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興平人佔碾子那些事,你聽過嗎?

〈一〉

碾子這個古老的生活工具,過去每個村都有,現在已難覓其蹤了。因失去了存在價值,正走在滅絕的路上。倒是這幾年,隨著民俗文化、旅遊事業的發展,它又綻放了那麼一丁點的芳華。提醒人們莫忘了它的形象。除此之外能見到它身影的地方,就是土法加工辣椒麵的商鋪,時不時地見到它在繼續為人們服務著。只是前面得加上個“電”字,叫“電碾子”。體型也小了很多。人推畜拉早成了傳說。


​ 興平人佔碾子那些事,你聽過嗎?


碾子的結構大家都知道,功能就是碾米、碾糝子、碾麥仁、舛(chuan)糧食、砸辣椒、砸油渣等。雖然在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但住家戶偶然才會使用。都是一個村、或者一個巷子設置一個,大家公用。太小的村子安不起,就到大村去借用。有財東家掏錢買了碾子,也是安在自家門口,供鄉親們官官(共同)用。因此,碾子也叫“官碾子”,具有很強的公共性質。

小時候我們玩過一種叫“挖銀窩兒”的遊戲,就是在地上畫兩排方格,個別格里放五個小土塊當銀子。兩個人按規則玩兒。輪流在各自的茅房裡㞎屎(銀子),還可以在牆上㞎屎兩邊溜。遊戲中有一個公共茅房就叫“官碾子”。農村也把經常和多個男人胡搞的女人叫“官碾子”,誰來的早誰先用。城裡人叫“公共汽車”,誰買票誰上車。

就這麼個不起眼的碾子,也有高低貴賤之分。村子窮,大家湊錢買個碎碾子(也叫土碾子),就是碾盤小,僅夠碌碡滾動。周圍還得用磚頭補上一圈,造成與石頭碾盤子之間留下了縫隙。這個補的圈圈通常都做成下面小,上面大的漏斗形,掃糧食時,簸箕能在圈圈下接。人在碾子上操作時,腳還能進到碾盤底下一點點,腰就能弓得少些。不管咋說,都給使用過程帶來極大的不方便。有了水泥後,將接縫處抹平,少鑽進些糧食,還能好些。

我隊裡當年的碾子叫“連臺碾子”,是碾子中的“戰鬥機”。碾盤子大,不用在周邊砌磚壘邊。解放前,其所有權歸村裡某財東家,但使用權歸大家。全稱應當為“私有官碾子”。解放後去掉了“私有”二字,成了真米實殼(qve)的“官碾子”。今天,它正傷心地躺在城門口(村邊)的城壕裡,被垃圾掩埋了半個身子。我為老朋友拍了照片,又與其合影留念。還為它做了個全面體檢(測量尺寸),最後道一聲“多保重”。


​ 興平人佔碾子那些事,你聽過嗎?


當年可沒有剷車、起重機,更沒有“陝汽重卡”大貨車。這麼個幾噸重的大傢伙,光不留求,連個挖抓的地方都沒有,人們是怎麼從山裡弄出來的?真佩服上代人的智慧!按我的設想,應當是石匠在山上發現了能做碾子的大石頭,經過幾十天的鍛鑿成型後,設法滾到山下。這個難度最大,有石頭的地方沒路;有路的地方沒石頭。石料場可能就兼顧了兩者。

購買容易運回難。財東家出錢買,窮人出力運回,是最好的搭檔。碌碡能滾,好弄些。碾盤子要在底下墊上幾根圓木,連拉帶推,慢慢滾回村裡。直徑二米二,厚度二十三公分(我剛剛測量的數據),幾噸重的大傢伙。起碼幾十裡遠的路程,六七個人,十幾天時間,帶上乾糧雨具,咋吃咋住呀?當年的土路,又窄又爛,難度可想而知。

〈二〉

我們村原來有兩條街道,從城門口到堡子,有一條南北大路相連。路與堡子交匯處的西側,有一塊較大的空地,碾子就安置在這裡。露天的,沒碾房。村人通常稱這裡叫“十字口”。


​ 興平人佔碾子那些事,你聽過嗎?


當年這個地方可紅火咧。幾十戶人一年四季每天早上吃的小米、大河(顆)糝子必須在碾子上碾成。篩子簸箕齊上手,沒兩個小時,一斗糧食加工不出來。生產隊給牲口拉料,就是把玉米粒砸成小瓣。還有把油渣塊砸成面面等,都靠碾子來完成。農閒時節,還能到飼養室借個牲口拉碾子。農忙季節牲口也忙,就只能人推了。沒兩三個人根本耍不哈來。

還有個季節性問題。臘月初八早上吃的臘八粥,要用大河(顆)糝子熬製,必須用碾子。磨子上只能拉(加工)二連或連面糝子。太集中咧就會造成擁擠排隊。這個都不算啥大問題,因為是農閒季節,可以慢慢來。春荒及秋荒季節,分的糧食還沒有曬乾磨成麵粉,人們就等不及了。剛分的一點先收穫的青稞大麥(早熟、收割後的地做“場”用),趕緊碾成麥仁,餓扁的肚子才能鼓起來去參加火熱的三夏戰鬥。生產隊也會集中磨些麵粉,給各家各戶分。

秋忙時節,溼胖溼胖的玉米粒,挖上一兩碗,在碾子上轉幾圈砸成膏狀,就能當糝子吃。有人甚至蒸成饃吃。我記得,用木匠刨子把嫩玉米棒擦成片片子熬稀飯,甜甜的。這個時候碾子就成了寶貝疙瘩了,幾十戶人家就守著一個碾子,人們每天成群結隊來光顧。

為啥不能一次性的多弄些,攢哈慢慢吃?省得每天去爭搶碾子。一是溼糧食加工的這些食材不能久放;二一個就是新拉(加工)的糝子好吃,每天碾一點,夠當天吃就行。而且只能在凌晨去碾,不能耽擱了上工(生產隊幹活)。就形成了每天一群人早早去佔碾子的靚麗風景。

今天你雞叫三遍就去佔了個第一,我明天雞叫二遍就起床去。一個比一個起的早。但去早了天沒亮,也不能瞎摸著幹。只能先排個隊,大家諞著閒傳等天亮。村口十字的碾子旁就成了閒言碎語的集散地。

排隊等候的大部分都是持家的婦女,每天早上端個簸箕,裡面放上一大碗玉米和條帚,準時到這裡來“唱戲”。東家長、西家短,任由自己隨便說道。一不留神就把是非事兒製造出來了。加上有些人來的遲,有急事想插個隊,若不能得到其他排隊人的理解,偶爾也會發生口舌之爭。凌晨的村裡,一片寂靜,吵鬧聲音愈顯得特別的大。遇到雙方都不理智的主兒,拳腳相加也不是沒有。

生產隊後來在此地安了個十五瓦的小燈泡,現在看來太不起眼,可當時卻是解決了大問題。雖說不是十分明亮,但哈好能看見操作了,吵嘴慪氣的事情也就慢慢少了。


​ 興平人佔碾子那些事,你聽過嗎?


〈三〉

放置碾子這塊地方的特殊性,使它成了村人聚集玩耍的地方。每年大年初一的迎春鑼鼓,都是在碾子上敲。一群穿著開襠褲的小娃,圍著鼓活蹦亂跳。不時地用小棍敲鼓,用小手去拍鼓。無憂無慮的快活勁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高興。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一年當中最能吃上解饞的稍子面的季節。

碾子還是村人曬暖暖、諞閒傳的好地方。秋冬季吃早飯時,端一碗黃亮黃亮的稠糝子,上面放著蘿蔔絲或酸黃菜。一群人聚集在碾子周圍,有坐在碾盤子上的,有圪蹴在地上的。算吃飯算諞閒傳,好不熱鬧。

隨著時代的發展,科學技術的進步,一方面是豐盈的農副產品供應,人們不再為了吃一頓連皮帶面(連面)的糝子而費時傷神地排隊、打雞啼去佔碾子。另一方面,它的功能早被機械化所替代。但當年一大群人排隊等碾子的熱鬧情景,還時常在我們這代人的腦海裡迴盪。時不時地出現在閒傳社的話題裡。


​ 興平人佔碾子那些事,你聽過嗎?


使用碾子,雖說是一個時代人們生活行為的寫照,也是人們生活艱辛的記錄。現在年輕人和老年人的“代溝”,為什麼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寬、更深?我認為是時代的發展變化太大引起的。譬如說過去的人,不管年齡大小,糧食短缺帶來的傷痛都刻骨銘心。幾千年了一個譜,豐年時短得少些罷了。善於精打細算、能把日子過“軟活”的人,都有一個綽號叫“餓財東”。

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政策,徹底解決了糧食短缺問題,使得農民真正能夠吃飽肚子。“飢餓”二字對新生代來說,已經成了陌生字,就像當年皇帝的疑問“沒米吃,咋不去吃肉?”營養過剩、肥胖才是他們的心病。

浪費、糟蹋糧食在新生代人身上已經很正常了,反過來對老年人珍惜節儉,視為摳門、吝嗇。更不懂老年人口裡的“十八年年饉”,還有那句“誰誰誰㞎一顆米也要涮著吃了”的精神內涵。

碾子淡出了人們的視野,看見了也是當做文物來觀瞻。四十多年的改革開放,使得物質極大地豐富,過去課本里資本主義國家才會出現的“通貨萎縮”,現在也見怪不怪了。但艱苦奮鬥、勤儉節約的精神不該丟失。恣意浪費糟蹋老天爺饋贈的、有限的自然資源行為,如果不能得到收斂,當年佔碾子現象也許永遠不會再現,但不等於說,“佔”其它東西的悲劇不會再演!

2019.08.27

關於作者:愚人:興平人,高中文化程度,一九七五年元月畢業於興平三中高七四級一班。(當時是春季始業),畢業後,歷任生產隊長,會計,大隊團支書,村委會副主任。從事過村辦企業財務管理,鄉鎮站所工作。本人自幼愛好文學,對詩歌,楹聯,謎語,歇後語更是疼愛有加,特別是對謎語的創作更是如醉如痴,幾乎達到了所碰之人和事都欲作謎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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