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93年,電影《霸王別姬》上映,轟動了國際影壇,成為中國影史上的曠世鉅作。
它代表著中國電影的一個巔峰,也是目前唯一獲得戛納電影節最高獎——金棕櫚大獎的華語片。
而作為主演的張國榮、鞏俐、張豐毅走在戛納的紅毯上,成為舉世矚目的華人巨星。
其實,當年“陳蝶衣”的第一人選不是哥哥張國榮,而是“亞洲第一美男”尊龍。
外形俊美,從小學過京劇的尊龍,跟陳蝶衣的人生簡直一模一樣。
他在這個角色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為了能夠出演《霸王別姬》,還主動自降片酬,並果斷拒絕了一部法國大片《情人》,損失近千萬。
即便如此,尊龍也未能如願出演陳蝶衣一角,後來坊間各種傳聞,甚至說他耍大牌:
“尊龍提出自己來北京拍電影可以,但要連同他的狗一起做頭等艙過來。”
但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傳言,而尊龍本身為人低調,又不擅長與媒體打交道,所以謠言越傳越離譜。
據說真實原因是,製片人見了尊龍後,覺得他的五官線條太硬朗,相比張國榮少了一些陰柔之美。
當然錯過這部戲,這也成了他心中的一個遺憾。
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也就在同一年,尊龍接到一個與“陳蝶衣”類似的角色,《蝴蝶君》裡的宋麗玲。
影片改編自一個真實故事,法國駐華大使的會計高仁尼,觀看歌劇《蝴蝶夫人》時,逐漸喜歡上尊龍飾演的中國京劇演員宋麗玲,這是一部同志電影。
高仁尼不知道的是,宋麗玲其實是個男子,更準確地說是一箇中國間諜,接近他的目的就是獲取情報。
尊龍將這個角色刻畫得入木三分,不光扮相驚豔,那股子風姿和柔情,似有似無的風塵,超越性別的性感。
不得不說,最有魅力的人都是雌雄同體。
說實在的,尊龍的女裝扮相一點都不比哥哥弱,但《霸王別姬》收穫了巨大聲譽,而《蝴蝶君》卻沒掀起什麼水花。
不過,這並不影響尊龍的傳奇:
“他是唯一一位兩次獲得美國金球獎提名的華裔演員,第一位奧斯卡頒獎華裔男星,好萊塢Capri電影節終身成就獎,第一位被美國《人物》雜誌評為 "50個最美人物 " 的華人,勞力士錶第一位華裔代言人…”
02
但脫下美麗的光環後,尊龍的身世卻格外令人動容。
1952年他出生在香港,還沒來得及感受這個世界的溫暖,就被親生父母遺棄在路邊的一個籃子裡。
幸好被一個殘疾老太太收養,但這也是他不幸的開始。
老太太家裡很窮,脾氣也很古怪,領養尊龍也非出於善心,因為這樣做可以領到征服補貼。
小時候的尊龍吃盡了苦頭,養母對他非打即罵,由於那時物資緊缺,他自小都沒吃過肉,每天吃的是麵糰,最好的伙食就是醬油拌飯。
後來,他回憶起那段經歷時說:“小時候有一碗飯吃,有半個鹹蛋,有一個籃子是我睡覺的地方,就已經很滿足。”
即便生活這樣苦,養母還三番五次想把他丟棄。
有一次,她把尊龍仍在了車站,敏感的他早就猜出養母的心思,但他沒有戳穿也沒有哭鬧,兩人對視許久後,養母最終還是把他帶回了家。
從小就沒感受到溫暖的人,長大後一般很難去溫暖別人,也包括自己。
愛亦如此。
10歲那年,養母把尊龍到了香港的春秋社學習京劇,從此吃住都在劇院裡。
原以為可以擺脫養母的陰影,他卻從一個火坑跳到了另一個火坑。
學藝實在是太苦了,每天6點半起床,一直練到晚上10點,除了吃飯睡覺,沒有任何娛樂,也沒時間讀書。
為此,他還經常挨師傅的打,有時疼的受不了就偷偷溜走,但世界這麼大,他竟沒可以回的家?
最終,無處可去的尊龍不得不回到劇院,跪下給師傅道歉,少不了又被抽了幾個耳光。
戲班裡的孩子知道他沒有父母,長得又像混血兒,就罵他是“狗雜種”,尊龍忍無可忍,和他們廝打起來,但一拳難敵四手。
受了傷的尊龍沒錢去看醫生,就跑去找裁縫縫了8針。
在17歲那年,他的人生終於出現了轉機,尊龍收到了一個美國家庭的資助,於是前往美國洛杉磯生活。
小時候,劇院裡的人都叫他Johnny,後來出國要辦護照,有人就隨便給他取了吳國良這個名字。
到了美國後,他在英文名John後面加上一個Lone。
John Lone ,翻譯成中文就是尊龍,他說自己小時候很喜歡龍,這代表著中國人的精神,具有與生俱來的孤獨。
03
那些年,為了攢學費和生活費,尊龍洗過盤子、刷過廁所,吃了不少的苦,用了三年學會英語。
因學過京劇的緣故,這讓他對錶演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一邊勤工儉學,一邊考進了美國戲劇藝術學院。
那時的美國高校種族歧視非常嚴重,通常優先錄取白人,身為華裔且無任何背景的尊龍,所付出的艱辛常人無法想象。
1976年,24歲的他在好萊塢電影《金剛》裡,飾演了一箇中國廚子,開始了自己的演繹生涯。
好萊塢歧視亞裔也是不爭的事實,不僅片酬少的可憐,得到的都是些可有可無的角色。
跑了近10年龍套後,尊龍終於熬出來了。
1985年,他出演電影《龍年》裡腹黑心狠的黑幫大佬,一臉的淡定無畏,氣場兩米八,走路帶風,最帥黑幫大佬非尊龍莫屬!
尊龍憑藉該片入圍第43屆美國電影電視金球獎最佳電影男配角獎,他也成為第一位拿到金球獎的華人演員。
兩年之後,他迎來自己的高光時刻。
1987年,尊龍參演意大利導演貝託魯奇的《末代皇帝》,這是第一部被允許進入紫禁城拍攝的西方電影。
影片跨度極大,講述了從慈溪末年到溥儀登基後的一生,整整60多年的宏大場面。
在尊龍看來,自己和溥儀一樣,一生孤獨無依。
他對人物的心態變化,拿捏得細膩準確,演技富有張力感,幾乎和角色融為一體,同時將溥儀的無助和絕望,演繹得悲愴徹骨。
電影上映之後,轟動了世界影壇。
在1988年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儀式上,《末代皇帝》一舉奪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導演等9項大獎,尊龍則憑藉該片入圍第45屆金球獎最佳男主角獎。
當年他還和陳沖一起,應邀擔任了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頒獎人。
尊龍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國際巨星,被西方媒體捧上了天,那時連林青霞、王祖賢都是他的小迷妹。
在那個年代,作為華裔能得到好萊塢的肯定,除了李小龍,第二個就是尊龍了。
90年代的香港,他以3000萬港幣代言費成為全港冠軍,發哥也只能屈居亞軍。
上帝給了他一副爛牌,他卻打出了驚天王炸。
04
然而,即便獲得滿身榮譽,尊龍心裡一直都很孤獨。
他曾說,回到酒店就是一個人,沒有人等他,也沒有電話可以打,就算拿了獎,也只能自己坐在那裡,無處炫耀。
由於童年不幸經歷,他不太懂得如何與人相處:
“我不是特別會做人,我沒有家,沒有父母,沒有名字,沒有讀書,沒有童年,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我不大懂。”
在國外,他始終有一種疏離感,讓他無法真正融入到現實社會中去,所以他對家鄉和故土的感情很深。
當幾乎所有華人演員都想削尖腦袋在好萊塢露個臉時,尊龍最大的心願卻是回到國內,拍一部真正屬於中國的電影。
很不幸,上一次遺憾錯過《霸王別姬》,結果一等就是10年。
聽到國內有戲可拍,他不在乎片酬,也不在乎劇本質量,立馬收拾行囊飛回國。
這期間,他連續接了電影《自娛自樂》,電視劇《乾隆與香妃》、《康熙微服私訪5》等。
為了不耽誤拍攝進程,他多次謝絕美國CNN專訪、楊瀾訪談錄,甚至推掉了齊聚鞏俐、章子怡的好萊塢大片《藝伎回憶錄》…
花了無數心血的作品,卻都雙雙撲街,於是國內一些媒體就大肆炒作尊龍的負面新聞,說他在美國混不下去了,來內地撈金。
當然,這些都是無稽之談,作為自媒體人的麥叔也為某些同行而汗顏,在國人只有幾百塊工資的時候,尊龍就已經是千萬身家了。
他為什麼會這樣做?
尊龍始終覺得,不管自己在國外取得多大榮譽都不重要,他只想得到國人的關注和認可。
他內心極度渴求一種歸屬感,對溫暖和愛如飢似渴,對本民族的情結更是毫無免疫力,一輩子都在尋找自己的根。
幸運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
05
剛到美國求學時,尊龍與大學同學尼娜·薩維諾有過短暫的婚姻,但只維持了六七年,便分道揚鑣。
後來他再也未娶,是沒遇到心動的人嗎?
也不是,在與陳沖合作《末代皇帝》時,尊龍也曾有過動心,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佳人已經嫁了別人。
“她是我的天使,因為我沒用嘛,讓她跑掉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不少與他合作過的外國女演員,對他進行瘋狂的追求,說為了他可以放棄一切,但都被他拒絕了。
因為他害怕,將自己暴露出來,也害怕被人拒絕,於是將自己藏起來,什麼都不去做,那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了。
寫到這裡,真的有點心疼我“龍叔”!!!
他曾對媒體說過,自己是直到老了,才懂得如何去愛別人,並接受別人的愛。
只是當年的那個女孩已是昨日黃花,尊龍也只能在一遍遍的回憶中去懷念斯人了。
2007年之後,他徹底地淡出了影壇,一個人隱居在溫哥華,帶著兩隻狗住在北美的森林裡,認了兩顆千年古樹做祖父祖母…
想家的時候,就會一個人靠著樹哭一會。
他與這個世界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似乎只有在那兩棵樹面前才能真正做自己。
如今,67歲的尊龍,依然孑然一身,無兒無女,無妻無伴。
他是尊龍,永遠尊貴也永遠孤獨的龍的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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