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西湖和運河竟是這群人的聚寶盆!水下那些小東西 有些已賣到幾十萬

“欲把西湖比西子”。

杭州的名片西湖,和穿城而過的運河一樣,除了風花雪月,還有關於財富的隱秘做事。

這些年,西湖和運河的歷次疏浚,杭州人金志昂和吳宗鍵,他們都沒缺席。

不為欣賞美景,只為撿漏,水裡有“錢”。

有人從水底撿漏一枚“龍鳳通寶”,現在市價十多萬。

在錢幣收藏這個江湖中,有人獲得千百倍收益、有人能製造風口、有人血本無歸,但更多的人只是興趣使然,摸著石頭過河。不知道什麼是路,什麼是坑,圖個心頭好。

前些天,這個圈內的人都紛紛趕去紹興參加圈內“房交會”,來往談的都是直接跟“錢”有關的生意。

組織這次“房交會”的是泉友會的掌門人陳寶祥,他拋開手頭的生意,忙著為“錢”建了一座博物館,開館之時盛況空前。

這個“錢幣”江湖,故事與傳聞,離奇又豐富。

南戴北駱,兩位宗師

前些天,陳寶祥很忙很忙。身為一家公司的老總,他的時間本就精準到掐分秒來計算,但這並沒妨礙他接連張羅了兩件分外大事:開博物館、做“房交會”(包下一座酒店,每間房間設攤擺上寶貝交易)。

這個月,他多了一個身份:戴葆庭錢幣博物館的館長。

這是浙江第一家關於“錢”的民營博物館,歷時三年修建而成,費資300多萬。

博物館位居紹興鑑湖水街,環城河與運河環流而過。開館當天,盛況空前、來者如潮。中國錢幣界著名專家、學者,逾百人來參加,中國金幣總公司負責人也到場慶賀。

博物館名字,和一個紹興故人很有淵源,他叫戴葆庭。

在中國泉學界,有兩位宗師級的人物,“南戴北駱”。“南戴”就是戴葆庭。博物館所處位置,正是古道山陰道的起源點,與東跨湖橋相接,是通向諸暨楓橋的一條官道也稱為乾溪道。古道經過的紹興陳家葑(今柯橋區福全街道五洋村),是戴葆庭幼年生活過的地方。

光緒年間出生的戴葆庭,家境十分清貧。

他的兒子、76歲的戴志強老人,是陳寶祥的師父。老人告訴我,他的太祖父,年關時交不起田租,選擇自殺。11歲的父親,只讀了兩年私塾,就在米店當學徒。父親個子小,一次背米過橋,連人帶米從橋上滾落。

在學徒時期,父親已經對錢幣收藏產生了興趣。為尋覓古錢,一副擔子,肩挑步行,深入窮鄉僻壤。前面挑的,是古錢圖樣和被褥行裝,後面擔的土灶鐵鍋、柴米油鹽。短則十來天,長則個把月,吃住在外,風餐露宿。

作為戴志強的十大弟子,對這位從未晤面的師公,陳寶祥十分敬仰。

“從1920年到1940年,20年間,師公的足跡走遍中國20多個省份。哪裡發現古錢,不管路有多遠,都親力親為。那枚‘壹當伯錢’,是師公在柯橋附近找到的。這是一枚唐代安史之亂時鑄造的樣錢,大熊貓級!至今仍為孤品,舉世無二。這麼說,他是近代中國收藏史上,第一代跑‘地皮’(古玩第一線的人到城市的街街巷巷、農村的角角落落,挨家挨戶去淘老物件)的人。一代錢痴,終成一代宗師。師公的影響,遠及日本、朝鮮、東南亞等海內外錢幣學界。”

和師公戴葆庭一樣,陳寶祥打小痴迷錢幣。

博物館所在的鑑湖水街兩公里遠,曾有一條老路,叫子餘路。兒時的陳寶祥在這裡長大。

陳家是銀匠之家、四代相傳。陳寶祥父親,是新中國浙江省第一批工藝美術大師,當時只有4人。老人擅長金銀飾品及擺件設計,他純手工製作的六和寶塔,名氣很大。

14歲那年,陳寶祥上小學五年級。在老宅抽屜裡,他無意翻出幾枚康熙乾隆古錢幣。從小喜文愛史的陳寶祥,很痴迷這些幾百年前的老錢幣。幾十年積累,他手頭珍藏上千枚各代古錢稀品,以民俗花錢居多,在泉界頗有影響。

2015年10月,浙江省泉友會在寧波成立,陳寶祥被選為會長。建會之日,陳寶祥就有一個夙願:為錢幣造一座博物館。他想起兒時的鑑湖水街:每逢清明,他坐著烏篷船,搖搖晃晃打這裡過,到鄉下上墳祭拜。這裡鄰水而建,古人喻錢為泉、源源不斷,水也。

他毫不猶豫租下這裡,向政府備案,又請紹興最好的園林師與裝修師精心打點。三年後,博物館終得開張。他想起所敬仰的師公,取館名“戴葆庭錢幣文化博物館”。

博物館是不賺錢的,開起來難,持續開下去更難。陳寶祥說,他會堅持下去。博物館開館當天,師父戴志強收了一個關門徒弟。算上陳寶祥等9個師兄弟,這是第十個。老爺子很高興,說“十全十美了。”

杭州產的那些錢幣

開館當天,杭州人金志昂和吳宗鍵特來趕場。

吳宗鍵還攙來了老父親,老人家年近八旬,腿腳不好,但吵著一定要來。吳家是古錢收藏世家,祖孫三代傳承。“千帆過盡老司機”,儘管掌過眼的錢太多,但瞅到展館裡的錢幣,老爺子還是沒能淡定:呀!全是寶貝。櫥窗裡,雕母、母錢、鐵母和樣錢,全是稀世珍品。還有和杭州頗有淵源的寶貝,比如臨安“銅銙牌錢”。

北宋亡國後,宋高宗逃往江南,十年顛沛流離,才以臨安為都。內外交困,財政捉襟見肘,遂大肆鑄錢。為抑制通貨膨脹,也為有效阻止銅錢北流入金,發行的貨幣錢牌,只限於臨安。因此近代出土此幣,均來自杭州地區。

1957年西湖出土一件面文為“臨安府行用”,背文為“準伍伯文省”的錢牌。

1986年,杭州治理中東河時,發現一件面值為“伍伯文”的錢牌。

1993年,在杭州舊城改造中出土臨安府錢牌“準貳伯文省”“準伍伯文省”各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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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流通區域小、鑄行流通時間極短,傳世甚少、價極昂貴。2014年,香港拍賣會上,一枚“銅銙牌錢”曾以78萬港幣成交。同年又一場香港拍賣會,又一枚以104萬港幣成交。

事實上,浙江人關於“錢”的歷史,時間真的很長很長。

金志昂,浙江省收藏協會錢幣委員會主任。他說,早在數千年前的良渚文化時期,杭州人就有“儲備金”的意識。

比如良渚玉璧,精美考究,既是裝飾品又是貴重物品,有錢人家,會珍藏一兩塊當“儲備金”,和時下的“黃金儲備”一個概念。

又比如“大泉當千”,杭州有史料記載最早的鑄造錢幣。2000年,西湖疏浚而出。疏浚時,巨大壓力的抽水作業造成翻滾,導致錢形彎曲,但仍不失為當時制錢技術的珍貴實物。據考證,這是三國時期赤烏元年至九年(公元238-246年),孫權在西湖邊所鑄。

又比如世界上最早的紀年錢幣“淳熙元寶”。在建德江邊鑄造,時間是宋孝宗淳熙七年(公元1180年)。錢幣背面上鑄有年數,和今天的紙幣一樣。這是中國最早的紀年錢,也是世界上最早的紀年錢,比歐洲還早了30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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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種很特別的錢,叫“趙寶重興”。它是湖州特產,獨一無二、存世量僅為個位數。據說,它的身世,和南宋末年的 “霅川之變”有關。“霅川之變”是指南宋寶慶元年(公元1225年)正月,湖州人潘壬、潘丙和潘甫起兵擁立趙竑為帝,後被鎮壓討平的事件。據推測,起事前,潘氏兄弟為籠絡人心、聯繫同黨,特意鑄造。“趙寶重興”很特別很稀少,應該是一種用於聯絡的信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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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和運河藏了很多錢

杭州的西湖、運河,對於玩錢的人來說,諱莫如深。

行外人看西湖,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行內人看,西湖也是“財富之湖”。

兒時的吳宗鍵,總跟著爺爺和父母親“逛”西湖。一來逛景,二來不足為外人道:“逛”錢。

西湖和大運河,一直是杭州這座歷史文化名城的兩大標誌。古往今來,她們見證過許多王朝更替,吸引過不少文人墨客。同時,她們又是一個龐大的聚寶盆。

新中國成立以來,西湖屢次疏浚工程和大運河河道治理中,前所未有的大量古錢幣,紛紛破水而出、重見天日。西湖是一個寧靜的水灣,湖泥細膩無風浪衝擊,水質清冽,儲錢環境得天獨厚。據調查統計,自2000年以來,西湖數次疏浚工程中,出水錢幣的保守數量,應在十萬枚以上。這是一個驚人的數字!吳宗鍵認識一位老藏家,竟獨自收藏了兩萬餘枚西湖錢。

每逢西湖和運河疏浚,河邊總湧來三三兩兩的撿漏之人。

民工們赤腳爬上岸,一腿淤泥,兩手一攤,掌心裡全是錢,湖底河底新撿的。

花幾毛錢就能買到一枚,10元錢可撿漏上好的古品,個別已溢價到上萬甚至幾十萬。

曾有圈內人,從一個年輕民工手裡撿到一枚龍鳳通寶,如今市價5萬元以上。

吳宗鍵有一位朋友老何,曾在運河裡劃過船。

從老何那裡,他收集到不少從運河淤泥裡打撈上來的古錢。許多錢幣表面不光潔,有的錢面上有粗糙顆粒,不少錢幣邊緣缺損或不完整。

而相比之下,西湖錢幣多數完整無缺,少有磨損,顏值普遍也較高。

為何會有這些差異?

吳宗鍵說,究其原因,是由於運河中泥沙雜質含量高,運河水比較混濁。

年深日久,錢幣們的顏值便受到了影響。

加之運河水與西湖水酸鹼度的差異,對錢幣造成的腐蝕程度也不同,運河錢受腐蝕度往往較大。

從出水的錢幣來看,運河錢和西湖錢的品種都不少。有春秋戰國的蟻鼻錢、兩漢半兩、五珠,以及三國兩晉南北朝、唐朝古錢,還有五代十國、兩宋、元、明、清的各種行用錢幣(銅錢、鉛錢等)和花錢。甚至民國時期的銀元、銅元等,也有很多出水。在水中,還曾發現過如靖康通寶、淳熙鐵母、龍鳳通寶等珍稀品種。有些錢幣,甚至還填補了我國貨幣考古的空白。

西湖和運河,為何藏了這麼多錢幣?

在古代,西湖是和錢塘江相連的。據地理學家考證,早在2000多年前的秦朝,錢塘江與西湖大片水域相連,寶石山、吳山能隔水對望。時光流逝,錢塘江潮起潮落。泥沙越來越多,沉積淤塞,西湖與錢塘江終於各自在水一方。

而早在隋朝開通的京杭大運河,一度作為通商往來的重要樞紐。船隻南來北往,交易頻繁,自然少不了重要的媒介——錢幣。歷朝歷代的杭州人,河邊洗衣、翻船、買水(古俗,杭州人去世後,家屬到河邊、湖邊拋錢)、失足落水,丟入或意外掉入等,逐漸豐富了西湖和運河的錢幣數量和種類。

吳宗鍵認為,杭州的西湖與運河,是兩座天然的錢幣“博物館”。

玩錢人的江湖

與陳寶祥拜戴老先生為師一樣,作為資深玩錢人,吳宗鍵也有啟蒙師父。

這緣自一次偶然邂逅。上世紀90年代,他就讀於杭州學軍中學,對歷史情有所鍾,每節歷史課,都聽得格外認真。歷史課本里的刀幣、鏟幣、蟻鼻錢、秦半兩等各種古錢幣,讓他神往。但當時對古錢幣的認知,他還處於懵懂階段。

有一天,他遇到了梁老先生。週末校門口,吳宗鍵有天買個油墩兒充飢,突然發現旁邊竟然有個古錢幣地攤。攤主是一位老者,年過六旬、頭髮花白、面目慈祥。只是靜靜坐著,也不吆喝,擠在眾多小吃攤當中,顯得格格不入。

吳宗鍵蹲下身子,翻看著地攤上的錢幣冊,突然眼前一亮,“咦,這不是鬼臉錢嗎?”關於鬼臉錢,他只在歷史課本上見過。它是戰國時期楚國的銅鑄幣,造型古怪、文字神奇。他實在驚喜,心想:這麼稀罕的東西,一定很貴吧。

“這個賣多少?”

“3塊錢,保真。”老者伸出三根手指,回答不緊不慢。

“這麼便宜!”吳宗鍵動心了,迫不及待地掏出口袋裡僅有的3塊錢,買下了它。

老者說,“小夥子,我姓梁,古錢幣知識豐富,坑也多!我在這裡擺攤,想要入這行,我們多交流呀。”從此,他與梁老亦師亦友。

梁老的家,他去過。老先生獨居,無兒無女,居室不過30多平米,牆壁用舊報紙糊著,破舊寫字檯上放著14寸的舊電視。

當老先生從簡陋的木櫃裡,拿出省吃儉用收藏的數千枚古錢幣時,吳宗鍵不由得肅然起敬。

20多年轉瞬即逝,梁老早已故去。往事依稀,但吳宗鍵始終記得老先生的話,“古錢幣知識豐富,坑也多。”

玩錢人的江湖,有兇險、有機遇、有荊棘滿身,也有錦鯉漁獲。

比如他的朋友祥子。數年前,泉商祥子花6000多元買了一枚隆慶通寶,品相雖不錯,可價格在當時真是死貴。他一衝動買下來,怎麼也賣不出去。

沒想到,近年來,行情蒸蒸日上,作為明錢代表之一,隆慶通寶一躍成為大熱賣品種,價格幾度飆升。今年之江飯店的“房交會”上,祥子以兩萬多元高價,讓隆慶通寶華麗易主。祥子樂開了花,直呼過癮。

與祥子相比,泉友阿康卻沒這樣幸運。阿康玩的是西夏錢,其中“西夏三劍客”:天盛、皇建、光定元寶,是他的最愛。

“三劍客”是西夏政權鑄行的漢文錢幣,錢文優美、鑄工精良,意義獨特。他買了不少,一直囤著,就等行情大漲時找到接盤俠,猛賺一筆。就這樣,一年年過去了。世事難料,近幾年,甘肅、寧夏等地區大量西夏錢幣突然被發現。於是,價格直線下跌。天盛价格猛跌。皇建、光定還不如一些雍正通寶值錢。這便是市場赤裸裸的現實。阿康不但沒錢賺,還虧了本。他有些悲憤,“我的西夏寶貝們,何時才能找到接盤俠?”

包下兩座酒店700多個房間談“錢”

前幾天,金志昂一直在東奔西跑,為“錢”而忙。身邊的朋友圈,和他一樣玩錢的人紛紛趕赴紹興。

這次是陳寶祥他們在紹興包下了兩座星級酒店,開錢幣“房交會”。

吳宗鍵也一樣,這樣的“房交會”從不輕易失之交臂。

對於資深玩家來說,錢幣交易已是網商新時代。不久前,一枚元末篆書折三徐天啟通寶,網拍出上百萬元的高價。沒過幾天,某微拍堂的西夏孤品崇慶元寶,更是以兩百餘萬的天價成交。

吳宗鍵認為,互聯網深刻影響著錢幣收藏界玩錢人的渠道,一下子豁然開朗。但線下買賣錢幣的“房交會”依然火爆。

這樣的“房交會”,從2017年第一屆全國錢幣交流大會開始,連續三屆,都在杭州,都在之江飯店,很受買賣雙方喜歡。

為什麼會這樣?

陳寶祥說,這樣的交易方式私密性好,便於私下交易溝通。“過去老人們逛市場,最喜歡的交易方式,就是袖內拉手:賣家買家在袖筒裡掰手指壓手指講價,最後的成交價格,只有買賣兩家知道。”

與杭州之江飯店一樣,這次的房交會同樣很火爆:五星級的新咸亨酒店、稽山賓館,700多個房間全部被包圓了。

進入酒店,你會看到這樣一幅景象:樓上樓下進進出出的人,張口閉口全是談“錢”的。

隨便推開一個房門,裡面的場景讓人驚愕:床鋪上、寫字檯上,甚至地毯上,鋪滿了一層又一層,全是古錢幣,還有大塊銀元寶。

名貴的錢幣,精美的透明包裝上,還帶有二維碼。掃一掃,錢幣的鑑定機構、品相登記信息全跳出來。

天價的古錢幣,除了二維碼,甚至還帶有X光片,內部如有“骨折”缺陷可一目瞭然。在一個房間,我碰到了一個資深“玩錢人”小徐(化名),是個90後。他一邊吃著泡麵,一邊忙著和一撥人交易。女友小李,正躺在床上看攤。床鋪上,數百枚“通寶”和“袁大頭”整齊列隊,像接受檢閱的列兵。

受爺爺薰陶,打小起,小徐就喜歡玩錢幣。我問他,你藏了多少錢?他眨巴著眼睛說,沒數過,上萬枚有吧。

在“房交會”上,你能看到這樣一幅奇異景象:人們用最流行的數字支付方式,交易著很古老的錢。

這次“房交會”有多火?我瞭解到,像小徐這樣的玩家,足足有上千人,連美國PCGS、香港SBP、公博、華夏這樣的知名評級、拍賣公司也來趕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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