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年少不經事的我/紅塵中的情緣/只因那生命/或前世流傳的因果。”
這首羅大佑和陳淑樺合唱的《滾滾紅塵》，可能對於很多年輕人來說是陌生的。
但即使沒聽過，一句“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年少不經事的我”，依然會讓人陷入深深的感動之中。
這首歌，也是1990年香港導演嚴浩作品《滾滾紅塵》的同名主題曲。
無論在當時還是現在，這部電影都足以成為傳奇。
而在多個創作層面，我們也看到了這部電影的與眾不同：
以張愛玲和胡蘭成的愛情故事為原型，三毛唯一一部也是最後一部電影劇本，林青霞和秦漢分別是男女主，女配是張曼玉......
一部電影，三段曠世絕戀。
同時，它橫掃第27屆臺灣金馬獎8項大獎，幾乎包攬了除去最佳編劇獎之外的所有獎項。
影片講述了一段亂世中的情愛。
1943年的上海，日寇橫行。
22歲的富家小姐沈韶華，被父親關在閣樓裡，只給吃喝。
就連割腕自殺，父親也只是說了一句：
“讓她去，死不了。”
在這樣的環境下，韶華開始了她的寫作生涯。
直到父親死後，她才終於能下樓，搬了出去。
這樣的人物設定，讓我們不禁想起了張愛玲在自傳體散文《私語》中所寫下的片段。同樣是強勢的父親，同樣是被囚禁，院子裡也同樣都盛開著潔白的玉蘭花。
韶華從家裡搬出來後，便閉門專心寫小說，直到一個男人的到來打破了她原本孤獨但平靜的生活。
那個男人叫章能才，長相英俊，性子深沉平穩，儒雅溫柔。但他是汪偽政府的要員，也就是一名漢奸。
他先是派人送了一封字跡優美的信函給韶華，未收到回信後又登門拜訪。
一見面便誇她文章寫得好，還送了一隻瓷老虎給她。
這個小小的玩具打動了韶華的心，因為兒時母親也曾送給她一隻像這樣的玩具。章能才從小說裡讀到這一段，就記住了。
後來一起吃飯，見到韶華披著的蕾絲披肩，章能才誇好看，其實那是她家裡的桌布。離開家，花錢大手大腳，又愛美，只能這般。
再見面，他便送了她一條鮮豔的紅色披肩，襯得美人如花嬌媚。
韶華淪陷了。
她光著腳站在章能才的皮鞋上與之在陽臺上翩然起舞，用自己身上鮮紅的披肩矇住頭親吻，說著一句“我們結婚吧”，便將自己的生辰八字交給了他，同時交出去的，還有自己的身心。
從此，滿心滿眼全是他。
漢奸也好，沒有婚禮也罷，那個曾經被鄰居說是派頭很大的女子，甘心俯身為深愛的男人寬衣，輕聲詢問他冷不冷累不累餓不餓。
這不就是張愛玲嗎？
那時她年少成名，憑藉《傾城之戀》、《紅玫瑰白玫瑰》紅透大江南北。汪偽政府文化宣傳部部長的胡蘭成也為她的才氣所傾倒。
他形容她的文字“有一種古典的，同時又有一種熱帶的新鮮氣息，從生之虔誠的深處迸激出生之潑刺”。
兩人是迅速定情，寫下婚書。
那年他38歲，她23歲，沒有任何儀式，只有一紙婚書，上面寫：
胡蘭成張愛玲簽訂終身，結為夫婦，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不過這安穩很快就被他迅速而殘忍地打破了。
驕傲的、年少成名的張愛玲，因為愛上胡蘭成也“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
或許，這是大多數在愛慾裡掙扎的人們，所持有的相同姿態。
再到後來，抗日戰爭勝利，章能才失勢逃到鄉下。當韶華千里尋他，再見到他時，他先是問“要住幾天”，後又與房東太太姿態親密。
韶華心涼了，她的驕傲不願忍受這種屈辱和背叛，轉身離開。
而胡蘭成更加過分，“已有愛玲，卻又與小周，又與秀美”。
張愛玲在他窮困潦倒時寄去自己《太太萬歲》的稿酬，他卻在遠山僻野與範秀美男歡女愛。
當範秀美拿著胡蘭成寫的紙條去找她討要做流產手術的錢時，張愛玲徹底心冷了，寫了一封訣別信，此後再不相見。
不過章能才沒有這麼出格，他只是一個軟弱的人，一個隨波逐流的人，一個大部分時間都只想著自己的人，所以他至始至終都愛著韶華。
和張愛玲有至交焱櫻一樣，韶華也有一個至交，叫月鳳。
焱櫻開朗活潑，即使在戰火紛飛的年代也能自得其樂。她見證了張愛玲的兩次婚姻，也見證了她所有的孤獨和落寞。有了焱櫻，愛玲的孤傲也有了踏實的落腳。
而月鳳的第一次出場就那麼具有朝氣與活力及生活氣息，她在漆黑的樓道里把內斂沉靜的韶華捉弄得大嚷大叫。
她們在一起會討論各自的男友，還會用熨斗把燙卷的頭髮熨直，好不熱鬧。
同樣的，月鳳會在韶華因為章能才漢奸身份被鄰居圍攻時挺身而出，會在她被拋棄時不顧汙水惡臭抱住她，也會在她無家可歸時收留她。
後來，月鳳因為和男友一起參加學生集會被槍擊，雙雙遇難。
她說：“是我們自願的。他把他的心交給他的夢，我把我的心交給他。”
同樣是時代的碾壓，兩個女子，一個與愛人共同死去，另一個受盡磨難未能相守。
秦漢說，韶華和月鳳是一分為二的三毛。前者是內在的三毛，後者是外在的三毛。
三毛聽後，也承認自己借編劇的機會，在兩個角色裡“偷渡自己的靈魂”。
或許是因為三毛在寫《滾滾紅塵》劇本的時候，想著荷西的緣故，章能才最終沒有成為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在後半輩子的幾十年裡，始終對韶華念念不忘。
這也算是另一種相守了吧。
這是沈韶華與章能才的故事，也是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故事。
對於三毛和荷西，我們最熟悉的莫過於那段對話——
荷西問三毛：你想嫁個什麼樣的人？
三毛說：看的順眼，千萬富翁也嫁。看的不順眼，億萬富翁也嫁。
荷西就說：那說來說去你還是想嫁個有錢的。
三毛看了荷西一眼說：也有例外的時候。
“那你要是嫁給我呢？”荷西問道。
三毛嘆了口氣說：要是你的話那隻要夠吃飯的錢就夠了。
“那你吃的多嗎？”荷西問。
“不多不多，以後還可以少吃一點。”三毛小心地說道。
荷西活了30歲，愛了三毛12年。
但當時這部電影最大的花邊新聞，不是張愛玲與胡蘭成，也不是三毛和荷西，而是林青霞和秦漢。
1972年，17歲的林青霞認識了秦漢，那時他已有家室。
在此後的23年裡，林青霞為了秦漢面對了各種流言，衝破了各種枷鎖，但依舊沒能逃脫命運的翻雲覆雨。
在拍完《滾滾紅塵》後，兩人的關係很快走向了終結。
這也是他們合作的最後一部電影。
除去片裡片外的這些情愛糾纏，《滾滾紅塵》從拍攝手法和創新意識上來看，依舊是一部優秀甚至是先鋒的作品。
戲中戲的設置可以說是影片的一個亮點。
影片在章沈的故事之外，插入了韶華所寫的小說《白玉蘭》中的片段，描述一個叫玉蘭的女孩子的經歷。玉蘭的生活故事與韶華的愛情歷險又構成了深層意義上的傳奇與現實。
再加上精心構思的攝影和剪輯，恰到好處的背景音樂，這一切都讓《滾滾紅塵》衝破時光的束縛，成為一部名副其實的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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