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八大者多了去,但未必知道八大作画的秘诀。我撰此文,揭三秘诀,以助学者。
秘诀一:“对”
对比。三角形与矩形,立与平,静与动。堪称对比的经典。
映衬。自左下漫向右上的浓淡两层墨是荷吗?与其说是荷,不如说是墨,与其说是墨,不如说是气氛——苍茫。左侧陡然拔起一条线,挺秀超逸的线,似荷非荷,夺人眼球。原来,苍茫是为了映衬这条挺秀超逸的线。由此,象征意义生矣。堪称映衬的经典。
对称。奇,又颇具谐趣。
对比、映衬。陶瓶的粗砺对比菊花的娇嫩;陶瓶的厚重对比菊花的秀逸;旁出的两朵菊花轻灵摇曳,与瓶口的花叶动静相衬;瓶身上黑白互补,明暗相映,似有阳光跳动。
对比、映衬。鸟黑瓜白,黑白对比;刻意将鸟处理为三角形,与椭圆(瓜)两厢对比;画瓜用笔,画鸟用墨,笔墨相映相衬。
以上诸图,画面简约,却极尽对比、映衬、对称之能事,如此,生动有趣,耐人寻味。众人常说八大的画隽永,但因何隽永却不说(也许说不出),揭示以上诸图的秘诀,似可明其究竟。
八大,精于“对”,了然意义、美与趣皆出乎其中也。
这里说的“对”,包括上述对比、映衬、对称,这三者都是两两之间的关联,所以统称为“对”。
“对”,是中国人的一个独特审美范式。
例如,中国瓷器的开片,所形成的各种裂纹与光洁如镜的釉面形成鲜明对比、映衬,而器型则以对称为基本特征,如此,令人爱不释手。这是中国艺术深谙“对”之美的经典例证。
以“对”为美,令此成为中国人审美习惯的,莫过于千年律诗的语言艺术熏陶。“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其中的对比、映衬、对称让人击节赞赏,觉得韵味无穷。
将“对”这一审美范式运用于绘画,从而形成自己的鲜明特色,中国绘画史上,八大一人而已。
后人学八大,未必知其所以呵。
无趣。未谙“对”之法。
参图2。亦算映衬,但失之于“好看”,有趣是有趣,丢了图2那样的象征。
秘诀二:拙
拙,是中国绘画的一个独特审美概念。拙则有趣,叫“拙趣”。大巧若拙,大智若愚,拙得近乎愚时,在知者看来,无疑便是大智的外显。这或许就是中国绘画以拙为美的内在逻辑吧。
形拙、笔拙、墨亦拙。瓜的呆萌让你不禁莞尔吧?石的老苍让你不由感慨岁月与世事吧?
拙如顽石,人格象征意义生焉。拙之经典。
拙,是最难的。拙,首先不是笔法不是墨法也不是造型法,它是心法,然后才是笔法墨法造型法。关乎修为,所以最难。
即便心有所悟,技法又往往习染甜熟,以致心手不应。扬州八怪之一高凤翰想拙却不能拙,后来右手残疾了,只得改用左手画,不利索了,反而自言:“殊大有味,其生拗涩拙,有万非右手所及。”可见拙趣难得。
想起达·芬奇画鸡蛋的故事没?他拼命把线条练利索把形状把握准,但,与此同时他失去了拙趣。
西方绘画似乎一直没有参悟拙趣。
八大的拙,彰显了中国绘画的一种独特价值。
览八大作品,他的拙,几乎是处处在在的。
当今学画者要避免被西方绘画同化,画出纯正的中国画,不晓得拙趣是不行的,不深解拙之秘诀是不可的。
秘诀三:变
艺术的通则是守常而善变,但却不能乱变,变,其实是守常的个性化表现。
看看八大怎么变。
荷的叶柄长度为1到2米,别家画叶柄,只画露出水面的部分(如图15),八大画荷,不画水,他要把长长的叶柄完全暴露出来,如此与众不同。
图13、14这么变,才秀出了各种抒情的线条,才有了线与面(叶柄与荷叶)的映衬,才有了疏落,有了萧寒。经典。
石涛云:“夫画者,从于心者也”,说的就是这了。
中国绘画尤以线条美著称于世,八大个性化的长柄荷之变,在变之中守了线条美这个“常”,真是一代解人。
是传统花卉中极其少见的对角线构图。
对角线,谁不会?与八大同时代的恽寿平来也——图18。
但八大不仅仅是变成对角线,图16、17还以俯视变了传统的平视哈。
变变变,八大有各种各样的变,愈变愈奇,变出了八大的自己。
行文至此,“对”、拙、变,八大的这三个秘诀会不会令你有所启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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