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賢純皇后史實簡介

孝賢純皇后史實簡介
孝賢純皇后史實簡介

孝賢純皇后(1712年3月28日-1748年3月12日),乾隆帝原配妻子,富察氏,滿洲鑲黃旗人,察哈爾總管李榮保之女,太保大學士公贈郡王傅恆姊。皇后姿容窈窕卻性格恭儉,平居冠通草絨花,不御珠玉。乾隆對其每加敬服,鍾愛異常。乾隆十三年,隨帝東巡,崩於德州舟次,乾隆深為哀慟,作《述悲賦》悼之。皇后的去世對乾隆的情緒及個性造成相當大的影響,繼而引起朝廷內外一場不小的風波。

孝賢純皇后史實簡介

生平簡介

富察氏出身滿洲鑲黃旗。鑲黃旗為上三旗中的首旗,由皇帝親統,地位很高,在清代皇后中,真正出身於滿洲鑲黃旗的並不多。

旺吉努率族眾歸附後金,在統一東北、創建帝國的多年征戰中,戰功卓著。曾祖父哈什屯在太宗朝以軍功官至禮部副理事官,至順治年間,累官至內大臣,加太子太保。祖父米思翰在康熙年間任議政大臣,當過7年的戶部尚書,掌管國家的財政大權,曾經大力支持康熙帝的撤藩政策,深受康熙帝的器重。哈什屯和米思翰均於乾隆十三年(1748)五月被追贈為一等承恩公。父李榮保為米思翰第四子,官至察哈爾總管。伯父馬齊,“歷相三朝,年逾大耋,抒忠宣力,端謹老成,領袖班聯,名望夙重,舉朝未有若此之久者”,另一位伯父馬武任過都統、領侍衛內大臣,官居一品,位極人臣,多年報效朝廷,被雍正稱為“聖眷最渥之人”。時人記載:“明(明珠)、索(索額圖)既敗後,公(馬齊)同其弟太尉公武(馬武),權重一時,時諺雲‘二馬吃盡天下草’。

孝賢皇后出身於這樣一個累世高官的家庭,從小就接受良好的正統教育,嫻於禮法,深明大義,並有一定的文化修養,加之天生的端莊文靜,可以說是一位標準的名門淑女、大家閨秀。

在雍正五年(1727)的一次選秀女中,16歲的富察氏一眼就被雍正帝選中。雍正帝決定將這位名門之女指配給早已秘定為皇儲的皇四子弘曆為嫡福晉。雍正帝以其獨有的犀利眼光似乎已經看出了這位端莊秀美文靜的少女,具備成為大清一代賢后的素質。這年的七月十八日,雍正帝在紫禁城西二所(弘曆即位後改名為重華宮)為皇四子弘曆和富察氏舉行了隆重的結婚典禮。婚後,這對小夫妻相敬如賓,感情篤摯,十分恩愛。乾隆帝即位後,立她為中宮皇后,於乾隆二年(1737)十二月初四日舉行了冊立禮。

雍正六年(1728年),生弘曆長女。

雍正八年(1730年)生次子永璉。

雍正九年(1731年)生弘曆第三女。

雍正十三年(1735年),八月己丑(即雍正帝去世當日),奉懿旨冊為皇后。

乾隆二年(1737年),十二月初四,行冊立禮。

乾隆十一年(1746年),四月初八生皇七子永琮。

兩個兒子的接連夭亡卻徹底打亂了她的陣腳。乾隆十三年(1748年),正月乾隆帝奉皇太后,偕孝賢皇后東巡,謁孔廟、登泰山。二月二十四日,東巡隊伍來到山東曲阜,遊覽了著名的孔廟。第二天,在孔廟舉行了盛大的釋奠典禮,這一天還謁了孔林。二月二十九日,他們還登上了東嶽泰山。三月初四日,到濟南遊覽趵突泉。三月初六日這天,他們遊覽了歷下亭。三月初七日,再一次遊覽趵突泉。三月初八日,乾隆帝奉皇太后迴鑾,踏上了回京的路程。三月十一日,棄車登舟,沿運河從水路回京,當晚亥時,孝賢皇后就病死於船上,年僅37歲。

乾隆帝立即將皇后病死的消息上奏給了皇太后,皇太后親自到皇后船上臨視了孝賢皇后,“悲慟良久”。乾隆帝命莊親王允祿、和親王弘晝,恭奉皇太后御舟緩程回京,自己在德州料理孝賢皇后喪事。三月十四日,乾隆帝護送孝賢皇后的梓宮到天津。皇長子永璜在此迎駕。三月十六日未刻,孝賢皇后梓宮到達通州,暫安在蘆殿內。在京親王以下、三品官以上齊集通州。皇子們在孝賢皇后梓宮前祭酒,舉哀行禮。當天戌刻,孝賢皇后梓宮到京。文武官員及公主、王妃以下,大臣官員、命婦,內府佐領內管領下婦女分班齊集,縞服跪迎。由東華門入蒼震門,奉安梓宮於孝賢皇后生前居住的長春宮。三月二十五日,孝賢皇后梓宮奉移景山觀德殿暫安。三月 二十二日,帝親定諡“孝賢”,五月二十一日行冊諡禮。

乾隆十七年(1752年),十月二十七日奉安勝水峪裕陵地宮。經嘉慶、道光兩朝加諡,全諡“孝賢誠正敦穆仁惠徽恭康順輔天昌聖純皇后”。

軼事典故

富察氏後人玄海的回憶錄有如此描述:忽一日,雍親王(雍正)突然來訪。李榮保和夫人,小女迴避不及,緊施禮請安。雍親王環視書房,只見格為整潔儉樸,滿桌皆是抄經文。信手拿起一張看罷,脫口稱讚此字寫的精楷,筆力剛勁。他說:“此筆鋒大有歐陽洵之骨,柳公權之 。是出自誰筆?”李榮保指著帝格格說:“是掘女習字。”雍親王再看站在夫人旁邊之女,雍容華貴,一身威儀。雍親王點著頭問:“格格,今年幾歲,從師付何人?”雍親王回過頭問李榮保,“福敏,是康熙三十六年進士,選庶吉士嗎?”李榮保答:“是。現散取在家,他又是我族兄,故此請教本族子侄授業。”雍親王笑容滿面的又問格格,讀什麼書,格格對答如流,聲如學簧,談吐大方。雍親王大喜,便向李榮說讓格格當面寫來。李榮保說:“您雍親王乃書法大家,連皇上都贊親王之楷筆,此童雅幼筆怎敢在親王獻醜。”雍親王說:“你乃富察家賢人,怎麼也俗套起來了。”只見格格略加思索,提筆敬錄聖祖康熙一首五言絕句,《古北口》:斷山逾古北,石壁開峻遠。形勝固難憑,在德不在險。雍親王站在旁邊見格格揮筆嫻熟,字字流暢,結構嚴整,連聲說好。於是問格格可能解聖祖詩意。格格說:“師傅已講過,自己才知道‘在德不在險’一句,是出自《史記· 孫子吳起到傳》。長城中險固,沒有德政,沒有明政,雨好天險也是擋不住我滿族巴圖魯。只有事理洞明,修仁、修德、修明,才能治理天下。”雍親王點頭誇讚格格的聰明。雍親王回府後,嫡福晉與拉納喇氏過來與他說話。這時三阿哥弘時、四阿哥弘曆、五阿哥弘晝也過來請安。雍親王便把剛才李榮保之女,敬錄聖祖康熙的字幅拿出來讓三位阿哥看,對他們說:“此字乃是一位九歲的格格所寫,你們如不用心上進,可連女童都不如了。”然後又問了問學習之事,讓他們退下。

鶼鰈情深

雍正五年(1727)七月十八日,雍正帝在紫禁城西二所(弘曆即位後改名為重華宮)為皇四子弘曆和富察氏舉行了隆重的結婚典禮。雍正七年,雍正皇帝又賜長春仙館作為她們夫婦在圓明園的居處。婚後,這對小夫妻相敬如賓,恩愛逾常。乾隆在當皇子時,就已經娶了福晉、側福晉、格格等十人。做了皇帝之後,又納了不少妃嬪。在乾隆的眾多后妃中,孝賢皇后是和乾隆感情最好的,備受乾隆寵愛。乾隆在懷念富察氏的《教潘岳悼亡詩體即用其韻》便寫道:“九御鹹備位,對之籲若空”。即三宮六院,嬪妃齊備,可是面對她們,簡直就像面對虛空一樣。足以證明乾隆對於其他嬪妃沒有真摯的感情可言。

雍正十一年,雍正帝賜弘曆號長春居士。為了表達對皇后的愛意,登基後,皇后在紫禁城賜居長春宮,在圓明園賜居長春仙館,將與自己名號相匹配的地方賜愛妻居住,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乾隆詩由多次由衷讚美和懷念富察氏姿容“窈窕”,這在其後妃中是絕無僅有的,足見其風姿綽約。但做為一個有深度的男人,乾隆對女人的要求當然不僅是外表,他更在乎的是內涵和性格。乾隆詩歌中對她有“絕倫軼巾幗”的褒揚,“絕倫”表示同類中獨一無二的無可比擬者。在乾隆帝心中,她是他的知音,因此他在詩中一再提到二人彼此相知親密的情形:如“愁喜惟予共,寒暄無刻忘”、“山亭水榭間,並輦同舟所”、“一日不見如三月”、“深情贏得夢魂牽”、“憶昔室家賦琴瑟”等不一而足。

乾隆對於皇后家人的賜封更是超出常制,傅恆與福康安是清代少有的非宗室王,時人載福康安“生平所受恩寵,亦復空前曠後,冠絕百僚。”富察氏一族也是清代外戚恩澤最為優渥的家族,事見《清宮詞》所載:“列戟通侯十四人,外家恩澤古無倫。

人物影響

乾隆曾贊孝賢皇后:”歷觀古之賢后,蓋實無以加茲。同時他把他治國的功勞也分給皇后一份:“朕躬攬萬幾。勤勞宵旰。宮闈內政。全資孝賢皇后綜理。皇后上侍聖母皇太后。承歡朝夕。純孝性成。而治事精詳。輕重得體。自妃嬪以至宮人。無不奉法感恩。心悅誠服。十餘年來。朕之得以專心國事。有餘暇以從容冊府者。皇后之助也”。皇后出身名門望族而生性節儉,平素以通草絨花為飾。有次秋季去關外,乾隆對皇后談起關外舊俗,提及祖上剛剛創建帝業的時候,衣物的裝飾都是用鹿尾絨毛搓成線縫在袖口,而不是像當今皇宮中那樣用金線銀線精工細繡而成。皇后深悉帝心,特地做了一個用鹿尾絨毛搓成線縫製而成的燧囊獻給乾隆,以示不忘滿洲本色。乾隆非常珍愛孝賢皇后親手縫製的燧囊,一直帶在身邊。

乾隆九年,蠶壇建成,富察氏帶領妃嬪命婦大行親蠶之禮,祭祀先蠶嫘祖,並當眾演習養蠶織絲之術。後來蠶絲多了,富察氏不忍心遺棄,下令把它染上色彩,織成御衣,親自進獻給皇帝。乾隆穿慣了錦衣玉裘,見到這件略顯粗糙的絲織御衣,競感到格外親切,除對皇后大加褒揚外,還下令大小臣工崇儉去奢,並在祭祀登朝時多次穿用。

乾隆時期的大學士阿桂曾講了這麼一個故事,一次乾隆帝患疥瘡,愈後體弱,醫生囑咐須靜養百日。孝賢皇后於是就住在皇帝的寢宮外屋,無微不至地照料百天後,見皇帝氣色如初,身體復原才搬回自己的寢宮。

皇后一直為皇帝分憂解勞,夫妻二人休慼與共、同甘共辛。譬如,乾隆在國事中最關心的事務之一便是全各地降雨的情況。當時最瞭解皇帝無日不以雨暘為念的,莫過於皇后。膜旱而同憂,雨雪而同喜。乾隆在《雨二首》的註文中特別提到這一情形:“憶十三年來,朕無日不以雨暘繋念,先皇后實同此欣戚也。今晨觀德殿奠酒,若常此時遇雨,應解愁而相慰,茲豈可復得耶?興言及此,淚欲沾襟。”

孝賢皇后與乾隆生母孝聖憲皇后相處也極為融洽。《清宮詞》載:“

孝賢皇后事孝聖皇后最得歡心,高宗稱其淑德為古今賢后,故侍遇後族寵貴無比……聖心眷注亦古今所罕見也”。(大意是孝賢皇后侍奉皇太后最得歡心,乾隆稱她的美德為古今的賢德皇后,所以對待皇后的家族無比寵愛,皇帝對她的垂愛關注在古代是罕見的。)

子以母貴

皇長女

(1728-1729),雍正六年十月初二子時生,雍正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戌刻殤,未封。

端慧太子永璉

雍正八年(1730年)六月二十六日,富察氏生弘曆次子,雍正帝親自為其命名為永璉,“璉”字,在弘曆看來意味著將來能夠繼承皇位之意。如此一來,富察氏在弘曆心目中就更受愛重了。弘曆在乾隆元年,把永璉密定為皇太子。斯時皇帝年紀不過26歲,這樣早就建儲,顯然是因為太鍾愛某個兒子了,未想到剛過了兩年多,永璉就因“偶感風寒”,於乾隆三年(1738年)十月十二日巳刻夭亡,年僅9歲。最為中意的愛子早夭,對乾隆帝身心是一個巨大打擊。為此,平素勤政的青年皇帝接連五天沒有臨朝。並把密定諭旨公佈於眾,諭曰:“永璉乃皇后所生,朕之嫡子,聰明貴重,氣宇不凡。皇考命名,隱示承宗器之意。朕御極後,恪守成式,親書密旨,召諸大臣藏於乾清宮“正大光明”榜後,是雖未冊立,已命為皇太子矣。今既薨逝,一切典禮用皇太子儀注行。”旋冊贈皇太子,諡端慧 ,後功令諱其名“璉”字。按皇太子之禮為永璉隆重舉喪,弘曆多次親臨祭奠。

固倫和敬公主

公主生於雍正九年五月二十四日,薨於乾隆五十七年六月二十八日。乾隆十二年(1747年)三月,下嫁蒙古科爾沁部博爾濟吉特氏輔國公色布騰巴勒珠爾。公主本下嫁蒙古王公,但破例準其留駐京師,她也是居於京師而享受1000俸銀的第一位公主。和敬公主薨後,其遺體葬於北京東郊的東壩鎮附近,與色布騰巴爾珠爾合葬。當時根據色布騰巴勒珠爾家族政治、經濟地位上的需要,將和敬公主的衣冠埋於自己的領地,即今公主陵遺址。按照清朝的慣例,只有皇帝之墓稱陵,而此處之所以稱公主陵,其原因有二:一是和敬公主生前深受乾隆皇帝的寵愛,又其夫戰功卓著;二是葬於科爾沁領地,距京遙遠,稱“陵”以提高其政治地位。

公主所生之子極受乾隆珍愛,清代文人姚元之的《竹葉亭雜記》如此記載,乾隆親自為公主之子命名為鄂勒哲依忒木爾額爾克巴拜,共12字,可以稱之為古代最長的命名,這樣命名的原因是“王為大長公主長子,上愛之,幼時期其有福有壽,結實如鐵,而又珍之若寶貝,故以是名之。鄂勒哲依,蒙古語有福之謂也。“哲依”二字急讀,音近追上聲。忒木爾,有壽也。額爾克,鐵也。巴拜,寶貝也,音讀若罷擺。”

悼敏皇子永琮

皇七子尚未出生便受到乾隆的格外偏愛和重視。乾隆十一年正月,因皇后富察氏懷孕,乾隆並未按慣例去圓明園山高水長處度上元節、觀看煙火,而是破例留在故宮紫禁城陪伴她們母子。當年的佛誕日(農曆四月初八日),皇后生下皇七子,當天正逢久旱之後大沛甘霖,篤信佛教的乾隆十分欣喜,倍感天恩眷顧。皇七子生而穎悟出眾,甚得乾隆帝鍾愛,乾隆命名永琮,內定為皇位繼承人。

雖然此時乾隆已經有了好幾個兒子,他對皇七子仍然愛如珍寶,他覺得這個孩子是他所有孩子中最漂亮最可愛最聰明的一個,“性成夙慧,歧嶷表異,出自正嫡,聰穎殊常。”可惜這位聰慧異常的皇子,因出痘於乾隆十二年臘月二十九日身亡,未滿兩歲。乾隆悲痛萬分,諭曰:“先朝未有以元后正嫡紹承大統者,朕乃欲行先人所未行之事,邀先人不能獲之福,此乃朕之過耶!”

乾隆賜諡“悼敏”(這在清朝皇子中是極少見的特例),並以皇后“侍奉皇太后,承歡致孝,備極恭順,作配朕躬,恭儉寬仁”之故,命皇七子喪儀“應視皇子為優”。葬端慧太子陵園內,嘉慶四年追贈哲親王。

東巡崩逝

《金川紀略》中記當時宮中傳聞:皇七子去世後,皇后悲悼成疾,她告訴乾隆帝,在病中時時夢見碧霞元君在召喚她,她已經許下心願,病好後定親往泰山還願。皇帝學識淵博,知道碧霞元君是傳說中泰山的神女。他答應了皇后的要求,同時還告訴她,自己也要親往碧霞宮拈香,為皇后祈福,日後身體康健,早誕貴子。

乾隆十三年(1748年)正月,乾隆恭奉皇太后東巡,皇后隨駕出巡。謁孔廟、登泰山。二月二十四日,東巡隊伍來到山東曲阜,遊覽了著名的孔廟。第二天,在孔廟舉行了盛大的釋奠典禮,這一天還謁了孔林。二月二十九日,他們還登上了東嶽泰山。三月初四日,到濟南遊覽趵突泉。三月初六日這天,他們遊覽了歷下亭。三月初七日,再一次遊覽趵突泉。三月初八日,乾隆帝奉皇太后迴鑾,踏上了回京的路程。三月十一日,棄車登舟,沿運河從水路回京,當晚亥時,孝賢皇后就病死於船上,年僅37歲。三月初,富察氏於濟南一病不起。皇帝聞訊,立即決定停止按程趕路,就近在濟南府駐蹕,以便皇后調養。皇后不願因自己而貽誤皇帝的國家重務,故一再促請皇帝旋轡北還。皇帝沉吟良久,命三月初八日迴鑾。在山東德州舟次,富察氏撒手人寰。這一天是乾隆十三年三月十一日,在事業上即將步入輝煌時期的乾隆皇帝,與恩愛髮妻白頭偕老的心願卻無可挽回地破滅了。寧靜愜意的人生旅途對於還未到不惑之年的皇帝來說,似乎已到了終點,在今後千千萬萬的夏日冬夜裡,他只能在夢幻中與皇后相見。

影與形兮離去一,居忽忽兮如有失。對嬪嬙兮想芳型,顧和敬兮憐弱質。......

睹新昌而增慟兮,陳舊物而憶初。亦有時而暫弭兮,旋觸緒而欷覷。信人生之如夢兮,了萬世之皆虛。......

春風秋月兮盡於此,夏日冬夜兮知復何時?

以上語句出於乾隆悼念亡妻的《述悲賦》,乾隆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喪妻後內心的苦悶孤獨、對人生的幻滅、對未來無望的心境,春風秋月彷彿已經走到人生盡頭,往後無數個夏日冬夜裡,卻只能形單影隻地度過。

皇后去世時所乘的青雀舫曾保留了她最後的體溫,皇帝命令把這艘大船運進北京城。這在當時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為船舶體積十分龐大,而城門門洞狹窄,在沒有起重機械的古代根本無法進城。為了保留這艘船舶,皇帝想把城門樓拆掉。還是禮部尚書海望最後想出了一個方法,他命人即搭起木架從城牆垛口通過,上設木軌,木軌上滿鋪鮮菜葉,使之潤滑,千餘名人工推扶拉拽,費盡力氣,終於將御舟運進了城內。

罕世殊榮

按照乾隆帝的設想,通過提高喪儀規格,親自為皇后戴孝服期表達對皇后的感情。皇后喪儀的先例載在《會典》。康熙十三年五月,孝誠仁皇后去世,其時正值三藩之亂,聖祖康熙皇帝惟恐外省各官舉哀服喪,“有惑觀聽”,引起更大的驚恐混亂,遂降旨各省一切喪儀皆免。此後聖祖康熙諸後——孝昭仁皇后、孝懿仁皇后、孝恭仁皇后,世宗雍正孝敬憲皇后的大喪儀,一律循例而行,從未訃告在外文武官員、軍民人等照京師治喪。如今令總理皇后大喪儀的王公大臣進退兩難的是,照例行事,難免龍顏不悅,而違例提高喪儀規格,又必然遭致物議。權衡之下,他們決定索性拋開本朝《會典》而援引先朝《大明會典》所載皇后喪儀,聯銜奏請外省一律照京師治喪,理由冠冕堂皇:“大行皇后正位中宮,母儀天下,忽值崩逝,正四海同哀之日”,皇帝自然照準。於是各省文武官員從奉到諭旨之日為始,摘除冠上的紅纓,齊集公所,哭臨三日,百日內不準剃頭,持服穿孝的二十七天內,停止音樂嫁娶;一般軍民,則摘冠纓七日,在此期間,亦不嫁娶,不作樂。天下臣民一律為國母故世而服喪,就清朝而言,尚屬空前。

富察氏殯於長春宮, 乾隆服縞12日,並每天到皇后生前居住的長春宮靈前祭酒。乾隆十三年(1748年)三月二十五日,大行皇后梓宮移殯景山觀德殿。乾隆親臨祭酒。此後的初祭、大祭禮、滿月禮等到後來皇后梓宮暫奉東直門外靜安莊以後的暫安禮、週年禮、二週年禮等等,乾隆無不親臨致祭,他對皇后的情愛由此而知。

親定諡號

乾隆根本不理會內閣,徑自降旨定大行皇后諡號為“孝賢”,清代實無先例。並指出這是因為“從來知臣者莫如君,知子者莫如父,則知妻者莫如夫。朕昨賦皇后輓詩。有聖慈深憶孝。宮壼盡稱賢之句。思惟孝賢二字之嘉名。實該皇后一生之淑德”,自己如此做“非私恩愛偏”。

歷史上諡號由丈夫親定的后妃,可考的有五個:文德皇后長孫氏、文元袁皇后、成穆孫貴妃、孝賢皇后、孝全皇后。

巨資消耗

乾隆為籌措皇后的葬禮,不惜耗費巨資、大興土木。下面一組龐大的數據足以說明問題了。

乾隆13年三月二十五日,諭令恭辦喪禮處向戶部支領白銀三十萬。同日,孝賢皇后金棺從長春宮移至景山觀德殿。觀德殿是清代帝后出宮之後停放棺木之處,富察氏死後,乾隆下令挪蓋觀德殿。此工程包括新建宮門、添蓋淨房、鋪墁甬路、海饅散水、添砌瓦院等項,動員工匠8242個,各作壯夫9593名,耗費白銀9600餘兩。

靜安莊是帝后移出觀德殿後停放棺木之處,靜安莊本有殿堂,可乾隆帝認為規模太小,下令擴建。從乾隆13年四月開工,包括大殿、前報殿、宮門、配殿、朝房等新建房間338間,耗費白銀91300餘兩。

外戚恩澤

富察氏一族在乾隆朝以後族之故,一門朱紫,出將入相,更臻於鼎盛之勢。

皇后胞弟傅恆年未而立即位登首輔,二十餘年中,出將入相,活躍在乾隆朝政治和軍事舞臺,在推動乾隆盛世形成的過程中,貢獻甚鉅,乾隆帝對其評價之高,恩寵之異,罕有人及。

乾隆也絲毫不掩飾自己施恩外戚是因為皇后的緣故:“朕之加恩傅謙兄弟者,乃因皇后加恩,並不因其為大學士公傅恆之兄弟也。即大學士公傅恆之加恩,亦由於皇后,而況其兄弟乎。朕為天下主,何事非秉至公,何事能逃明鑑。”

孝賢皇后的侄子福康安,自幼被乾隆帶到內廷,親自教養,視如己出。事見《清實錄》[2]:“福康安由垂髫豢養,經朕多年訓誨,至於成人”。這一事實在福康安的奏摺中也有印證:“竊奴才幼叨豢養,長沐生成,四十年來,備蒙劬育隆恩,實難殫述……”

福康安長大成人以後,乾隆對他更是委以重任,生前封貝子,死後贈郡王,成為一代寵臣之最。

益睠芳蹤

乾隆帝在皇后喪滿日寫了一篇情真意切的《述悲賦》。《述悲賦》是一篇悲愴的詩歌佳作,記述了皇后富察氏美好的品德和夫妻間的恩愛、理解、休慼與共的生活篇章,是一曲絕妙的交響曲,是一首動人心絃的“長恨歌”,被載入《清史稿》。

西六宮之一的長春宮是孝賢皇后生前的寢宮。為了能使自己時常回到與愛妻在一起的回憶中,乾隆帝下令保留長春宮孝賢皇后居住時的原陳設,凡是她使用過的奩具、衣物等,全都保留,一切按原樣擺放。並將孝賢皇后生前用的東珠頂冠和東珠朝珠供奉在長春宮。每年的臘月二十五日和忌辰時,乾隆帝都親臨憑弔。這種陳設和做法保留了40多年,直到乾隆60年才下令撤掉,允許其他后妃們居住。

乾隆十七年冬,東陵勝水峪地宮工程告竣,皇帝親自護送皇后梓宮奉安於地宮寶床上,赫赫揚揚,風風光光的孝賢皇后大喪儀才落下了最後一幕。喪禮完畢之後,乾隆下令設立“孝賢皇后陵總管衙門”,這個衙門,設置總管、副總管、章京、筆貼式等大小官員23名,看守陵墓兵丁80名。看守陵寢,僅這一項開銷,每年就需銀十萬兩以上。皇帝如此大辦喪事,失去平衡的心理固然可以得到稍許安慰,但屢屢違制行事,招來不少物議,使他有一種負疚感,以致認為應該有所解釋才是。皇后喪滿百日,皇帝特降旨說:"

朕於孝賢皇后情誼隆重,固天下臣民所共知,而經紀喪儀,從不肯以一毫私意,稍紊典常。"這話的後半,顯然在為自己諱飾,也為了鉗制輿論;而前半所謂"孝賢皇后情誼隆重",則道出了他的真實感情。

喪葬風波

乾隆喪子、喪偶以後,極度悲痛,情緒惡劣,在煩惱焦躁中由於孝賢皇后的喪葬事件引起了大官僚一連串的貶責黜革甚至賜死,使乾隆初年相對平靜的宦海突然掀起了波瀾。朝廷的政策方針從“寬”趨“嚴”,向著新的統治格局和統治作風演變。

首當其衝的便是皇長子和皇三子。他們作為庶出皇子,從未被乾隆列入儲君考慮對象,這使他們十分不滿,在孝賢皇后去世後,無哀慕之誠,受到乾隆的嚴厲斥責,並且聯繫到立儲大事,乾隆斷然宣稱:“此二人斷不可承續大統”。永璜的師傅俺達相繼受到處分,其中和親王弘晝、大學士來保、侍郎鄂容安各罰俸三年,其他師傅諳達各罰俸一年。

乾隆十三年四月,皇帝閱看翰林院所制的皇后冊文,發現滿文譯文中將“皇妣”一詞不小心譯成了“先太后”,這讓皇帝勃然大怒,刑部尚書阿克敦被交刑部治罪。其他刑部官員見皇帝盛怒,加重處分,擬絞監候。不料,暴怒的君王尚不滿意,責備刑部“黨同徇庇”,故意“寬縱”。將刑部全堂問罪,包括滿尚書盛安、漢尚書汪由敦、侍郎勒爾森、錢阿群、兆惠、魏定國,均革職留任,而阿克敦則照“大不敬”議罪,斬監侯,秋後處決。這樣嚴厲的處分使當時官僚們個個膽戰心驚。

五月,乾隆又抱怨光祿寺籌備的給皇后的祭品等“俱不潔淨鮮明”,光祿寺卿增壽保、沈起元、少卿德爾弼、竇啟瑛俱降級調用;工部因辦理皇后冊寶“製造甚用粗陋”,全堂問罪,侍郎索柱降三級,塗逢震降四級,其他尚書、侍郎從寬留任;禮部“冊諡皇后,未議王公行禮之處”,尚書海望、王安國降二級留任,其他堂官也分別受到處分。

乾隆與皇后生前感情摯篤,各地督撫大臣、提督、總兵、織造、鹽政等官員紛紛藉此邀寵,呈遞奏章,要求“跪請聖安”並“叩謁大行皇后梓宮”。兩淮鹽政吉慶聲明自己“驚聞皇后崩逝之信,心膽俱裂”,福建陸路提督則“伏地哀泣,涕淚交流”。乾隆對這些奏摺大多是一覽了之,表示毫不在意。但是,各省滿族的督撫、將軍、提督、都統、總兵,凡是沒有奏請赴京的,各降二級、或銷去軍功記錄。這樣受到處分的有兩江總督尹繼善,閩浙總督喀爾吉善、湖廣總督塞楞額、漕督蘊著、浙江巡撫顧琮、江西巡撫開泰、河南巡撫碩色、安徽巡撫納敏等五十多名滿族文武大員。

六月,舉行祭奠孝賢皇后典禮的時候,來的大臣不到一半,各省督撫大員要求進京參加葬禮的也太少,這讓乾隆尤其不爽,他決定找個由頭殺人。正好,殺人的機會來了。

按照滿族舊習,帝后之喪,官員們在一百天內不能剃髮,以表示自己專心悲痛,顧不上收拾自己的儀表。這種風俗大清會典中並無記載,雍正皇帝去世時,許多官員並沒有遵照舊習,百日內已經剃髮,朝廷並沒有追究責任。因此,皇后之喪中,許多人都剃了頭。6月,錦州知府金文醇,在百日內剃頭,被人舉報,當場抓了起來,交到刑部,刑部定了斬監候,乾隆正在氣頭上,剛好遇見這個殺人機會,一看刑部的判決,馬上把刑部尚書盛安叫來大罵一頓,說他徇私,把他也關了起來。不久又發現大官僚江南總河周學健在百日內剃髮。乾隆震怒,斥責周學健“喪心悖逆,不惟一己敢於犯法,並所屬官棄同時效尤,棄常蔑禮,上下成風,深可駭異”。湖廣總督塞楞額也於喪期剃髮,因他是滿人更令乾隆不能容忍,故批示:先有個金文醇,再有個周學健官職比他大,所以我就不怪金某了,如今又有個塞楞額,身為滿人,也不知道以身作則,這樣,就處理塞楞額。於是,塞楞額被下令自殺,周學健革職,發到邊疆做苦力,至於金文醇等人,就算你們運氣了,保住性命,滾蛋吧。

湖南巡撫楊錫紱、湖北巡撫彭樹葵也於百日內剃頭。聽說乾隆嚴厲追究此事,嚇得戰戰兢兢。楊錫紱準備自行檢舉,以求減輕罪證.塞楞額因是旗人,恐加重治罪,阻止楊錫紱自首,後來事情敗露。乾隆的怒氣更是火上加油,將楊錫紱、彭樹葵革職。

乾隆此時重譴內外大臣的行為被指為“遷怒”,乾隆遂下旨為自己辯解:“今皇后之事。朕哀則哀矣。而飲食起居用人理事如常。····朕豈遷怒之主乎。果使遷怒。當怒御醫進藥之輩。何怒於百日內剃頭之人。更何怒於金文淳”,並放言“且即有人加朕以惡名。朕亦不避”,不過這種辯白,實屬蒼白無力。

翰林院撰擬皇后祭文,用“泉臺”二字,乾隆又吹毛求疵,認為這兩字用於常人尚可,“豈可加之皇后之尊”,大學士張廷玉以及阿克敦、德通、文保、程景伊等“全不留心檢點,草率塞責.殊失敬理之義”,俱罰俸一年。

從乾隆十三年的官場風暴開始,乾隆對大臣的態度從開始的“以禮待之”漸漸變成了頤指氣使,呼來喝去,動輒痛罵訓斥,任意挫辱。“彬彬有禮”的面紗從此被撕去,“君使臣以禮”這一詞條在乾隆的政治詞典中被刪掉。

追思無盡

乾隆十三年,皇后崩於德州,乾隆帝服縞治喪,從此開始了他的祭奠活動和貫穿一生的漫長懷念。

皇后梓宮初置長春宮,二十五日移景山觀德殿,十月七日送至靜安莊。乾隆詩跟蹤了這一過程,喪滿周月、二月、百日、移奉,無不作詩哀念。

亦知悲底益,無奈思如煎

第一首詩是《戊辰大行皇后輓詩》,總結性地敘述了夫妻共同生活22年的感情之深,思親之痛。現摘錄如下:

恩情廿二載,內治十三年。忽作春風夢,偏於旅岸邊。聖慈深憶孝,宮壺盡欽賢。 忍誦關睢什,朱琴已斷絃。

夏日冬之夜,歸於縱有期。半生成永訣,一見定何時? 棉服驚空設,蘭帷此尚垂。 回思想對坐,忍淚惜嬌兒。 愁喜惟予共,寒暄無刻忘。絕倫軼巾幗,遺澤感嬪嬙。一女悲何恃,雙男痛早亡。 不堪重憶舊,擲筆黯神傷!

看到皇后親手所做送給他的滿洲燧囊,他便思念起她的賢慧節儉而眼淚潸然地寫下了首詩,詩前並寫序說明: 朕讀皇祖御製清文鑑知中國初舊俗,有取鹿尾譎毛緣袖以代金繅者,蓋彼時居關外,金線殊艱致也,去秋塞外較獵,偶憶此事,告之先皇后,皇后即制此燧囊以獻,今覽其物,曷勝悼愴,因成長句,以志遺微。練裙繒服曾聞古,土壁葛燈莫忘前。共我同心思示儉,即茲知要允稱賢。鉤縚尚憶椒闈獻,縝緻空餘練線連。何事頓悲成舊物,音塵滿眼淚潸然。乾隆戊辰清和既望。

三月二十五日,皇后梓宮移觀德殿,乾隆帝“感懷追舊,情不自禁,再成長律,以誌哀悼”。他把自己的愁悲看成天下第一等大事,太陽在他眼裡也失去了光彩,山花的絢爛,也成了“惡紅”,他與皇后二十年同心結好,轉眼間成了東逝之水,他參透了生死之為幻,恩情之為空。他把皇后的生命,看得比能夠繼承皇位的嫡子更為重要。感慨如果沒有生下兩位皇子,也許皇后就不會早逝了。詩為:

鳳輤逍遙即殯宮,感時憶舊痛何窮。一天日色含愁白,三月山花作惡紅。

溫凊慈闈誰我代,寂寥椒寢夢魂通。因參生死俱歸幻,畢竟恩情總是空。

廿載同心成逝水,兩眶血淚灑東風。早知失子兼亡母,何必當初盼夢熊。

四月十一日,是皇后故世一個月,他念及“永別之日長,同歡之情斷”,寫了一首七言詩:

先皇后大故,頓成彌月,光陰迅速,永別之日長,同歡之情斷矣,感而成詩,以志沉痛。

素心二十二年存,屬纊何須握手言。詩讖自尤臨祖道,夢祥翻恨始添盆。

錦衾角枕惟增怨,落葉哀蟬非所論。追憶褘衣陳畫鷁,悲生痛定尚銷魂。

皇后故去兩個月,乾隆已遵禮制,釋服摘纓除發,還是不能擺脫對皇后思念的煎熬:

大行皇后遐棄倏經兩月,朕遵舊制以十三日釋服,而素服詣几筵,摘纓聊以盡夫婦之情,亦我朝常例也。今既再易月,不可同於臣庶百日之制,以禮抑哀,綴纓除發,喪事日遠,益切哀悰。

寤寐求無得,夢魂時尚牽。亦知悲底益,無那思如煎。

環佩聲疑杳,鸞凰信絕傳。椒塗空想像,兩度月輪圓。

衷愫心常結,音塵日已遐。芳蹤付彤史,時服換輕紗。

情自長無絕,禮惟當豈加。底知憂用老,新鬢點霜華。

不到四十歲的皇帝憂傷過度,攬鏡見霜華染鬢,自己也不免驚訝:

攬鏡發有白者偶成以志歲月

鬢有二毛底事宣,盼霖傷逝兩如煎。愁緣似我仍頻遇,順意惟人鮮或全。

攬鏡見霜初訝許,撫箋得句卻怡然。五箴久矣能成誦,比似昌黎恰並年。

皇后故去三個月之際,他仍傷感不已:“一日不見如三月,三月胡為瞥眼臨。餞夏迎秋偏益感,落花流水動關心”。

轉眼已到了百日忌辰,他寫了《教潘岳悼亡詩體即用其韻》,評述此時的心情和處境:他說,十旬一下子就來臨,我並沒有覺得時間有多長,就像才過一天一樣。別後杳無音信,但往事還是歷歷在目,長春宮裡只有遺像空懸,為皇后奠酒,盡一種誠心,可一心又紛亂為百下。爵中之酒已經傾盡,可眼淚還是不能幹。為什麼,因為平生恩愛集聚太多啊。獨自不能入睡,靠著枕頭心懷百端。三宮六院,嬪妃齊備,可是面對她們,簡直就像面對虛空一樣,詩前半部分為:

十旬攸以臨,服制眾雲易。予懷未覺遙,有如一日隔。偕老歡莫追,嘆逝愁奚益。

因悟宇宙間,率為形神役。別後已杳杳,憶前尤歷歷。惟其無顯名,是矣貽芳跡。

嗟哉長春宮,遺像空懸壁。歡去悲以歸,每念增憂惕。蘭湘陳豆核,椒漿泛爵雙。

三奠盡一心,一心紛百析。傾爵酒頻酹,拭巾淚尤滴。滴淚不能幹,平生恩愛積。

齊物慚未能,難學莊盆擊。獨旦不能眠,欹枕懷百端。魄淵促代謝,朱明形欲闌。

涼秋率感人,況逢形影單。未聞蛩杵聲,已覺寢簟寒。寒宵那更同,梧月虛膧朧。

九御鹹備位,對之籲若空。

他知她已亡故,但仍對她直難以忘懷。而令他再難忘的是她的諸多美德,而非僅是她的美貌而已:“所重在四德,關雎陳國風。詎如漢武帝,為希見美容”。但一方面,他也漸說服自己去接受凡人皆生而有死的現實限制,而且皇后享年已近四十,因此不算是早卒了:“達人應盡知,有生孰免逝。況年近不惑,亦豈為夭厲”。雖然他不斷地以此自我安慰,然而他仍不免感傷“猶惜窈窕質,忽作朝雲翳”。

《首夏圓明園》

圓明園內的長春仙館,是皇后的宴息之所。皇后故去的第一個夏天,乾隆來到這裡,見“榭柳臺花依舊榮”,發出了“觸懷無處不傷情”的哀嘆。(《首夏圓明園》)。在御園,他“但逢景物試追想,率覺淒涼不忍言”(《仲夏御園閒詠》)。在瀛臺,滿眼的“山亭水榭間”,到處都是與皇后“並輦同舟所”,故“愴爾獨延佇”。(《雨後瀛臺》)

乾隆看見大雁南飛,聯想到自己的遭遇,寫道:“行看鴻雁至,應有獨離群”,見天上月明,也憶起故人:“同觀人去遙,玉輪依舊朗。”

皇后辭世當年,又值天旱,乾隆祈雨多時,老天都未予理睬,直弄得他“盼霖傷逝兩如煎”,當傾盆大雨終於來臨時,在皇后靈前酹酒的乾隆卻痛心地想著,再也見不到皇后舒心的笑容了:觀德空陳幔,還能相慰否?

七月初七是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是天下情人們的節日,苦悶的乾隆在“鵲橋節已近”時,“愁望絳河旁”,在《七夕感事詩》中,乾隆責問上天“秋懷容易感,七夕感偏多。天不知情海,誰叫設絳河”,他羨慕牛郎織女尚能一年一會,恨自己與皇后永遠不能重逢:“似彼何妨別,如予豈重逢?擬向天孫問,白雲千萬重”。到哪裡去抗爭命運呢?

七月十八日,對乾隆帝來說,是永生難忘的好日子。雍正五年的這一天,17歲的少年迎娶了16歲的新娘,從此開始了他們長達22年的美滿姻緣。然而,結籬22週年紀念日這一天,皇后已故去四個月了,乾隆來到妻子靈前,“撫時追憶,黯焉神傷”:

七月十八日作

序:皇后以雍正丁未來嬪於予,七月十八日親迎之嘉辰也,崩逝以來,四易弦,望度中元之節,重經嘉止之期,撫時追憶,黯焉神傷,親奠殯宮寓哀有作。

助感惟秋日,子歸憶舊時。廿年成夢境,一夕恨川崖。為奠含悲爵,回思合巹卮。嫌人稱結髮,怨我失齊眉。

七夕,中元過去後,轉眼就是中秋,每逢佳節倍思親,何況“關情最是團欒節”,每年的中秋節夫妻都是在“急管繁弦”的熱鬧中度過的,而今卻是“即景偏傷黯淡魂”。

離開無奈的現實,能給心靈一絲安慰的唯有夢境了,為了在夢中與皇后相會,他甚至願意長睡不醒:思念不及懵騰睡,猶得時常夢裡逢。

悲傷過後,就是煩悶,他有遣悶、消悶等詩,如《消悶三首》:常時每借詩消悶,邇日詩成悶轉深。不解憂心旦夕仲,芳型如在思何窮。

此後,歲暮、清明、小祥、大祥以及皇后的忌辰生辰,乾隆都不忘去靜安莊祭酒,每去也不忘去賦詩誌哀。 

雖順時而行樂,憶去歲而難忘

皇后去世的第一個清明節,細雨紛紛,他懷著“兩眶清淚心一寒”,寫道“青齊客歲魂堪斷,同去誰期便永分”。

雖則如此,他對皇后仍是念念不忘,待之如生,每有重要行止和大事還特地會到她靈前殷殷告知。比如在她過世後的第二年,即乾隆十四年秋天,他要到承德避暑山莊和秋獼行圍,還特地去靜安莊向她告知行蹤。而到了避暑山莊,這裡又是遍佈皇后足跡的地方,“每到遏然頻憶舊,塵根底事未全降”。物是人非事事休,乾隆帝不得不感慨“我為遣愁來此地,翻教即景惹憂忡”。

皇后故去兩年後,宮中又迎來新春佳節,在熱鬧繁忙之際,乾隆獨自一人來到皇后居住之地憑弔:椒閣蛛塵落玉筵,華鐙朅過意悽然。那忘琴瑟娛良夜,忽寂珩璜向兩年。到底日踈連夢遠,惟餘景會一情牽。內人例事迎佳節,勉強酬春付管絃。

乾隆十三年七月,皇太后命乾隆冊立那拉氏為皇后,乾隆勉強遵從皇太后懿旨,次年僅僅晉封那拉氏為皇貴妃。在詩中他坦率地寫了這樣一句:六宮從此添新慶,翻惹無端意惘然,又自注道:"遵皇太后懿旨冊封攝六宮事皇貴妃禮既成,回憶往事,輒益惘然。"

乾隆十五年是皇后去世的第三個年頭。在皇太后的一再催促之下,皇帝只得勉從懿旨,立那拉氏為皇后。乾隆在立後之前特地乾隆靜安莊向先皇后告知此事,併為此大大解釋一番,他說與先皇后舉案齊眉,白頭偕老是我的夙願,續絃這事是怎麼發生的呢,必定要有人孝順太后,下率九位,這是一個要缺,不容虛置。他在詩中說“六宮此日添新慶,翻惹無端憶惘然”。又說:“豈必新琴終不及,究輸故劍久相投。”

八月十三日,皇帝四旬萬壽,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不能不強作歡顏,內心卻依然想到的是孝賢皇后之死:淨斂緗雲碧宇寬,宜嚦嘉興物皆歡。中宮初正名偕位,萬壽齊朝衣與冠。有憶那忘桃花節,無言閒倚桂風寒。晚來家慶乾清宴,艦眼三年此重看。

他每年都在皇后忌日時,親自前往靜安莊酹酒。乾隆十六年他奉皇太后第一次南巡,他預知南巡期間在外,無法準時在皇后忌日當天赴祭,因此特別在出發前(正月七日)預行致祭。縱然如此,在南巡的路上,他也未嘗忘記孝賢皇后。到了三月十一日她的忌辰當天,他“雖預祭以申哀,更臨而餘痛”。由於無法親往靜安莊致祭,因此他只好“北雲遙望”,成詩抒情。而五月四日南巡迴來不久,他便又親往靜安莊去祭奠。補上了三週年這天未到場之憾:“忽過三年一瞬耳,那堪厚夜永思之。無奈從茲將日遠,肩輿命去意遲遲”。

 

齊年率歸室,喬壽有何歡

乾隆十九年(1754)五月,乾隆帝謁盛京途經科爾沁時,遇到了皇三女固倫和敬公主。當公主與額駙達爾漢親王色布騰巴爾珠爾一起侍宴時,乾隆帝面對著24歲的和敬公主,不由得想到了她的生母孝賢皇后,心裡又是一陣酸楚:“同來侍宴承歡處,為憶前弦轉鼻辛。”

之後他來到盛京的清寧宮,不禁想起乾隆八年皇后曾伴隨他來此度過的美好時光,而“愴然憶昔年”,並自注:“癸亥年來時,孝賢皇后相隨,撫今追昔,有感於懷”。

自從孝賢皇后過世之後,濟南城成了他永遠的傷心地。此後,他在每次東巡或南巡途中,凡是經過濟南時都絕對不再入城,在他所作的詩句中,每每可見他難平的憾恨傷痛。而其中最感人的一首便是他第四次南巡時所作的《四依皇祖南巡過濟南韻》,詩中更明白地說出他心中難以平愈的傷痛:

四度濟南不入城,恐防一入百悲生。春三月莫分偏劇,十七年過恨未平。

(乾隆不入濟南城次數,據史書所載共八次,事見《御製詩五集 卷三》所載:戊辰春初次東巡駐蹕濟南,孝賢皇后於此遘疾,遂至不起。嗣後自辛未逮今甲辰凡八度經過皆弗入城。)

他每到東陵多住在盤山的靜寄山莊。在祭順治和康熙帝的詩文中總是充滿了頌揚思慕之情,祭過兩帝之後,他必定會到孝賢皇后陵去酹酒,他對孝賢皇后,總是有表達不盡的情意。乾隆19年和乾隆21年他曾經兩度前去祭拜。而乾隆二十五年,他以半百之年,再到陵上祭奠:

孝賢皇后陵酹酒

謁陵之便來臨酹,設不來臨太矯情。我亦百年過半百,君知生界本無生。

庚回戌去誠倏爾,

注:先後以戊辰仙逝,今庚辰倏一紀矣。

日夏夜冬有底爭。

掃卻喜愁歸靜寄,盤山山色實相迎。(《御製詩三集 卷三》)

乾隆二十八年,他去陵前酹酒時告訴她,她在世時尚在懷抱的兩個小孫子如今已經娶妻成家。

乾隆三十一年當他56歲時,酹酒時他更感慨“生前恩不盡,別後事斯多”。

乾隆三十五年他60歲,在皇后陵前酹酒時又感慨萬千的說:“六旬我獨慶,百世汝稱賢”;但在寂寞與思念的心情下,他同時卻也勸告自己要“達觀息多戀”。

乾隆三十九年,他已64歲,又去祭陵時,雖再度勸告自己“餘戀只宜捐”,但所反映的,其實還是對她的不了之情。

乾隆四十五年,他71歲,他來到皇后陵前,感慨“幻景徒驚速,故人不憖遺”,同時他告訴皇后:我們的曾孫當前已經完婚了,睡中的你可曾聽說了嗎:“曾孫畢姻近,眠者可聞知”。

乾隆四十八年,他73歲,又去祭陵,對於二十多年共同生活的往事仍念念不忘:“事遠重提處,能忘獨旦歌”。

乾隆四十九年,他74歲,喜得玄孫,也不忘將這一消息告訴她:昔日漫教思老伴,開年且喜得玄孫。注:孝賢皇后與予齊年,亦當古稀有四,視玄孫矣。

乾隆五十二年,他77歲,在赴陵酹酒所作詩中,又惆悵地懷念起她的溫柔窈窕:拜瞻禮既畢,勝水峪臨前。追念吟窈窕,不孤諡孝賢。春秋復三歲,參昴共千年。可識元孫獲,思之益悵然。

自從與結髮賢妻白頭偕老的願望隨著運河中的春水一去而不復返地流逝以後,皇帝所企盼的只是在另一個世界與孝賢皇后重逢。乾隆55年春天,他在孝賢皇后陵前表白了這一心願:

三秋別忽爾,一晌奠酸然。追憶居中閫,深宜稱孝賢。

平生難盡述,百歲妄希延。夏日冬之夜,遠期只廿年。

80歲的皇帝對地下的妻子說,我與你陰陽相隔,無法把這麼多年的經歷與苦楚一下子都告訴你。想起當年與你度過的一個個冬夏日夜是多麼美好,唯一能夠安慰的是,和你相會地下的願望再過不到二十年就能實現了。

乾隆六十年,他親往皇后陵前酹酒三爵,仍是餘情未了:齊年率歸室,喬壽有何歡?(你先走了,剩下我一個人,活得再長,又有什麼快樂可言?)

最後一次至愛妻陵前,是嘉慶元年三月初九日,乾隆帝帶著新即位的嘉慶皇帝一起祭奠。這年他已86歲,與孝賢皇后已陰陽分離整整48年,望著陵前高矗入雲的松樹,乾隆帝寫下了這樣傷感的詩句:

吉地臨旋蹕,種松茂入雲。暮春中浣憶,四十八年分。在“四十八年分”句下,太上皇自注:孝賢皇后於戊辰大故,偕老願虛,不堪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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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家評價

郭成康:《乾隆正傳》

乾隆一生傾心所愛的女人只有三個:結髮妻子孝賢皇后、生母崇慶皇太后和最小的閨女十公主。當然,這雖說都是對異性的愛,但內涵又有區別。乾隆寫給亡後孝賢的詩有上百首,是他所寫的數以萬計的詩篇中最見真情的佳作,就數量而言,寫孝賢的詩卻比寫生母的詩差得遠。乾隆寫生母的詩有二百餘首,這是包括乾隆最敬愛的皇祖康熙在內的所有人都無法與之比擬的。其中自然有不少應景之作,但乾隆在詩中,也僅僅在詩中,才盡情地抒發了心底裡對生母的真情。乾隆的精神世界十分豐富,他的感情非常細膩;就其個性而言,他又是個能愛能恨、敢愛敢恨的人。他的愛是深沉的,慷慨的,但又是十分吝嗇的,凡不愛的人,他絕不表示一絲一毫的溫柔之情。"詩言志",即使對乾隆皇帝也完全適用。用乾隆的御製詩來探索乾隆與皇太后之問的真正感情,不僅是可能的,而且也是完全可靠的。

特別應該提出的是,皇帝獻給孝賢皇后的上百首詩堪稱最見真情的上乘佳作。只有在這些詩中,乾隆才真正放下了帝王的尊嚴,盡情地抒發了內心深處對異性的眷戀。乾隆皇帝寫了那麼多悼念結髮妻子的詩,並且把這些袒露個人胸中隱秘的作品收入《御製詩》出版,讓後世子孫和天下文人去評說,對皇帝而言,無疑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人們常說乾隆是歷史上最多產的詩人,是不是也可以說,悼念孝賢皇后的詩篇雖僅及其全部詩作總數的百分之一,卻也足以使乾隆躋身於清詩人之列而毫不遜色,儘管他一再申明"不欲以詩矜長","亦不欲與文人學士爭巧,以貽後世之譏"。

戴逸:《論乾隆》乾隆的詩文,是研究這個帝王不可或缺的絕好史料。只有在御製詩文中,乾隆才稍微敞開了自己的心扉,使後人得以窺見他那深邃幽密的內心世界。慈祥的祖父康熙,嚴肅的父親雍正,富貴雍容的生母鈕祜祿氏,阿哥時代的同窗摯友,沒齒不忘的三先生以及傅恆、兆惠等終生懷念的舊臣。在他那支富有人情味的筆下,聯翩走入了用詩文結構而成的藝術殿堂。特別是他韶年早逝的結髮妻子孝賢皇后,乾隆獻給她的百數十篇詩賦實在堪稱最見真情的佳作。在這些詩賦中,乾隆真正走下了神壇,放下了帝王的尊嚴,盡情抒發了內心深處對異性的愛戀。

三題搗衣圖

《搗衣圖》 是南宋牟益的作品,同為乾隆與皇后所喜愛。乾隆帝曾在上面三次題詩,其中有兩首抒發了對孝賢皇后的眷念之情。

第一次題詩是在乾隆十二年,主要是對畫意的描述。

親蠶圖背後乾隆的題詩

第二次提詩是乾隆十三年三月,皇后病故後不久,失去愛妻的悲慟,使他對高士奇在上面懷念亡妻的跋語多有感觸而“橫圖觸景痛難禁”。高士奇懷念亡妻的跋語為:“回憶山荊在日,服食起居,皆預為料理,今日之事,與辛未年異,所謂懭悢添胸襟也”,乾隆雖是坐擁天下的九五之尊,又有失去愛妻後和普通人一樣的情懷,故而他直言不諱地寫道:“夫人雖貴賤不同,其為倫常之情則一也”。全詩為:再題牟益搗衣圖用高士奇舊題韻

昔曾用謝惠連韻題此圖卷端,每讀卷尾高士奇所題三絕句及識語,感其意而悲之,重為檢閱,則宛然予意中事矣。夫人雖貴賤不同,其為倫常之情則一也,觸景傷神,次韻再題,時戊辰蠶月。

溶溶涼露溼庭阿,雙杆悲聲散綺羅。暖殿忽思同展玩,頓教沾漬淚痕多。

獨旦悽其賦錦衾,橫圖觸景痛難禁。江邨題句真清絕,急節曾悲樹下砧。

沼宮靄靄女桑低,盆手曾三玉腕提。盛典即今成往跡,空憐蠶月冷椒閨。

第三次題詩是在乾隆十九年,時為那拉皇后首次親蠶,由於此前的先蠶禮均為孝賢皇后主持,因此勾起了乾隆對髮妻的深切懷念。這首詩記敘的是對孝賢皇后短暫一生的無限惋惜。

再題牟益搗衣圖仍用謝惠連韻有序:是卷題於乾隆丁卯,比戊辰再題,則已遭先孝賢皇后之戚。迨今甲辰,倏已七易星霜矣。寒食前日適值忌辰,追念前徽,撫懷節序,披圖觸緒。蘭館猶新,用寫悲懷,仍賡舊韻。

鴻龍連鬥玉,紀序相嬗催。新煙引綠榆,兔目吐高槐。邇日頻望雨,愁卜葉鳩啼。孰謂斷魂節,憶昔別椒閨。東巡禮岱宗,鳳霎聊相偕。大故遭登舟,銀漢不可階。茲辰值忌辰,慼慼餘悲懷。遣緒展斯圖,圖間有慮序。傳神擅老牟,宛似秋氣歸。佳人鬧掃妝,相聚搗寒衣。即今重織衽,親蠶館復開。何當盆手三,愴念前人非。

乾隆對先皇后的懷念之情,不僅反映在他充滿感情的詩文中,也表現在對皇后主持的唯一祭典-----先蠶禮上。乾隆十四年,內務府總管大臣曾上奏遣妃代祭,被乾隆帝駁回,並嚴諭:“夫妃所代者,皇后也,有皇后則妃可承命行事,皇貴妃未經正宮,則親蠶禮尚不當舉行”。何以至此?從乾隆十六年《先皇后親蠶圖成命弆藏蠶館並志以詩》中可以找到答案:先蠶壇垂於西苑,乾隆九年,孝賢皇后肇稱懿典,嗣此歲嘗舉行,鞠衣將事,鉤筐具儀,命圖以志之,藏於繭館,辛未長夏載一展閱,念縹素猶新,而音徽遠闕,不勝懷然,爰提是作。

農桑並重以身先,創舉崇祠薦吉蠲。秋葉哀蟬驚一旦,春風浴繭罷三年。

宛看盆手成新卷,益覺椎心憶舊弦。柘館蕭條液池上,分明過眼閱雲煙。

清代先蠶禮由孝賢皇后首祭,而祭蠶的陽春三月又恰是皇后的祭日,故而引發乾隆帝的傷懷。

鵲華秋色

《鵲華秋色圖》是趙孟頫於一二九五年回到故鄉浙江時為周密所畫。

乾隆十三年(1748年),乾隆和皇后來到濟南,遊歷大明湖之際,登臨鵲華橋。當時鵲華橋是濟南著名古橋,東西向橫陳於百花洲與大明湖之間,由於橋高逾數丈,於其上北向遠眺,近處明湖荷柳爭輝,畫舫往來,遠處西有鵲山側臥,東有華山聳立,二山遙遙相對,田野平疇,房屋茅舍,皆朦朧隱現於煙雨之中。乾隆觀賞眼前如畫景色,不就是《鵲華秋色圖》中描繪的濟南秋景嗎?待命人從宮中取來真品,對著鵲華二山展卷看景品畫,興致大發,即興賦鵲華橋詩一首:“大明豈是銀河畔,何事居然駕鵲橋。秋月春風初較量,白榆應讓柳千條。”

事有湊巧,就在他吟了此詩不久,歸京途中皇后病故,乾隆頓時潸然淚下悲傷不已。傷心之餘,他更是大為懊惱,認為是自己在鵲華橋上寫的詩不吉利,應了牛郎、織女相愛卻分離的事,而勾起他詩興的就是《鵲華秋色圖》。

第二年冬季,乾隆再次欣賞《鵲華秋色圖》,愁緒紛飛,並賦詩一首:略曰:……得句題捲上嘉話,自詡不辜,歸來登舟值變故,是卷庋置過年餘,歲暮鏡古適幾暇,胡然入眼紛愁予,兩朶天花扔好在,鵲橋似阻銀河塗,向來悲喜倏已過,流陰瞥眼誠堪籲,成詩聊當賦獨旦……

緣定三生

皇后去世十年之際,乾隆又一次來到泰山,他想起皇后曾與他同登岱頂卻染疾而逝,傷心不已,便寫了一首詩,命人制成碑置於碧霞祠西碑亭內,整首詩是這樣:“瞬息十春巖電影,年來憂樂憶從頭。誰能石上三生認,且看煙中九點浮。幻矣仙蹤謝蓬海,憫哉民瘼指徐州。雲巢若問前巡事,淚灑空庭不忍留”,並在結句自注:岱頂行宮名,戊辰三月孝賢皇后得病實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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