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體貼每一片葉子”教學實錄
（見《徐飛的情味作文課》）
師：同學們，葉子是我們能夠經常見到的。我想知道，你有凝視過一片葉子嗎？（一生舉手）
師：好，你先來告訴我，什麼叫凝視？
生：凝視是認真看一個事物，並用心感受。
師：不錯，凝視就是專注並用心地看。回想一下，你什麼時候凝視過一片葉子?
生：我班上一些女生喜歡到操場上撿落葉，然後把落葉夾在書中，還把一些美麗的句子寫在葉子上。
師：多美的情懷！我們班上有用葉子做書籤的舉下手讓我看看。（七八位女生舉手）
師：咦，怎麼都是女生啊?（生笑）我來問一個男生，你怎麼沒有用葉子做書籤呢?
生：我不太喜歡落葉，因為它是沒有生命的。我比較喜歡有生命的東西，比如小動物之類的。
師：落葉是沒有生命的，你同意他的觀點嗎?（問前一位回答的女生）
生：我不同意，落葉是有生命的，要不怎麼“化作春泥更護花”呢？
師：你是說，人可以將一種情感賦予落葉，這樣它就有生命了。其實，世間萬物都是有生命的，包括我們的課桌、桌上的筆和紙。會寫作文的同學往往會移情於物，在他眼裡，萬物皆有生命。如果你覺得我們的舞臺在舞蹈，那麼你也具有莫言那樣的文學創作天賦。（生笑）
曹文軒說，寫作離不開凝視。我們今天就不妨從凝視一片葉子開始。我今天上午在我們學校裡像我們班上的女同學一樣，撿了一些落葉。我發現這些落葉沒有一片是完全相同的。下面，每人都會拿到一片落葉，我們來用心凝視，抓住它最主要的特點，用兩三句話簡要地向同學們描述你手中的這片落葉。
（分發落葉，學生凝視手中的落葉。）
生：我手中的這片落葉有很多斑點，好像是飽經滄桑的老人。
師：你關注到葉子上的斑點，而且把它比作滄桑的老人，很形象。下一位。
生：我手中的這片葉子，葉面是淡黃的，但邊緣有些枯黃，好像被歲月蹂躪過一般。（生笑）
師：“蹂躪”這個詞用得很生動啊。你知道這是什麼葉子嗎？
生：銀杏樹葉吧？
師：對的。你抓住了顏色的變化來介紹，觀察仔細。
生：我手中這片葉子小的紋理就像我們的掌心一樣，邊緣就像齒輪一樣。
師：你知道葉子小的紋理叫什麼嗎？
生：葉脈。
師：你看葉脈除了像手心外，還像葉子的什麼？
生：血管。
生：骨骼。
師：很好。剛才這位同學還觀察到葉子的邊緣是帶刺的，觀察到不一樣的地方。還有沒有其他的發現？
生：我這片葉子表面是紅色的，是一種很徹底的紅，而葉子的背面卻是青色的。
師：嗯，你觀察到葉子表面與背部的不同，非常好。如果用手再來摸一摸，你發現表面與背面還有什麼區別嗎？
生：表面很光滑，背面卻有些粗糙。就像有些人一樣，表面活得很光鮮，背後卻有一些不為人知的辛酸。
生：我這片葉子的形狀跟其他的都不一樣，我這片葉子的形狀就像是一棵樹。我就想，每一片葉子都是大樹的孩子。
師：多好的聯想啊，每一片葉子都是大樹的孩子，每一片葉子都保存著大樹的生命密碼。
同學們，剛才我們有的從形狀，有的從顏色，有的從質地，描述了各自手裡的葉子。同學們說得都不錯。我想問你們，如果你只把眼前所看到的這些寫成文章，算不算好作文？
生：不算。
師：為什麼？
生：寫文章需要揭示一個道理，而且光寫這些，字數也不夠啊。（生笑）
師：呵呵，你說了兩條理由，字數不夠其實還可以擴寫。你說的另一條理由更重要——寫文章要揭示主旨。的確，我們不僅要寫葉子的形，而且要寫出葉子的神，這個“神”就蘊含了我們的寫作主旨。會寫作文的同學，不僅寫出眼前所見，還能寫出眼前所未見。請告訴我，就這片葉子，你怎樣寫出眼前所未見來？
生：我可以想象一下它掉落時的情景。
師：很好，你提出了一種很重要的方法——想象。（板書：想象）那麼，除了想象葉子掉落時的情景外，還可以想象什麼？
生：還可以想象葉子經歷的一生。
師：能說得具體些嗎？
生：想象它從春天到夏天再到秋天的情景。
師：還是比較籠統啊。我想問一個常識性的問題，是不是所有的葉子都是在春天生長出來的？
生：不是。
師：對。每個季節都會有落葉，每個季節也都會長出一些葉子來。我們可以想象一片葉子從破土而出到逐漸長大變綠，再到掉落枯黃、化入泥土的一生。這是從時間角度展開的想象，我們還可以從什麼角度來想象呢？
生：空間。
師：舉個例子。
生：想象一個場景，比如它掉在地上，蟲子從它身上爬過。
師：對的，這樣就具體豐富了。我們還可以想象什麼情景？
生：想象它離開大樹時的不捨，想象它被吹落時的感受。
師：這是深入到葉子的內心，寫出它的情感體驗。同學們越說越好。寫作就是一種想象。通過想象，它就不是一片普通的葉子，而是有生命、有情感、有故事的葉子，它是屬於你的葉子了。下面請同學們就一片落葉進行描述，並展開合理想象，寫一小段文字，儘可能寫出畫面感。
（學生寫作，約四分鐘。）
師：誰願意跟大家分享你寫的文字？
生：這是一片充滿生機的葉子，綠意飽滿，但上面有一些斑點，似乎在訴說著什麼。
師：你這句話中有想象嗎？
生：有，“似乎在訴說著什麼”。
師：嗯，有一句是想象，但寫的有點短。有沒有同學是整段都有想象的？我們請這位對葉子不喜歡葉子的男生讀讀。（生笑）
生：一片葉子和它的夥伴一樣佇立在枝頭。這時，有一隻胖胖的青蟲挪了上來，慢慢地靠近這片葉子。葉子顫抖著，無奈地看著這隻青蟲的逼近。“咔嚓”一口，葉子感到鑽心的疼痛，似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咔嚓”，又是一口，葉子痛苦地蜷縮起身子，在風中痛苦地呻吟。（掌聲）
師：掌聲就是最好的評價。看來，你對葉子還是有感覺的嘛。（生笑）你覺得這位同學寫的與你寫的有什麼不一樣？（問前一位發言學生）
生：他寫的比我具體，而且長。
師：他為什麼會寫得比你具體而且長呢？
生：他用了想象，想象青蟲爬過來咬自己。
師：你看，用了想象之後，這就是一片有故事、有生命的葉子了。還有沒有同學來讀讀？
生：樹葉在脆弱的枝頭，眼看著生命的養分一天天流失，它與樹枝緊緊摟抱在一起。終於有一天，它在略帶涼意的秋風中，坦然看著它一生摯愛的大樹，悠悠飄落，墜入了泥土。
師：儘管有不捨，它還是毅然離開了枝頭，給新葉留出了位置。離開時，它坦然而笑，悠然飄落。你這段文字寫得很美！
剛才，我們通過想象，讓這片葉子變得有生命、有情感、有溫度。大家想想，除了想象外，我們還可以用什麼方法把這片葉子寫得具體、生動？
生：我們可以以物喻人，從葉子聯想到有相同品質的人。
師：你真厲害！我們還可以用聯想的方法來寫葉子。（板書：聯想）我們可以從這片葉子出發，去聯想與之相似的人、事、物、景。比如，這片黃綠交雜的葉子，看得出，儘管衰老來臨，但綠色還在堅持。這使我想起我的母親。年輕時母親是文藝隊的骨幹，跳舞唱歌樣樣都好，可惜為人婦，尤其有了我們子女之後，她放棄了原先的愛好。不過，我發現，年老的母親，看電視她最喜歡看中央三套的文藝類節目。儘管歲月老去，她內心還有一個年輕的文藝夢。
同學們，你由眼前的這片葉子，會聯想到什麼呢？
生：我手中的這片葉子的葉面雖然有些破損，但它的葉梗、葉莖依然挺立著。我想到一個人雖然年老，雖然身體逐漸不好，但他的精神依然很好。
師：能不能舉一個人為例？
生：龔自珍。雖然年紀大了，但他對民族的愛依然很熱烈。
師：你的視角很獨特，聯想到龔自珍，你有著一種很大的情懷。當然，我們寫記敘文，不要只想到遠方，只愛古人，我建議大家儘可能從身邊人想起，你熟悉他們，感情也深，也有話可寫。你從這片葉子能聯想到身邊的某一個人嗎？
生：我爺爺。他雖然年紀大了，但依然有很多愛好，釣魚、練字，穿著也很年輕，活得很自在。
師：一個喜歡穿亮色衣服的爺爺，一定是很有趣的。你看，聯想到爺爺就比聯想到龔自珍，更富有生活氣息了。
在一片葉子面前，我們可以盡情想象，也可以合理聯想，看到我們沒有看見的。我寫了一段，給大家讀一讀。
這是一片普通的落葉。葉面淺黃，靠葉梗的部位有三小塊褐色的斑痕，如老人斑一樣扎眼。葉子邊緣已變得焦黃，且微微蜷縮。這是一片垂垂老矣的葉子，我甚至聽到它的嘆息。但且慢，翻開葉子，淺黃的背部，深棕色的葉脈越發清晰，如骨骼般隆隆突起。當這片葉子無奈地躺在地上，看生命的養分一天天流失，它應該有過痛苦有過不甘，但它始終記得，讓葉脈高傲地隆起。
常常見到小區裡一群打腰鼓的老女人。一二十來人，三四排，鼓聲很是齊整，偶爾齊喊一聲，格外響亮。她們笑起來，臉上的褶皺就更密集了，是雕刻匠狠心劃出的幾筆。但她們的碎步依然輕快，她們的笑聲依然年輕。
是的，衰老與死亡終不可抗拒，但人可以和這片葉子一樣，在時間面前，永遠選擇一種向上的姿勢。
（讀完掌聲）
師：大家為什麼鼓掌？你說說。
生：老師觀察很仔細，而且由葉子聯想到一群類似的人，結尾引人深思。總之，寫得很美。
師：是的，有聯想，還有哲理的揭示。你看，有了最後一句，文章就不僅有了情的溫度，還有了理的深度。當然，我寫的這幾段，字數也不多，我寫的是小品文。知道什麼是小品文嗎？就是字數不夠的那種文章。（生笑）我們學寫作，不一定非要寫很長的一篇，也可以寫寫這種小品文，練練筆。
我們今天其實學的是詠物散文的寫法。我們學過的課文有《紫藤蘿瀑布》等，詠物散文往往會將生命的哲理蘊涵其中，比如《紫藤蘿瀑布》揭示的哲理：“花和人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長河是無止境的。”
下面，仍就這片落葉，聯想相似的人或物，請大家再寫一小段文字，儘可能提煉出較深的感悟。也可對寫好的部分作修改、潤飾。
（學生寫作，小組交流討論，約五分鐘。）
師：這節課的時間不多了，我們請兩位同學讀一讀。
生：我知道，已經到了我生命的最後一刻。寒風凜冽，我頑強地掙扎著，但終於黯淡落下。我知道，我的外表已被歲月磨成火紅色。火紅地落，這是我生命中最後的尊嚴。也許現在的我，就像那位我經常見到的白髮老人，那位堅持每天早上六點跑步的老人，儘管雙鬢斑白，皺痕深深，但依然散發著向上的迷人味道。（掌聲）
師：太棒了！你以葉子的口吻來寫，有想象，有聯想，還有哲理的揭示，這麼短的時間就寫得這麼好！
最後一個發言機會，我想留給那位不太喜歡葉子的男生。有請。
生：一片葉子和它的夥伴一道立在樹頭，這時，有一隻胖胖的青蟲挪了上來，慢慢地靠近這片葉子。葉子顫抖著，無奈地看著這隻青蟲的逼近。“咔嚓”一口，葉子感到鑽心的疼痛，似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咔嚓”，又是一口，葉子痛苦地蜷縮起身子，但依然在風中放出爽朗的笑聲。
望著這片葉子，我想起了爺爺。爺爺因為年輕時的勞累，染了一身病疾。他被病魔折磨著，但是並沒有顯示出頹廢的樣子。他很喜歡穿紅色外套，是年輕人喜歡的那種奔放的紅。他每天早早起來去晨練，打打太極拳，還會偶爾唱唱京劇，活得特別自在。
生與死離得很近，當死亡向一個人逼近時，可怕嗎？可怕。但總有一些人能夠坦然面對衰老和死亡，活得更加純粹。（掌聲）
師：我發現你對葉子的描寫改了一處，在它痛苦的基礎上加上了樂觀的描寫，這就與爺爺的精神一致了。當我們寫物或寫人時，抓住物或人的矛盾性來寫，往往會寫得更深刻。
你看，這節課你的進步多大啊。你能不能用一句話總結你今天這節課的收穫？
生：我覺得落葉也挺好的，我想從此以後，我也會喜歡上落葉的。（掌聲）
師：說得太好了。我也送大家一句話：“用心體貼每一片葉子。”（板書課題）王陽明曾說：“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於寂；你既來看此花，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物在心中。你是什麼，你就能看見什麼。你有多深，你就能看世界有多深。我們要不斷修煉自己，帶著美好的心、善於體貼的心，好好活著。帶著愛，行走人間，用心體貼每一片葉子，用心體貼每一個人，用心體貼每一處風景。
讓我們來齊讀這句“用心體貼每一片葉子”。（齊讀）
課後，推薦大家看一組文章，東山魁夷的《一片樹葉》、蔣勳的《葉子》、賈平凹的《落葉》、韓靜霆的《病榻觀葉》。課後發一張講義給大家，上面還有一篇學生習作《堅韌的葉子》。再推薦一本書，鮑爾吉•原野的《草言草語》。
好，這節課就上到這裡。下課。（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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