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南北朝:黑暗時代的涅槃重生

楔子

提起魏晉南北朝,一般讀者只有一個印象:"亂!太亂了!"

兵亂頻繁,國家太多。五胡十六國,中間大大小小三十多個政權的興替更迭,非專業人士,只會被這些史料給逼瘋,覺得自己腦子不太好使。

其實,魏晉南北朝的時代除了黑暗,有兩條非常重要的主題線:一是民族大融合;二是貴族制度。

這兩條線,對於中華文明的再塑造,有著重要的意義。

這一場"天地一大變革",對於中華民族的影響,其影響程度可能堪比近代中國的"三千年之一大變局"。

為什麼這麼說呢?

歷史伏筆

魏晉南北朝,假如從公元189年董卓之亂開始算起,到公元589年隋朝正式統一,那麼這一次大分裂期,剛好四百年。

中間除了有西晉三十多年的統一時光,其餘的主旋律都是兵亂和戰禍。

其實這次亂世在東漢時期,就埋下了伏筆。

東漢時期,北方的匈奴內部發生分裂。一部分西遷。這部分西遷的匈奴人,被西方部分史學家認為是引起歐洲日耳曼人遷徙的原因之一。一部分匈奴人則在東漢朝廷的允許下,進入長城以內的地方生活。

不單單是匈奴,其他少數民族,比如日後被稱為"五胡"的其他民族,鮮卑、羯、氐、羌,都已經開始在漢族周邊地區生活,和漢族時有衝突,時有合作。

魏晉南北朝:黑暗時代的涅槃重生

東漢世系圖

對於如何處理同這些部族的關係,當時的大臣們頗為顧慮。這些部族在文化上不佔優勢,但軍事和兵力很強,甚至會給中原王朝帶來一定的威懾感和恐懼感。

這種擔憂在中原核心政權完全崩潰時,成了現實。

另外一根伏筆是東漢時期形成的貴族官僚。這裡的貴族,指的是兩漢期間,積累了大量財富和掌握地方軍事權力的大豪族。

東漢的政治體系中,地方長官有權得到軍事權力。幾代人積累下來,這些長官背後的家族發展成為地方實力和軍事勢力兼具的大豪族。

這些豪族及其相關集團還具有良好的儒學教養,在和平時期講究忠君思想。等到東漢王朝作古後,沒有中央權力制約的豪族,成為地方的割據勢力。

三國時期的袁紹,就是四世三公的豪族之家。雖然在三國爭鬥中,袁紹、袁術和劉璋這類大豪族失敗,但豪族的整體勢力依舊很強。

後來陳群提出九品官人法,把人事權完全下放給地方中正官。豪族紛紛利用這個制度漏洞,把家族成員塞到朝廷當官,鞏固自己勢力。九品官人法成為世家大族把持的入仕通道。

司馬氏本身也是豪族代表,他們認為要鞏固自己的統治,前提是要得到豪族的支持。因此,他們制定的政策非常有利於豪族勢力,說兩晉是豪族政權,不是虛言。

這些豪族政權,按照往常的觀點,人們通常認為他們是隻知道把持權力和維護自身地位的權力蛀蟲。

但在這個大亂世,他們的存在,也有這積極的一面。

變夷為夏的過程

司馬懿活到了72歲,這在當時是特別少有的高壽。他晚年之際,他所有的對手都一一作古。這使得他為晉朝的建立,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司馬懿的長子司馬昭和司馬師,繼續鞏固司馬家族的勢力。司馬炎上臺後,取代曹魏,建立晉朝。但是司馬炎晚年以私心甚重,力保白痴兒子司馬衷繼位,導致賈南風上位,造成八王之亂。

這種動亂的根源,在於晉朝政權的本質就是一個豪族世家的政權。政權內能出任高官掌握權力的人,本來就有一定的地方勢力。司馬炎上臺後,又大封親族,允許這些王爺掌握地方軍權和財權。

因此,當賈南風亂政之時,各方勢力,紛紛造反,中原的局勢陷入一鍋亂粥的狀態。

人們忘記周邊還有虎狼之師對中原大地虎視眈眈。陷入內亂後,周邊的胡族勢力紛紛侵入漢地。

出自昔日匈奴族的劉淵,趁機建立漢國,並佔領了太原和平陽等地。劉淵死後,他建立的漢國,勢力一分為二,一部分演變為前趙,一部分演變為後趙,拉開了五胡十六國的序幕。

五胡十六國的公元紀年為公元304年到439年,是魏晉南北朝大分裂期中的一部分。

魏晉南北朝:黑暗時代的涅槃重生

八王之亂後,晉朝部分宗室前往南方,建立東晉,統治南方地區。而在北方,各個政權你來我往,前前後後冒出來了二十多個政權。十六國,其實只是一個約定俗成的稱呼。

這些胡族政權建立後,就必須面對一個問題,如何處理和境內漢族人的關係,以便進行更好的統治。

總體來說,胡族和漢族的關係在排斥和接受兩個極點上,不斷相互進行磨合。

當時的漢族知識分子對胡族政權的態度很矛盾,一方面他們在文化上有著濃厚的心理優勢,對胡族的輕視是刻在骨子裡的。一方面對胡族在軍事上的強勢地位,又有著深刻的恐懼感。

而且這些知識分子始終有經世濟民的追求。他們面對天下之亂世,也想著貢獻自己的力量,引導亂世步入治世。

漢文化的吸引力和凝聚力也在影響著這些少數民族。

《晉書》曾經記載了匈奴人劉淵一句話:"夫帝王豈有常哉?大禹出於西戎,文王生於東夷,顧惟德所授耳。"

意思是說,大禹和文王都是出自少數民族,他們都是有德之人。有德者可為帝王。

劉淵後來建立其一個漢族式的政權。他用漢族的官名設立官職,為漢高祖劉邦等兩漢帝王設立牌位,進行祭祀。

劉淵之後出生羯族的石勒,對本民族的習俗進行了一定的改革。比如兒子不可再續娶父親的妻妾,對漢文化和漢民族實行保護政策。

這一時期,漢民族和少數民族,都在不斷地進行試探和融合。

隋唐王朝的母胎

這種民族的融合,在北魏孝文帝時期達到了頂峰期。

北魏的建立,實現了北方的統一。但是出生鮮卑族的孝文帝,其志向不僅僅是作鮮卑族的帝王,而是做一個統一帝國的中華天子。

在孝文帝的身上,鮮卑化和漢化的矛盾並不存在,他強勢推行鮮卑族的全盤漢化,這其中包括了語言、服飾甚至是姓氏。

對於孝文帝的漢化政策,史書上正面評價居多。但不得不說,欲速則不達,過度漢化使得鮮卑政權內部離心離德,而且迅速失去了少數民族政權的軍事優勢。

魏晉南北朝:黑暗時代的涅槃重生

這一百多年的時間,漢化和抵制漢化,殺戮與和平,使得北方成為漢文化和少數文化的大熔爐。

孝文帝的全盤漢化中,有一項改革就是強制命令鮮卑貴族和當時的漢族世家大族進行聯姻。

聯姻一旦開始,就沒有停止。等時光步入隋唐時代,隋唐兩朝皇室互為姻親。在他們的血緣關係上,都有深厚的鮮卑淵源。

唐太宗的廢太子李承乾,就特別喜歡鮮卑族的文化和生活方式,一度達到令太子史官都不能容忍的地方,可能就是一個反證。

隋唐時期絢爛繁榮的文化,根源在於包容開放的社會氛圍。

著名國學大師陳寅恪認為,塞外的血緣關係注入到中原王朝,令陳腐而長久的文化擁有了強健活潑的基因,再次迸發出新的生機,令後來的中國文化更加燦爛輝煌。

江南的開發

三國時期,孫吳政權在江南的統治和開發,使得這片土地成為一個經濟較為發達的地區。

這種歷史機遇,可遇不可求。如果沒有孫吳政權近六十年的苦心經營,後來的經濟中心南移,可能就沒有這麼容易。

八王之亂後,北方陷入五胡十六國。而一部分北方漢人,包括不少世家大族,選擇舉族南遷。這些世家大族到達北方後,一方面和江南本地大族形成競爭對峙狀態,畢竟要爭奪土地和財源;另一方面北方世家大族和江南本地大族必須形成合作,建立一個穩定的王族政權,才能應對源源不斷的移民潮和戰亂。

當時的江南,遠非今日的富庶繁盛之地。江南的繁華和煙雲,離不開幾代人甚至幾十代人的努力。

《南史》有一段記載:"淮南有野象數百,壞人室廬"。

時間是公元552年。淮南是現在的江蘇省和安徽省境內。這個記錄從側面反應,當時的江南與傳統的關中地區相比,在經濟和文化上,並不佔優勢。

魏晉南北朝:黑暗時代的涅槃重生

江南還有不少本土 "蠻族"。這些蠻族在飲食、語言和服飾上,都和傳統的中原人有著明顯的區別。

隨著統治的深入和政權的更替,當地的"蠻人"和漢族有了更深入的來往。漢人政權需要這些當地人作為人力資源的補充;當地人需要北方人帶過來的先進技術文化,尤其農業生產技術;甚至有不少漢人和當地的"蠻族"聯姻,觸犯律法就逃到對方的地盤,政府也無可奈何。

這一場北人南下的浪潮持續了近三百年,很少有回遷潮出現。南北的民族融合出現了新局面。

雖然反抗和衝突時有發生,但融合才是大方向。

最後一說

唐史學家劉知幾在自己編著的史書《史通》中,用衣冠南渡來形容這一事件的中原士族南遷。

這一次的衣冠南渡是我國曆史上第一次人口大遷徙。後來的兩次人口遷移分別是安史之亂後人口南遷,以及靖康之恥後大量宋人隨著宋高宗而轉移。

當胡人從長城外進入長城內的北方地區,北方的漢人則被迫前往更遠的南方。胡人在北方與漢人融合,漢人在南方與蠻人融合,中華民族在這次危機中,得到了重建和擴大。

胡人和蠻人漸漸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演變成漢民族的一部分。

五胡亂華中,漢人的人口急劇減少,一度到了十分危險的邊緣。

魏晉南北朝:黑暗時代的涅槃重生

說這一事件,不能用"黑暗"這一個詞彙來概括,真正的意義在於在這場民族危機中,中華文化顯示出強大的包容力和生命力,用了四百年時間將原本的敵人內化成自身體系的一部分。這種復原力,可能在其他文化中,無法見到和重現。

前面也提到,貴族制在這場的亂世中也有積極的一面,那就是貴族擁有比普通人和個體更加強大的力量。這種力量,使得世家大族在這場危機中,成為漢文化的保護者和傳承者。

我們常說,貴族制度一度成為皇權的掣肘,而且講究出身的門閥制度,也對社會的公平和流動造成損害。

但歷史是一個多面體。我們要做的就是用不同方向的探照燈光,照到歷史不同的面容。

就比如,我們害怕國家和民族的命運會再次陷入魏晉南北朝這樣的亂世,但卻也看到這一場亂世,就好像中華民族的涅槃一樣,亂世過後,我們迎來的是更加輝煌繁華的黃金時代——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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