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疲倦

每到年终岁晚，容易生出一种疲倦之感。

是因为这茫茫的岁月流失吗？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年的尽头。疲倦的身体，布满大风和苍果。忧郁的眼睛，布满秋风和野花。你说秋冬的日子，不再有太多渴望了，时光的手指如此冷酷无情，枯叶雪花纷纷落下。你说这世上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一生的日子根本不够用。每一份激烈的人生最终收获的，都是身体的深深疲惫与内心的不甘吗？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想起李清照这首《武陵春》了。这首词是宋高宗绍兴五年（1135）她避难浙江金华时所作。当年李清照是五十三岁。那时，她已国破家亡、富贵散尽、中年孀居。一个“倦”字，道尽乱世流离之苦。感到万事皆休，无穷索寞，才会日色已高、头犹未梳。全词一唱三叹，那种过尽千帆后的淡淡疲倦和苦涩爱意，让人心中一软，感叹于人世间所有的欢爱与离别，痛惜于这位丧夫之后孤苦伶仃、流荡无依的一代才女。

什么是“日晚倦梳头”的心境？是行行复行行，这一生山长水远，终于走累了。疲惫袭上了全身，袭上这已不再年轻的身体。这身体，就像一座光影交织的木头房子，就像一条用旧的羊绒毯子，就像一个洒满阳光和灰尘的小房间，包裹着温柔的光的粒子在眼前乱舞。窗外，落花腻烦，草地疲倦，那么多事情都已经完结了。此时此际，只渴望一场摒除杂念的长长睡眠。在梦的阴影中，将这个世界的喧嚣，将时光的永逝，全部挡在门外。

当一段不知疲倦的旅途结束，只有站在终点的人，才会感觉到累。回首看去，已走过了一长串的从前，就好像看了一场一场的烟火表演，绚丽迷乱，耀眼短暂。还来不及叹息的时候，便已走得遥远。

此刻停笔，静静地坐在黑夜中的叶声萧萧里，而一轮疲倦的月亮，正把苍白的光华洒在我的窗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