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濚灣鎮:長沙河西最繁華的老街

記憶中的濚灣鎮:長沙河西最繁華的老街


長沙濚灣鎮,位於嶽麓區湘江西岸,東起老碼頭,西接濚灣橋,南止湘江大橋西端廣場,是長沙河西唯一屬於城區的老集鎮。

長沙最早的集市之一

“濚”,舊志中作“瀠”,濚灣即“瀠回的港灣”之意。古時這裡有河流濚灣水,“濚灣水出麓山左自之字灣來,曲折數十里為濚灣鎮,可通舟。濱江三里穿孔,道繞濚灣市北以出,將入大江。”鎮因水而名。

由於濚灣鎮為長沙至貴州古驛道的首站,又緊鄰湘江碼頭,在湘江未建大橋之前,是長沙城湘江兩岸的主要渡口,系湘中地區水陸交通要衝,因此自古為商業繁華之地。濚灣鎮古稱濚灣市,是長沙古代最早形成的集市之一(雖為集市,實際上是一條老街)。

記憶中的濚灣鎮:長沙河西最繁華的老街


今濚灣水早已淤塞,濚灣橋亦不存,僅留與濚灣鎮相關的街名,如濚灣路、濚灣橫街和濚灣橋路等。今濚灣鎮為嶽麓區的商業中心區。

而我要說的濚灣鎮卻不是古代的濚灣鎮,而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的、我所知道的濚灣鎮,如果和一些老濚灣鎮人的記憶不大相同,敬請原諒和幫助改正。

第一次到濚灣鎮

1972年,長沙五一路湘江大橋建成之前,長沙城裡人要到河西去,因大江阻隔,甚是不容易。那時過河有三個通道,其一是五一路輪渡,二是中山路汽車輪渡,三是靈官渡坐划子經橘子洲過河。到五一路坐輪渡過河後,上岸就到了濚灣鎮。濚灣鎮不大,就那麼幾條街,抽根菸的工夫就能參觀完。

我第一次到濚灣鎮,是隨學校組織到嶽麓山秋遊。那是1960年秋,我在鐵佛東街小學讀六年級,算是小學裡最高的年級,同學們都是十二、三歲了,所以學校大膽地組織我們這些高年級的同學去嶽麓山秋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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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嶽麓山

我們快樂得像小喜鵲,排著隊一路不停地嘰嘰喳喳。到了五一路輪渡碼頭,我們都槍著上船,可把老師們急壞了,生怕有學生在跳板上踩空掉下水,好在有驚無險,平安過了兩渡河,到了濚灣鎮。

記憶中的濚灣鎮:長沙河西最繁華的老街

上世紀50至60年代的市輪渡碼頭。長沙市城市建設檔案館供圖

為什麼那時坐輪渡要過兩渡河?因橘子洲的阻隔,東面是主航道,是大河,西面是小河不通航。輪渡是每次每人一毛六一個來回。在河東五一路碼頭打票上船,河西沒人管。我就奇怪了,橘子洲上的人和河西的人坐輪渡就不要打票了?我問老師,老師笑了:橘子洲上的人和河西的人去了河東就不回家了?我一想:是呀,只要他們回家,就得在河東的碼頭上打票。

印象最深的河西汽車站

看慣了北正街、中山路、五一路,乍一見鄉土風味的濚灣鎮老街,我們都以為到了鄉里。這老街最多和我眼中的新河街差不多,只有河西長途汽車站在印象裡最深。因為我長到十三歲還沒有出過長沙城,更沒有坐過長途汽車,所以對河西長途汽車站有點好奇。

出了濚灣鎮老街,不遠便是長沙公交5路車車站。老師為了鍛鍊學生,這裡到嶽麓山只有幾里路,便還是讓我們排著隊去了嶽麓山。後來上初中,每年不管是春遊還是秋遊,每年總要來一次嶽麓山,每次都要經過濚灣鎮。

慢慢的我開始對濚灣鎮有些瞭解。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河西汽車站,是長沙通往常德、益陽、南縣、漢壽等洞庭湖區市縣和寧鄉的重要長途車站,站內還有開去長沙河西各鄉鎮的長途車。

記憶中的濚灣鎮:長沙河西最繁華的老街

*圖源/陳先樞

我大姐1961年在湘雅醫學院衛校畢業後,分配到常德石門縣工作,我和父親幫她揹著行李,送她到濚灣鎮的長途汽車站去常德。大姐那時只有19歲,第一次離開家到遙遠的地方工作,在汽車臨開車時,她拉著父親的手哭得天昏地暗的。

後來,大姐每次回長沙探親和去常德上班,都是父親和我去送她上車。一直到1965年我下農村,才結束我的送行之旅。大姐那時也回過幾次家了,每次分別也沒有那麼難捨難分,卻輪到我在火車站熱淚滾滾。


濚灣鎮那時鎮子不大,對著碼頭的鎮街上和鎮街對面的濚灣橋路是繁華之處。濚灣鎮的商店、車站、旅社、工廠、機關、學校等都在這兩條街上。橫街上有一個醬園和一個醬廠,這是我們蔬菜公司的下屬。


1989年,我從北正街醬園出來,公司領導因我祖輩是做醬園的,想把我放到濚灣鎮街上的濚灣鎮醬廠當廠長。這是因為我在本公司先後擔任過幾個醬園的經理12年,不想太為難我。可我跑到濚灣鎮醬廠看了一回,雖然廠裡條件還不錯,但太偏僻,晚上街上幾乎沒有行人,便打消了調來的念頭。因為那時濚灣鎮還沒有現在這樣繁華,交通也沒有這樣方便。再者我有關節炎,不適合在醬廠這樣鹽潮水溼的地方工作。

長沙酒廠和白沙液街

濚灣鎮過了濚銀路,便是濚灣橋路,這也是一條老街,因濚灣橋位於此而得名。路西頭曾是晉代大將軍陶侃設關卡的所在地,後世謂之“陶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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濚銀路新街好漂亮。左面小區是新外灘,前面便是老鎮路口了。柳建球攝於2019年。

只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時這條街比鎮街那邊更不熱鬧,這條街主要是住的居民,商店不多。除了街西口有個叫366醫院的武警醫院,其他便和長沙城許多老街沒多大區別。公私合營後,除了國營和集體商店,這條街上便沒有其他企業了。


可是,這條街後來卻在長沙有了大名氣。因為長沙酒廠在這條街上,而且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生產出了名動全國的白沙液酒。於是後來有人靈機一動,便把這條街改名為白沙液街。那些年,這裡是天天酒香滿街,酒風吹得遊人醉。


我記得我的好朋友、老知青宋志華在回城時,為了感謝當時華容新河公社的凌秘書幫助辦理回城戶口,特意在長沙找熟人開後門買了一瓶白沙液酒,送給這位肯為知青著想的公社秘書,凌秘書唯一的愛好就是喝酒。而那時白沙液酒可是有錢無處買的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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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液街(原濚灣橋路),目前正在改造中,年內全新開街。圖為白沙液街有機更新規劃圖

再後來,白沙液酒沒有能持續輝煌發展,白沙液街便被後來的人們淡忘了。可是代之而起的卻是街西頭的高葉塘公交車站,高葉塘公交站是河西最大的始發站和終點站。每天在這裡上車和下車的乘客數以萬計,刺激得白沙液街熱鬧無比。當然,上世紀六十年代白沙液街北邊的望月湖居民小區的興建也為白液街帶來繁榮。

到麓山飯店開會

1978年時,因為湘江大橋通車已有數年,隨著湘江大橋開通,老濚灣鎮也擴大了不少。這時長沙市政府為了繁榮河西,便在湘江大橋西頭的濚灣鎮新馬路邊修了個大賓館——麓山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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麓山飯店,即現在的通程麓山大酒店


當時長沙除了湖南賓館和湘江賓館外,最好的賓館只有麓山飯店和新火車站附近的長島飯店。


1978年春天,我作為市文化館的業餘作者,應邀參加了全市文藝座談會,會場便設在麓山飯店。這可是我第一次進賓館。當時報到的地方設在賓館9樓,而乘電梯因人多要排隊。我一看那些排隊的人每個人胸口都掛了一個代表證,我卻沒有,怕不讓上電梯,便不敢去擠電梯,只好用自己的特長兩條腿爬樓梯。


好在那時我是搬運工,天天要踩三輪車,腳勁好,一口氣上個九樓不用歇氣。負責報到的文化館老師見我一頭大汗,非常奇怪,一問才知我是個大白痴。賓館的電梯是沒有人管的,只要是客都可以乘坐。


會議三天,第一天是市委書記李照明的報告,李書記有水平,不拿稿子給我們講了兩個多小時,沒有一個人打瞌睡。下午是分組討論。第二天是請省作協主席康濯作報告,康老是延安時期的老作家,和大作家周立波齊名,是湖南為數不多的老資格作家之一。他的報告非常精彩,因為坐在下面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吃寫作飯的人。第三天是總結,這是開會的老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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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戲劇影片《三滴血》劇照

每天晚上還在建築工人俱樂部放兩部當時還沒開放的影片,如《三滴血》、《青春之歌》、《桃花扇》、《飛刀華》、《舞臺姐妹》等。這些都是文化大革命前拍攝的好電影,只是文化大革命中被禁,我們看時還沒開禁 ,可也還是開了後門,才讓我們看了幾部。

橘洲小橋上的“驚魂一刻”

開完上午的會,吃完中飯,幾個熟悉的業餘作者便相邀去濚灣鎮老街玩。白沙液街口旁邊有座小山,和窯坡山相連,山上是一個莊嚴的機關。我們便順路走上小山,想參觀一下這個機關。可機關沒開門,有知道的人告訴我,有一段時間,這裡是原嶽麓區區委所在地。後來這個嶽麓區(不是現在的嶽麓區)被撤消,所屬之地劃歸長沙市西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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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麓山賓館看對面窯坡山,已經沒有山了,正建一個大的中心小區。柳建球攝於2019年。

那時,沿著濚灣鎮老街自西向東,走到湘江邊大堤處就會看到一個閘型出口。連著出口的是一座兩邊沒有護欄的水泥橋,老長沙人稱之為橘洲小橋。小橋只有單行一輛汽車的寬度,一端是濚灣鎮,另一端是橘子洲。儘管橋很窄,而且時常發生行人或騎行者為避讓汽車而從橋上掉下水去的事故,但大家從濚灣鎮去橘洲,一般都寧願舍大橋而走小橋。

江永知青梁修曼就曾在這個小便橋上有過一次“驚魂一刻”。她在回憶錄中寫道:

我回城後,被分在橘子洲上的橘洲船廠工作。有次我為了上班方便,老公幫我買了輛新單車。因為過了湘江大橋中的轉梯,到濚灣鎮都是一路下坡車過橘子洲,平時如果要上洲,有兩種選擇:一是轉向左邊的支橋。二是人騎車,扛著車子下轉橋。那天我直奔河西去交警隊辦新單車執照,沒有停留。我很順利的辦好了執照和牌照——一個小本本,一塊小鐵片。我高興的上車,騎向停車坪,也就到了小河的堤岸邊,穿過河堤的那個橋洞,就上了小河的便橋。

來到便橋上,見水面與橋面相距只有一米多,水已變渾濁。南面的流水因受到便橋的阻擋,變得格外湍急。行至到橋中央部分,不遠處走來一個年青人,他個子中等偏瘦,我全沒有想到一雙罪惡之手正在靠近。擦肩之時 ,瞬間,一股強大的拉力從單車後座傳來,單車驟然停下,接著而至的是身體背部偏右受到重重一擊,因我騎行在路左邊,不容思考,人車一起向江中倒去。開始時手還抓著車把手,但人一接觸水就人車分離,都拋入了江中。

在那生死關頭,頭腦是一片空白,只當呼吸到新鮮空氣,才恢復了理智。我順著急速的水流,慢慢向岸邊靠攏,幸運的是越來越靠近工廠,我看到橋上逐漸的聚集了很多行人,岸邊也有洲上的居民跟著我的漂流方向跑,不停叫喊,我估計前後有半個小時終於上了岸。一身溼漉漉的,江水、淚水一起往下流。還沒有到工廠大門就迎來了很多人,包括廠長秘書、楊班長和班組其他人。當我碰到廠里人時,我真想大聲哭出來。

我飽含熱淚接過碗,邊喝邊聽留守的師傅安慰我:“廠領導已派財務科長坐鎮協調,保衛科已去派出所報案,班組暫停工,動用廠裡的機動船打撈單車。

下午四點不到,我見小朱騎著那部永久牌,高興的衝進了車間跟我說:“梁師傅,我幫你重新組裝,還你一部更漂亮的新單車。”

“驚魂一刻”發生後的第三天,我和老公將大紅紙寫的感謝信貼在了工廠大門口。隔天民警詢問了情況,並告訴我們,罪犯已抓到,半個月後知道罪犯被判三年勞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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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建成的湘江便橋, 攝影/餘志雄

濚灣鎮與橘子洲之間的小河,尤其是靠橘子洲的小橋北邊,是一片淺灘,是長沙最好天然游泳場,人們都叫這裡是水陸洲游泳場。每年夏天,成千上萬的長沙人都來這裡游泳。從濚灣鎮這邊望去,滿河都是穿游泳衣的青年男女,可算是長沙一道特別亮麗的風景了。


此時的小橋上,走的大都是從濚灣鎮上過來的去游泳人群,好多濚灣鎮上的青年姑娘,為了方便,都直接穿著游泳衣走小橋過河去游泳,完了又直接從橋上回家,大方地展示她們那青春傲人的健康身體。可讓廣大青年伢子大飽眼福。

後來,這個小便橋完成歷史使命,被拆除。

今日濚灣鎮

到了21世紀的今天,濚灣鎮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農村集一樣的碼頭了。沿江都是高樓大廈,所建的小區叫新外灘,這是要和上海最繁華的外灘相比了。窯坡山被挖平,這一大塊成了新濚灣鎮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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濚灣鎮新貌。過去的老鎮街已變成這樣了。左邊是新外灘小區,右邊是交警大樓周圍的小區。柳建球攝於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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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交警大樓 攝影/明鵬

除了原來的麓山飯店改成了麓山賓館,還在二里半路口建了楓林賓館。楓林賓館對面是長沙地鐵二號線和四號相交的地鐵站,麓山賓館西面是通程商業廣場大超市,連高葉塘公交站也搬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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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林一路上看楓林賓館 攝影/洪心怡

記憶中的濚灣鎮:長沙河西最繁華的老街

通程商業廣場在麓山賓館西邊,二號地鐵口開在旁邊。柳建球攝於2019年。

濚灣鎮老街已找不到痕跡,讓很多世代居住在濚灣鎮的人都留戀當年的老街風光。


從濚灣鎮到嶽麓山的二里半,原是一條只能兩部汽車對開的水泥鄉村公路,路兩邊是最著名的麓山南橘林。到了秋天,長沙滿街都是出售麓山南橘的攤子。可現在已是高樓林立,四醫院和省中醫研究院開在路邊,嶽麓山的新登山攬車索道站就在四醫院旁邊,新開的新民路連通瀟湘大道。長長的二里半上坡道修成了平坦的麓山路。

記憶中的濚灣鎮:長沙河西最繁華的老街

楓林一路、麓山路交叉口,前方為通程商業廣場,左側為楓林一路路口,右側為麓山路路口

我還記得當年我第一次經濚灣鎮去嶽麓山時,向同學學了一首兒歌:嶽麓山歷史幾千年,從雲麓宮下到白鶴泉。白鶴泉,水好呷,下來就是五輪塔。五輪塔,平又平,下來就是愛晚亭。愛晚亭,八隻角,下來就是湖南大學。湖南大學,真好過,下來就是二里半。二里半,長又長,下來就是濚灣鎮旁。濚灣鎮旁,坐輪渡,一渡渡到五一路。五一路,長又平,一走走到我家庭。


晚上,睡著了我還夢到在濚灣鎮坐輪渡的情景。

END

*本文由城市記憶CityMemory獨家發佈,作者 | 柳建球,編輯 | 明明,未註明出處圖片均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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