来，他就没在家里上过厕所，都去公园厕所解决。
儿子准备的床柔软舒适，可他第二天就从床上爬不起来。庄稼人睡惯了硬床，这软塌塌的席梦思让黄大爷睡到腰背酸痛，没一点力气。
要命的是黄大爷晕电梯，他每次坐电梯都有一种灵魂和身体脱离的失重感，站在电梯里随着上升或下降，他觉得像从鬼门关遛了一圈。实在受不了，他只好爬楼梯，儿子家住18楼，他爬一次出一身汗，腿脚倒是利索不少。
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难受的是没人说话。儿子儿媳都忙，白天上班，晚上才回家，出差十天半月是常事。儿子小黄已不是当年那个小黄了，性格急躁了很多，常常在家里打电话打到骂人。
黄大爷嘴笨，不会劝，只会说：“年轻人不要那么大脾气，有话好好说嘛！”小黄不耐烦地回他，别管了，快去睡觉，不早了。
他就一土农民，生平不会下棋不爱打牌，说的普通话家乡味太浓，要一字一句重复两三遍，别人才能听懂他到底说得啥！几次之后，他干脆能闭嘴就绝不说话，时间久了真真成了个穿着体面衣服却不爱说话的怪老头。
直到有次他遛达到我家院子门口时，被我家的石榴树吸引。翠绿的叶子，鲜艳的果儿，让他一下子有一种回到村里的错觉。
那天，他在院墙外站着看石榴树看了好久。黄大爷想摘一个尝尝，可舍不得，每个石榴都像个爱笑的娃娃，对着他笑。天黑透了，他看累了，就回家了，却记住了我家院子和石榴树。
他每天都躲在院墙根看石榴，就像我妈每天看石榴一样。后来，看习惯了，他觉得这就是自家院子里结的石榴，看着真让人稀罕，索性就跳起脚摘走一个，之后就每天路过摘走一个。
06
黄大爷看看我，又看看我妈说：“大妹子，我不是真要偷你家石榴，我把你家石榴想像成我家的石榴了。你儿子骂我小偷的时候我吓坏了，我虽然是农民，可一辈子清清白白，没拿过别人一毛钱的东西。
“你儿子没打我，可他冲着那么多人骂我是小偷，我这老脸挂不住啊。又怕儿子知道了这事觉得我给他丢脸，所以我儿子把视频给我看的时候，我撒谎说是不小心碰了你儿子，他看我是外地人就欺负我。我儿子特别生气，当时就报了案，要警察拘留你。”
我妈听完黄大爷的一席话，擦了擦眼泪说：“唉，大哥，真是为难你了，你太不容易了。”黄大爷答应我妈和我，去跟警察和他儿子说出实情。
当天下午，我们在派出所门口见到了小黄，他上前一把薅起我的衣领，就像我当时薅他爸衣领一样，嘴里威胁道：“你以为你妈照顾我爹几天，做几顿饭给他吃，我就能不追究你打人？做梦呢，我爹好忽悠，我可没那么好忽悠！”
门口值班民警看到后，赶紧大声喝斥住手。我没打算还手，吃了一次冲动的亏，我冷静多了。倒是黄大爷一把推开他儿子，说有话好好说，派出所门口还想打架，快别丢人了。
进了派出所，黄大爷就跟民警说了事情的经过，他告诉民警是他偷石榴在先，又丢掉石榴逃跑惹怒了我，我其实是吓唬，紧握的左手根本没有落下来，要真打了，他一个瘦小的老头子，早被身强体壮的我打得爬不起来床了。
他说他的心脏病原先就有，只是要不了命他就没管，他之所以跟他儿子说我打了他，主要是觉得羞愤，再就是怕儿子知道他偷石榴觉得丢人。
小黄听完黄大爷平静的叙述，脸色不好看了，沉默着半天不说话。民警说让我给大爷道个歉，这事就了了，问小黄还有什么意见？小黄也说没有了，又看我一眼说：“哥们，咱们一会出去聊聊。”我答应了。
把两位老人送回家后，我俩约在一家饭馆喝酒。小黄酒量不错，我俩边喝边聊，一问才知原来小黄和我同岁，都是把事业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的人。
农村普通人家的孩子在一线城市打拼非常不容易，他一步一步都得靠自己，买不起市区千万的房子，只能买郊区百万的房子，只为了把辛苦一辈子的爹妈接来好好赡养。
可是母亲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去世了，他只好把所有能给父亲的都给他，然而父亲要的不是物质上的享受，他需要儿子的关心，需要能说说话聊聊家长的那个亲人。
在酒精的作用下，小黄满脸通红，泪水涟涟，又自责又愧疚。我也想到了我妈，我爸走后她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幸好有石榴树陪伴她。我为了自己的前程，其实也忽略了对她的陪伴。
经过此事，我和小黄成了朋友。他还想办法联系上了视频发布平台，以当事人的身份要求对方删除原始视频，认为视频内容失实。经协调，此视频最终删除。
我妈和黄大爷也经常一起逛菜场超市，也成了很好的老年伙伴。我们平时有空，也会约了一起带老人出去周边游，我们的周末开始从酒桌转战到了各大公园和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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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红豆 全职宝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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