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湖鄂州水域生態治理調查
戴勁松 黃朝暉
何景星作品
水質向好的“拐點”來了嗎
——梁子湖鄂州水域生態治理調查（上）
何景星作品
按：梁子湖是我省湖容第一、面積第二的大型淡水湖泊，三分之一水域位於我市境內。2013年以來，梁子湖區退出一般工業，退垸還湖，關停畜禽養殖，禁捕禁採……以利湖泊休養生息。今年，我市提出在梁子湖鄂州水域創建湖泊生態保護的國家級示範，制定未來3年治理路線圖。從“靠湖吃湖”到“退人養湖”後，梁子湖鄂州水域發生了哪些變化？近日，省、市媒體記者赴梁子湖區進行了調查。
晚秋時節，記者走進梁子湖區樑子鎮沿湖路，不時見到泊靠岸邊的閒置漁船，姜巧玲打了15年魚的船正在其中，自2018年1月梁子湖鄂州水域禁捕禁採以來，她和千餘戶漁民棄船上岸。
從6年前退出一般工業，到兩年前樑子島旅遊停業整頓，再到如今禁捕禁採，推行全區域垃圾分類和全流域汙水處理，這片水域總體水質是否出現了期待中向好的“拐點”？
總體水質起伏不定
沼山鎮楠竹村，刻著“菱香園”三個字的大理石屹立著，園內雜草叢生，沒了往昔的繁盛。
楠竹村所在湖域有萬畝野菱。從2013年起，這裡連續4年舉辦採菱節，遊客接踵而至。但禁捕禁採後，採菱節停辦。
“今年野菱面積還在擴大。”順著村黨支部委員金春明手指方向望去，水生植物黑壓壓一片浮在湖面。記者來到廣家洲大堤、長嶺碼頭、塗家堖鎮沿湖水域，看到成片蔓延的野菱、野蓮。
水草豐茂，是否證明水質向好？鄂州市生態環境局提供的監測數據顯示：2016年梁子湖鄂州水域水質有6個月為Ⅱ類，另6個月均為Ⅲ類；2017年，該片水域總體水質保持在Ⅲ類水平；去年，水質出現波動，個別月份甚至出現Ⅳ類，大部分時間保持Ⅲ類。
“水生植物多為一年生，繁殖起來盈滿湖面，禁採時間過長，反而成了災難。”長期跟蹤研究梁子湖水生態保護的武漢大學教授于丹說，目前梁子湖鄂州水域的野菱、野蓮面積近5萬畝，長勢還在繼續。
今年前三季度，梁子湖水質維持在Ⅲ類，其中2月份達到Ⅱ類，另有個別月份下降至Ⅳ類。監測表明，水質下降期間，高錳酸鹽指數、化學需氧量、總磷、生化需氧量等均有一定超標。
市生態環境局局長鬍太平說，總體而言，過去3年梁子湖鄂州水域水質起伏不穩。由於位處下游，這片水域水質仍不容樂觀。
多重因素疊加所致
梁子湖水域面積299平方公里，流域面積3265平方公里，地跨武漢、鄂州、黃石、咸寧四市，30餘條河港匯入。市水利和湖泊局總工程師葉斌認為，鄂州水域位於全流域末端，造成水質不穩定的因素相對複雜。
根據氣象部門監測，過去兩年裡的1至8月份，氣溫較歷史同期均偏高。同期，降水量分別偏少107.8毫米和183.3毫米。
葉斌介紹，湖泊若長期保持低水位，水體交換減少，營養物質易富集，高溫加劇底泥攪動釋放，導致水體汙染物濃度上升。今年夏天，短時間強降雨造成水位急劇升高，水生植物因缺乏光照大量死亡，影響其淨化功能，導致水質汙染。
從上下游關係來看，上游來水也會對梁子湖水質造成影響。以高橋河來水為例，其Ⅲ類水總磷達標值為每升0.2毫克，而同一指標梁子湖的要求則為每升0.05毫克，二者之間相差了3倍。“這意味著即使高橋河實現Ⅲ類水達標，但實際匯入梁子湖後，對後者而言未必就是合格的。”胡太平說。
每年夏秋之交，水生植物腐爛，分解為富營養物質，影響水質。于丹說，從水生態保護角度看，禁捕禁採不能一禁了之。
謀遠重在系統持續
今年6月，新建的樊口二站1號、2號兩臺機組先後投運，工程開始發揮排澇作用。
歷史上，鴨兒湖水系、三山湖、保安湖等均屬梁子湖水系。但長年圍湖墾殖，隔斷了水體間流通，僅剩長港河樊口大閘入江通道。
2016年，我市從全流域視角審視梁子湖保護治理，實施鴨兒湖水系八湖連通工程，該工程連通牛山湖、梧桐湖、紅蓮湖、五四湖，直至四海湖、薛家溝，經樊口二站排水入江，開闢梁子湖西翼入江通道。
“鴨兒湖水系在解決自身問題的同時，可為梁子湖流域治理作貢獻。”市委副書記熊明新說，打通入江第二通道，對調蓄梁子湖水位將起到重要作用。
葉斌介紹，除西翼通道外，還將連通梁子湖、保安湖、三山湖，在東翼構建第三條梁子湖入江通道，“屆時形成‘一主兩翼’的骨幹水網，實現梁子湖多通道入江，破解區域水患困局，徹底改善梁子湖生態。”
作為梁子湖與長江間的唯一自然通道，長港河今年5月開啟新一輪整治。此前，長港河歷經10年治理，儘管整體水質逐步恢復到Ⅲ類，一些區域或時段甚至達到Ⅱ類，卻仍有隱憂。“水質到汛期普遍下降，越到下游，達標壓力越大。”葉斌說，這一壓力會傳導至梁子湖。
而多通道入江，就是為了讓梁子湖的水“活”起來。
“江河湖生態修復系統工程，需統籌考慮，持續推進。”于丹認為，只有讓水流動起來，水質才會變好！
在保護和發展間找尋平衡
——梁子湖鄂州水域生態治理調查（下）
11月，秋冬之交，以往正是梁子湖魚躍人歡季節。如今，岸上人車稀少，碼頭遊船空閒，不聞漁歌唱晚。
退出一般工業、退垸還湖、退養珍珠、關停畜禽養殖、禁捕禁採……這些年，梁子湖鄂州水域來自人為因素的干擾不斷減少。眼下，市委、市政府提出，創建國家級示範湖泊，並制定未來三年行動方案。
持續開發數十年的梁子湖，開始休養生息。靠湖吃湖，是為求生存；退人養湖，是為圖發展。
休養生息，尋找替代產業
兩年前，樑子島生態旅遊度假區被嚴令停業。禁捕、禁養、禁採後，魚蝦蟹等特色水產品淡出梁子湖。
鄂州梧桐湖新區，南一島商業綜合體集購物、休閒、遊客集散於一體，提供“吃購樂居遊”一站式服務。“項目自2017年10月建成後，200餘家店面一直虛位以待。”項目招商負責人餘強說，儘管推出3年免租優惠，但起色不大。
今年6月，中國古村鎮大會樑子島閉門會上，40多位專家學者及業內人士為樑子島旅遊把脈問診：梁子湖要發展高端旅遊，不能再讓老百姓“賺七兩賠一斤”。
“投資塗家堖鎮熊易村，是看中了這裡的好山好水。”福建商人陳超雄考察了一年多，想在熊易村打造以康養為主體的農旅產業項目示範園。
塗家堖鎮依託轄內環湖線、鄉村旅遊示範線和交通主幹線，以村為節點打造各具特色的旅遊目的地。“現在每週都要接待好幾撥客商。”鎮長丁輝說，近年來鄉村環境和基礎設施都有很大提升。
上世紀80年代末，東溝鎮掀起一股珍珠養殖熱，高峰時全鎮80%的農戶養殖珍珠，產值過億元。“盲目逐利，致使水質惡化，珍珠品質也受影響。”東溝鎮副鎮長劉建民說，2016年，鎮裡全面退養珍珠。
三年來艱辛摸索，該鎮主導產業逐步被特色水產養殖、特色農業和鄉村旅遊三大板塊替代。原先養珍珠最多的東溝村，現以養魚和龍蝦為主；茅圻村主攻苗圃；龍塘村發展藥材種植；伯巖村的火龍果基地逐漸叫響……
生態“標價”，先行先試轉化機制
2016年，鄂州被確定為全省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試點城市，為全市自然資源建立生態賬本，為生態資源標價，嘗試建立各區間責權一致的橫向生態補償機制。
該市以實際提供生態服務價值20%權重來計算，市財政、鄂城區、華容區2017和2018年向梁子湖區支付生態補償資金1.4億多元。其中，市財政補貼佔70%。
梁子湖區委書記夏帆算了一筆賬：從2013年起，梁子湖鄂州水域500平方公里範圍全面退出一般工業，每年犧牲稅收4000萬元，“因溢出生態服務價值，全區每年平均獲7000多萬元補償。”
但獲得生態補償並不容易，因為有“領導幹部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把關。“這項審計將市管領導年度考核的生態指標占比提高到10%。”市審計局局長李志鵬說，審計結果被列為領導幹部考核、任免、獎懲的重要依據。
通過這項審計工作，一些久拖不決的生態環境突出問題很快得到解決。以梁子湖區為例，該區拆除梁子湖水面違規建築物和構築物3處、面積2700平方米，取締2家水上餐廳，撤離營業船舶。
“從倒逼到自覺，形成全社會共同參與的局面，各方最終都在生態保護中受益，這正是不斷深入探索生態價值工程的目標。”市委書記王立說。
區域協同，爭當湖泊保護國家示範
武漢大學教授于丹這樣描述梁子湖：“目前中國水生植物種類最多、生物量最大、群落類型最齊全、原生植被保持最完好的大型淡水湖泊。”
像梁子湖這樣跨行政區域的湖泊並不少見，如鄱陽湖、洞庭湖、巢湖、太湖等。“這類湖泊治理一直比較棘手，易上演‘公地悲劇’。”于丹認為，保護梁子湖須解決好流域協同。
武漢、鄂州兩市河湖長制辦公室已簽訂統籌推進梁子湖治理管護框架協議，建立信息互通協作聯絡、生態保護協同、聯合行動、跨部門互建互通等機制，在梁子湖水質監測、截汙控汙、岸線管理、水產養殖、生態治理等方面全方位合作。市水利和湖泊局總工程師葉斌說，希望下一步能形成四市聯動的局面。
市生態環境局局長鬍太平建議，在梁子湖流域設立流域生態環境保護機構，統一管理梁子湖水質目標考核、生態環境保護及水利設施建設等工作，將流域作為管理單元，統籌上下游，理順權責，優化流域環境監管和行政執法職能配置。同時，推動落實梁子湖區域更高層次生態補償機制，將目前在鄂州市內實施的生態價值工程擴展開來，由省級層面制定實施梁子湖流域的生態補償政策。（戴勁松，黃朝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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