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勺頭荷包蛋,老揚州記憶中的深夜食堂

揚州人,夜餐,說成夜頓子。人嘛,原本“三天吃六頓”就“快活得沒處抓癢”了。

臨扳起鼻子打呼,還順一頓,口水滴下來,還不把腳面砸腫麼?其實,夜頓子,在我的記憶裡,是一種深深的愛。

銅勺頭荷包蛋,老揚州記憶中的深夜食堂

銅勺頭煎雞蛋,神聖祈禱的味道經久彌香。父親病入膏肓,我才虛齢九歲不到。

母親每天子夜準時悄悄地到天井裡,虔誠地望望夜空上方,拿出木柄銅勺,倒一點豆油,“啪”就著銅勺邊沿,打一隻雞蛋滑落裡面。隨即擦亮火柴,點燃稻草把子。

銅勺慢慢轉動,雞蛋漸漸變熟。母親趕緊移步到病榻前,用筷子夾了,用嘴吹吹,送到父親面前。父親眼裡有晶瑩在閃耀,吃得很艱難,很津津。吃完了,母親用毛巾給父親拭拭嘴角。轉身去掃掉地上的灰燼,畚斗裡倒點水,怕死灰復燃。用絲瓜絡子將銅勺裡面的油,外面的黑跡,擦得一乾二淨。

秘方是鎮郊一位老中醫給的,說,“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子夜銅勺頭煎雞蛋,貴在把握時分,絕對滋補。母親深信不疑,一直堅持深夜開伙,卻未能挽回父親的生命。

銅勺頭荷包蛋,老揚州記憶中的深夜食堂

不過,父親逝世時很安詳,母親衣不解帶陪伴在身旁,鍋灶邊那把煎雞蛋的銅勺頭鋥鋥亮亮。

冰糖衝雞蛋花,不停地攪拌,一點不累。女兒五歲時,忽然咳嗽不止,小臉咳得通紅,嗓子眼裡似有風箱拉動的回聲,有時還會把吃下去的食物和藥物,吐得一塌糊塗。

醫生診治為,“小兒百日咳”。媽哎,一百天咳下來,把我家小千金會折磨成啥樣啊?想想都怕。看了好多醫生,開了好多藥,依然不見起效。我倆的心揪得緊緊的,生疼生疼。

銅勺頭荷包蛋,老揚州記憶中的深夜食堂

一位同事老母親得知情況,說了一個方子,用冰糖衝雞蛋花,可以治的。只是,要用筷子不停地攪拌一千二百下,半夜吃,才會見效。

冰糖有止咳功能,略知一二。夜裡十一點多,爬起來。冰糖放進搪瓷缸子裡,雞蛋敲碎,拿起一雙筷子順時針,逆時針,輪換著一下一下攪拌,記著數,一千二百下,不多不少。提起水瓶,倒進熱水,待稍稍冷卻,搪瓷缸子裡全是一個泛一個的泡沫圈。想不到,女兒愛喝,一口氣就喝個底朝天。真不負我手,我心。

三天,三個深夜,三個雞蛋,三塊冰糖,三千六百下,神奇得很,女兒不咳嗽了。“小孩子無假病”,立馬神氣六國,活蹦亂跳玩去了。

當然,深夜食堂的夜頓子,吃過很多。有呼朋引伴胡吃海喝的,有三五知己淺斟小酌的,有獨自解饞饕餮的。最難忘的,最溫馨的,最珍貴的,還是寄託,蘊含,充滿了親情、深情,摯情的,需要用心,用手,用虔誠去做,去親力親為的。

如銅勺頭煎雞蛋,如冰糖衝雞蛋花。給予與付出,神聖儀式感,一絲不苟,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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