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丨王塞北
巴黎盧浮宮作為世界館藏量最大的博物館之一，其宮殿建築本身就是傑出的藝術品。同樣，盧浮宮也是世界上最受歡迎的博物館之一，2018年，參訪人數超過一千萬人次（其中四分之三是外國遊客），比上年增長25％，是蓬皮杜中心或奧賽博物館的遊客的三倍多。
人們擠在《蒙娜麗莎》前拍照，對展廳裡其他畫作毫無興趣。
根據盧浮宮的研究數據，約80％的遊客來這裡，是為了一睹《蒙娜麗莎》的真容，現場感受達·芬奇筆觸下那征服世界的迷人微笑，但遊客往往會大失所望：這幅傳說中的“鉅作”的尺寸只有77cm×53cm，你和“她”最親密的距離也只不過有5米。在人頭攢動之中，你根本沒機會靠近，跟別說駐足欣賞了，也許從身邊遊客的手機鏡頭裡可以獲得更好的視角。在拍完標誌性的遊客照之後，對其他藝術品做一番走馬觀花式的欣賞，趕快在社交媒體上發出定位在盧浮宮的《蒙娜麗莎》照片，搭配彰顯出個人的高雅審美趣味的文字。
這幅在20世紀那起盜竊案之後陡然人氣火爆的畫作，到了大眾旅行和社交氾濫的今天逐漸成了盧浮宮中的“反藝術黑洞”，遮蔽了宮中其他作品的藝術價值。事實上，在盧浮宮官網的介紹頁面，《蒙娜麗莎》只是20件鎮館之寶的其中之一。但是，遊客們只想去拍《蒙娜麗莎》，對其他的作品則不怎麼關心，包括達·芬奇本人的其他作品。
今年7月，在所謂的“歐洲歷史上最熱的夏天”，《蒙娜麗莎》所在的議政廳
（Salle des États）
進行裝修，畫作被移到美第奇廊
（Galerie Médicis）
展示，盧浮宮雖公告說此廳“極為繁忙”，只有預先購票者才保證有機會入內觀賞，但仍擋不住每天約3萬名遊客。在通過安檢進入展廳後，遊客們就像羊群一樣排著一圈又一圈的長龍隊伍，他們必須搭乘三段手扶梯、穿越一個門才能到達展廳。入廳後到警衛來趕人之前，大約只有1分鐘時間，許多遊客抱怨他們甚至沒有時間拍照。
這樣的展覽佈局與參觀體驗讓遊客們十分不滿。在今年5月，英國航空公司easyJet對2000名英國人發起了一項“最讓人失望的十大旅遊景點”的調查。榜單出爐後，排名前十的景點中，法國有四個景點上榜。《蒙娜麗莎》“不負眾望”地被評為“世界上最令人失望的景點”第一名，擊敗了查理檢查站、西班牙階梯和布魯塞爾的撒尿男孩。同樣，在最近的德國《焦點》雜誌的調查中，《蒙娜麗莎》也是最令人失望景點排行榜第一名。如果策展人還堅持認為他們正在激發下一代藝術愛好者，那麼他們收到的只是人們的沮喪和怨氣。
擁擠的人群，讓遊客參觀體驗不佳。
盧浮宮總裁讓·盧克·馬丁內斯
（Jean-Luc Martinez）
表示，盧浮宮可能會在未來幾年進一步採取措施改善這個展廳的參觀體驗：開闢新的入口，分時段預約門票。在藝術評論家傑森·法拉格
（Jason Farago）
看來，這完全搞錯了問題的主因：對於盧浮宮而言，其畫廊空間比地球上任何一家博物館都要多，就算海平面在不斷上升，如果您還能穿過安全線，那盧浮宮就不會被淹沒。在他最近的參觀中發現，伊斯蘭畫廊幾乎是空的。法國繪畫區只有少數遊客被吸引。即便是《米洛的維納斯》，這也許是盧浮宮中第二件著名的藝術品，也只不過有幾十人駐足而已。
傑森在《紐約時報》撰文指出，盧浮宮本身並沒有人滿為患的問題，它只有一個《蒙娜麗莎》的問題。館內沒有其他在名氣上與之抗衡的標誌性的繪畫，《蒙娜麗莎》幾乎壟斷了它的繪畫作品的存在感。同樣的問題還存在於佛羅倫薩的烏菲茲美術館中波提切利的《維納斯的誕生》，維也納美景宮美術館中克里姆特的《吻》，還有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中凡·高的《星夜》。隨著遊客人數繼續增加，盧浮宮參觀人次會從去年的一千萬變成今年的一千一百萬甚至一千兩百萬，展廳將會不堪重負，不僅僅是影響觀賞體驗，更可能產生安全危機。
現在是盧浮宮應該承認這種展覽佈局失敗的時候了，不少藝術評論家和策展人都認為，是時候讓《蒙娜麗莎》走了，它需要自己的空間。傑森在評論中不無調侃地說，為她建造一個專屬展館，也許是在杜伊勒裡宮（Tuileries），並且專闢自拍處，為打卡遊客，或者他們自認為的“藝術朝聖者”服務。如果有更熱心的遊客，可以擴展更多的周邊，賣點馬卡龍什麼的。
盧浮宮內售賣的《蒙娜麗莎》周邊。
早在1990年代初期，隨著貝聿銘設計的金字塔的開放以及黎塞留（Richelieu）翼展廳的擴展，盧浮宮的策展人就考慮過將《蒙娜麗莎》搬出盧浮宮。但他們最終退縮了——理由是這幅畫需要和館中其他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品作為一個整體永久保存在盧浮宮內。即便在那個時候，盧浮宮每年的參觀人數不到現在的一半，但是《蒙娜麗莎》前的擁擠程度是相差無幾的。在擁有一千萬遊客的今天，仍然堅持這樣的信念不僅是錯誤的，而且是危險的。《蒙娜麗莎》成了盧浮宮的安全隱患，人們正確審美的障礙，最失望景點的頭名。
傑森在文章最後說，沒有一件藝術品創作出來是為了讓欣賞他的人遭罪的，希望趕快有不管是沙特國王還是三星、路易威登贊助的《蒙娜麗莎》專屬展覽館建成，可以讓百萬遊客們在其間拍照、購物，發定位發自拍。讓其他人好好欣賞、重新發現盧浮宮吧。
參考鏈接：
https://www.nytimes.com/2019/11/06/arts/design/mona-lisa-louvre-overcrowding.html
https://www.independent.co.uk/life-style/mona-lisa-paris-louvre-travel-tourist-attraction-easyjet-instagram-a8887161.html
作者丨王塞北
校對丨翟永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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