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釧兒之殤,是一段豪門祕史,也是王夫人不能言說的隱痛

金釧兒之殤,是一段豪門秘史,也是王夫人不能言說的隱痛

抄檢大觀園時,王熙鳳稱讚探春的丫鬟侍書:“好丫頭,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這句話說得特別有道理。

長期跟隨一個領導,他們的氣質風格會越來越相似。這裡有不知不覺的耳濡目染和言傳身授,同時也是氣場相吸引——領導在挑選下屬的時候,會自覺不自覺地傾向自己喜歡的那款。

《紅樓夢》中,賈母的丫鬟鴛鴦雍容大氣又能幹,隱隱有著賈母的風範;王熙鳳的平兒有著與她同樣的精明清醒,是她須臾不能離開的得力助手。當然也有截然相反的,比如迎春性格懦弱,她的丫鬟司棋卻是厲害潑辣,這大概是另一種奇妙的影響——領導太弱勢,下屬如果不夠厲害的話,生存環境會更加糟糕。

但王夫人不是這種情況,這個榮國府女主人身邊最信任的丫鬟,竟然是聰明伶俐、靈動跳脫的金釧兒。

金釧兒之殤,是一段豪門秘史,也是王夫人不能言說的隱痛

王夫人端莊穩重,對於聰明漂亮、伶牙俐齒的青春女孩有著天然的反感。她喜歡的也是跟自己性格相近的女孩,比如寶釵、襲人、麝月等人,對於晴雯那樣的女孩,簡直就是深惡痛絕,一口一個“狐狸精”。晴雯也深知這一點,一向都不敢走到王夫人面前的。

金釧兒能夠脫穎而出,成為她身邊的第一大丫鬟,實在讓人意外。

金釧兒是王夫人眾多丫鬟中最早出場的一個,在第7回周瑞家的送宮花時就出現了,她跟著王夫人去看薛姨媽,主人在屋裡聊天,她和香菱在臺階上玩兒,看到周瑞家的來找王夫人,“便知有話回,因向內努嘴兒”一句話,一個可愛頑皮的女孩躍然紙上。23回,寶玉被賈政叫去訓話,金釧兒和其他丫鬟們一起站在廊簷下,別人只是笑而不語,唯有金釧兒,一把拉住寶玉,悄悄的笑道:“我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這會子可吃不吃了?”——這簡直就是公然的挑逗啊,還在人家爸媽的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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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性格氣質,怎麼就能讓王夫人長久留在身邊?還是第一大丫頭的位置,每月拿著一兩銀子的最高工資。並且看起來王夫人對金釧兒是真不錯,後文金釧兒自殺,王夫人跟寶釵說起這件事,無比愧疚自責,還說“素日在我跟前比我的女兒也差不多。”這話固然不盡不實,但平素王夫人待金釧兒很好,一直包容她的性格,應該是差不多的。

難道王夫人最喜歡不應該是彩霞嗎?就像後文探春評價的那樣,彩霞那樣“外頭老實,心裡有數”,凡事都想著的女孩,跟王夫人才是氣場相合的。不喜歡金釧兒的性格,卻要把她留在身邊,給她最好的待遇,這是為什麼呢?

這個奧秘應該在賈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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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年輕時本是“詩酒放誕”之人(寶玉便遺傳了父親的性格),雖然中年後變得嚴肅古板,可性格的底色仍在,他喜歡的、欣賞的是活潑開朗的女子,所以老實穩重的周姨娘活成了影子,粗俗卻率性的趙姨娘卻經常陪伴在他身邊。王夫人以大家小姐的出身、正妻的身份,自然不能與趙姨娘計較,然而不喜鬱悶卻是一定的。尤其是,趙姨娘還有賈環和探春兩個孩子,她的得寵雖然談不上對王夫人有多麼巨大的威脅,也是令她不舒服的。把一個活潑伶俐、又青春美貌的金釧兒留在身邊,賈政就有很多機會接觸,很可能一時高興就移情金釧兒。而金釧兒是家生子,看起來輕浮虛榮,這樣的女孩遇到機會,難道不會主動勾引賈政嗎?無論如何,一旦成為事實,趙姨娘必然會被冷落,她可以兵不血刃地解決掉這個討厭的人。而金釧兒是王夫人一手調教的,控制她必定比趙姨娘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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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王夫人正大仙容的氣派,這種小女人的伎倆、這份隱秘心思當然不能說,甚至也無法暗示給賈政或者金釧兒。她只希望他們能把握住、利用她給創造的機會,自動完成她的謀劃。自己呢,則可以在不動聲色中打贏這場戰役。

無奈賈政始終沒動這個心思,金釧兒倒是真輕浮虛榮,也真渴望能夠成為豪門中的一員。無奈她沒看中老子,而是看中了兒子,去“勾引”王夫人視作寶貝的寶玉去了。此前他們的調笑她渾然沒有注意,這一次竟然就在自己面前公然搗鬼,而且從兩個人的動作語言中,他們的親暱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讓王夫人如何不怒火攻心?所以她的表現極為失態。不僅親自動手打了金釧兒一巴掌,還罵出了“下作小娼婦,好好地爺們,都叫你教壞了。”這樣特別重的話,然後不管金釧兒如何哭求,都態度堅決地攆出去。本來就不喜歡她的性格,原本以為她還有用才留著,才對她那麼好。沒想到她這麼辜負自己,豈能還留著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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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釧兒不知道王夫人的心思,以為太太一向對自己好,是想成全她與寶玉呢。她想不明白王夫人怎麼就那麼生氣?當她意識到離開後再也無法挽回,這個驕傲美麗的女孩滿心都是恥辱,唯有以死明志。

金釧兒死了,王夫人的“不安”與愧疚是真實的,所以才流淚,才給了五十兩銀子和衣服,後來還直接將金釧兒一兩銀子的工資給了她妹妹玉釧兒,讓玉釧兒享受了和襲人一樣的姨娘待遇。她也不肯告訴別人真實的原因,只說因為金釧兒弄壞了一樣東西,一時生氣才打了幾下攆了出去。她把責任都攬了過來,不肯讓金釧兒名譽有損。這是一段豪門秘史,這是她無可言說的隱痛。她深知自己對不起這個天真單純的女孩,唯有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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