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誤打誤撞奪走黃鼠狼口中食,不料招來滅門之禍

故事:誤打誤撞奪走黃鼠狼口中食,不料招來滅門之禍

1

斜日暮,西山郊,亂葬崗。

一條嬰兒手臂粗細的長蛇在林間簌簌穿行,枯枝腐葉沙沙作響。行到一株老槐樹下,長蛇驀地停住,蛇首高昂直視前方,信子吞吞吐吐,似是察覺到危險臨近。

樹後緩緩鑽出只飢腸轆轆的黃鼠狼,細身長頸、棕毛短耳,一雙黑豆圓目滴溜溜轉,直直攔在長蛇面前。

長蛇“嘶嘶”兩聲想要繞路而走,黃鼠狼卻打個轉兒,又擋在它跟前。長蛇知道今日躲避不過,只得昂起蛇首,蜿蜒遊走,時不時伸出信子衝黃鼠狼“嘶嘶”兩聲以示威脅。黃鼠狼卻只是輾轉騰挪,不與它正面交鋒,可若那長蛇想要逃走,它便又緊跟其上,將它圍堵回來。

兩相纏鬥,進退防守,林間樹葉飄落揚起,好似高手交戰,十分精彩。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長蛇氣力漸消,索性在地上纏作一盤,只將蛇首高高昂起,隨著黃鼠狼身形移動。

黃鼠狼見他不再挪動,猛地竄了起來,在長蛇一遭撒了泡尿。這動作說時遲那時快,待長蛇反應過來,已被黃鼠狼困在“尿圈”裡。蛇蟲對黃鼠狼的尿臭向來嫌惡畏懼,此刻被困在圈中,左衝右突竟不得出,急得搖頭擺尾。

黃鼠狼立在一旁一動不動,目露貪婪,注視著即將到口的美食。

長長的蛇尾攪得樹葉紛飛,卻破不開這必死的結局。

……

不遠處有腳步聲“唰唰”而來,“叮叮噹噹”的銅鈴聲響徹林中,越來越近。黃鼠狼立起身子,小腦袋轉來轉去,一會兒緊盯腳步來向,一會兒看看圈中長蛇。那長蛇卻只是盤坐一團,垂首待死。

腳步聲與鈴鐺聲不緩不急,轉眼功夫更近了些,一個負重而行的男人踏著枯草而來。黃鼠狼幾番猶豫,躍到樹後。

那人幾步到了跟前,看到空地上盤了一條長蛇,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他多看了兩眼,腹中咕嚕嚕一陣響。自早上趕路至現在,只吃了一碗稀粥並兩個素包,此刻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這條長蟲雖說不能充飢,但前頭不知還有多遠,他可不想餓著肚子繼續趕路。這麼想著,男人四處看了看,自地上撿起一段樹枝,慢慢靠近了那條長蛇。

黃鼠狼看著那人漸漸接近了自己的獵物,伏在樹後目露寒光,不願出去與那人起衝突。

男人怕長蛇暴起傷人,小心翼翼一點點靠了過去。離長蛇還有三尺遠,他謹慎地用樹枝拍打地上的腐葉,一路翻挑,口中還“赫赫”作響。

長蛇依舊毫不動彈。

男人手執樹枝圍著長蛇一通翻騰,長蛇雖無反應,但黃鼠狼在樹後看得著了急。這片空地上佈滿腐葉亂草,先前它那尿液盡數落在樹葉上,如今被這男人一折騰,圈子處處豁口,如何還能困得住這長蛇?

果不其然,就在那男人以為長蛇已死,往前又跨了一步之時,地上盤曲的長蛇猛地舒展身形,游龍一般往遠處逸去。

那人目瞪口呆看著“死蛇復生”,半晌哀嘆一聲,摸摸肚子,扔下樹枝欲要繼續趕路,卻不想樹後突然竄出一隻黃鼠狼,飛也似的蹦到他身上。

男人慌忙伸出右手一擋,那黃鼠狼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靈活落到地上,回頭看了他一眼,向前跑了兩步隱進樹叢之內。

那人吃痛捂住傷處,罵罵咧咧了兩句,從腰間撕下布條,將傷處隨便包紮好,便繼續趕路了。

待他離開,那黃鼠狼不知怎的竟又從樹後轉了出來,嘴邊一絲血跡,雙目陰沉,鼻子輕輕抖動兩下,一群灰鼠從四周竄出,循蛇跡往前追去。

2

許多年後。

“嘭嘭嘭……”

一大清早,郭府大門被拍得震天響。一個戴著破爛氈帽的老頭兒站在門口跺著腳,時不時伸手出去在門上拍幾下。冷風呼呼地刮,門口兩盞白紙糊的燈籠“嘩啦啦”地響。

拍了好半天,有腳步聲慢慢近了。老頭兒往後退了兩步,大門從裡頭打開,一個穿著青衣夾襖的年輕人露出臉來,不耐煩地問他:“什麼事?”

老頭兒趕緊賠了副笑臉兒,彎著腰指了指宅子裡頭,“方才貴府有人要了我一斤豆腐,還沒給錢呢。”

年輕人翻個白眼,嘴往高掛的白燈籠上一努,“府中正在辦喪事,誰有這閒工夫買你豆腐?再者說了,即便是有,咱們郭府裡哪個能短缺你幾個豆腐錢?真是窮得睜不開眼了,走走走,趕緊走!”

說話間門裡傳出悲悲切切的哭聲,果然是有喪事。一陣冷風吹來,年輕人緊緊衣裳,就要關門。

老頭兒卻不管,眼見他身子縮進門裡,趕緊上前用手扒著門往裡擠,一邊擠一邊還嚷嚷:“老頭兒我這是小本買賣,你們可不能仗著有錢就賴賬啊!”

年輕人被他推搡幾下差點摔倒,老頭兒趁機跑了進去。

闔府皆白,堂前停著口棺材,郭府眾人披麻戴孝,女的嚶嚶痛哭,男的低頭俯首,哀痛凝重。

見闖進來個人,管家郭實眉頭一皺,衝近旁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點點頭,悄然起了身迎上前去,到得跟前認出是和自己家同住午欄巷的豆腐劉。他將老頭兒請到一邊,低聲問:“劉大爺,你不好好賣你的豆腐,跑這兒來幹嘛?沒看見府裡在辦喪麼?”

劉老頭兒也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悄聲答道:“剛才你們府裡有個老頭兒買了我一斤豆腐,沒給錢。小方你也知道你大娘那脾氣,要是我要不到賬,回去還不得扒了我的皮?”

小方聞言不由竊笑,整個午欄巷誰人不知“豆腐羅剎劉大娘”的“美名”?

聽說打年輕那會兒就是個火爆脾氣,儘管長得有幾分姿色,卻無人敢上門提親,最後嫁給了窩窩囊囊無甚本事的豆腐劉,天冷了磨豆腐,天兒熱了就學江湖術士,擺攤算命,卻無一回準過,自然也賺不到什麼錢。一來二去,劉大娘脾氣越來越躁,對自家夫君非打輒罵,劉大爺日子十分不好過。

想到這兒,小方心裡也不禁可憐他幾分,看這會兒不忙,問他道:“你說說那人什麼模樣什麼打扮,我替你尋他出來,總好過你在裡頭瞎攪騰,惹惱了奶奶少爺,帳沒要著先吃頓棍棒。”

劉老頭兒嘿嘿訕笑兩聲,想了想說道:“那個老頭兒穿件綢緞袍子,上頭繡了雲紋,寬寬大大,晃晃悠悠,看上去病怏怏的,五短身材,臉色青白,雙目瞪得老大。哦還有,他伸手拿豆腐的時候,我看見他右手背上有塊黑斑,看上去和個元寶差不離,真稀罕。”

隨著劉老頭兒將那人特徵說得清楚,小方臉色變了。待他說完,小方眼神怪異地瞧著他,半晌不說話。

劉老頭兒被他瞧得心驚,搓搓手問道:“小方,你看我做什麼?難道這買豆腐的是什麼大人物?”

小方明白劉老頭兒為人向來老實巴交,從不說瞎話,可今兒這事實在是……他回頭瞧瞧堂上的棺材,還是又問了一遍:“你說,買你豆腐那人手上有塊元寶黑痣?”

劉老頭兒低著腦袋想了想,猛地一抬頭,“沒錯兒,我看的真真兒的,就在右手背正中間!”

聽他說得斬釘截鐵,小方回身往棺材處一指,“闔府上下,只有剛剛駕鶴西歸的老太爺手背上有一塊元寶黑痣,劉大爺,你要不要再想想?”

劉大爺順著他手往那一瞧,嚶嚶咽咽地哭聲傳了過來,嚇得他往後退了兩步,瞪著一雙老眼駭道:“你是說,買我豆腐的是死人?”聲音不自覺大了些,引來眾人目光。

管家一看,兩條濃眉皺到一起,趕緊起身走過來,呵斥他倆道:“叫嚷什麼!”

“賣豆腐的收賬,找錯地方了。”小方一邊答覆管家,一邊衝豆腐劉使眼色讓他快走。

不想豆腐劉卻不領情,指著小方氣道:“小方啊小方,我一直當你是個老實孩子,怎麼消遣起你劉大爺了?罷了罷了,反正是你們郭府裡的人買的我的豆腐,隨便找個人來把帳結了就是。”

小方一番好意,卻被劉大爺誤會搶白一番,郭實也斜睨了他一眼,問道:“怎麼回事?”

劉大爺不待小方回答,自己將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一遍,末了一踏雙腳擺個八字,“我賣了這許多年的豆腐了,街里街坊都憐恤我老來不易,哪怕手頭拮据,也從不拖欠我的豆腐錢。你們郭府堆得是金山銀倉,怎麼就忍心眛下我這幾個銅板兒?”

郭實與小方對視一眼,小方點了點頭,兩人眼中都是滿滿的疑惑,還有幾分驚駭。若豆腐劉所言屬實,難不成是新逝的郭老爺詐屍了不成?可若不是真的,那這豆腐劉又如何知道郭老爺的身形特徵?

一時之間,郭實也不知該如何處理此事。沉吟半晌,他囑咐小方將豆腐劉帶到一處空房,自己則匆匆幾步到了大少爺郭齊良面前,湊過身去耳語了幾句。

郭齊良聞言也是一驚,起身隨他到了房中。郭實又讓豆腐劉將適才與他說的話,原原本本稟給了郭齊良。

豆腐劉也意識到事情不簡單,仔仔細細回憶了一番,將事情說得更加詳細了些。末了,小聲問道:“莫不是郭老爺子身魂不寧?我倒是可以……”

郭實看看郭齊良臉色,打斷豆腐劉的胡言亂語,讓小方帶他出去領豆腐錢了。

良久,郭齊良出聲問管家:“實叔,你說這事兒,該怎麼辦?”

郭實早就想好了說辭,沉聲道:“少爺,老爺生前的確愛吃豆腐,保不準是捨不得這口吃的。”

“那,這豆腐如今在何處?難不成,難不成……這鬼也能吃東西?”郭齊良抖抖索索地說,即便那鬼是自己的親爹,想到此也不由得打個寒顫。

郭實面露難色:“少爺,如今咱們該想的,卻不是這些。晚會兒照法寺的空明大師會過來做法事,他生前與老爺私交甚好,有什麼麻煩儘管請教他便是了。”

郭齊良點點頭,“一切都交給你辦吧,實叔啊,我爹生前十分器重與你,這樁事你可要辦得妥妥帖帖,讓他老人家走得踏實啊。”

郭實躬身應了一聲,猛地想起什麼,提醒郭齊良道:“少爺,大師說了,做法之時最忌貓鼠,兩相起了衝撞定然壞事。夫人那隻白貓切記要留在房中,萬不能讓它出來。”

郭齊良點點頭,與郭實一前一後出去了。

3

晚間,十幾個照法寺的和尚拿著木魚進到府中。領頭的空明大師一身赭黃僧袍,身材瘦削細長,雙目精光內隱,眉心一滴殷紅血痣。面上是佛家弟子的慈悲色,卻時不時露出幾分冷厲狠毒,猶如毒蛇髭狗。不過,眾人看到的只是那副佛面。

餘下的灰衣僧眾臉似木雕,無喜無悲,只低頭頷首跟在空明身後。

郭實將事情告知空明,尋求解決之法。

空明闔目細思,單手向前一指,“為今之計,只有開棺!”

“開棺?”郭實順著空明手指看過去,那口棺材黑沉沉停在那裡,不由疑聲道,“今日月華耀光,我聽人說過,若是這月光照到屍身上,怕是會……”

“只管放心,貧僧在此,斷不會讓郭老爺子屍身有恙。凡人食物留在棺中不僅會破了風水靈氣,使死者無法安息,日後郭家後世子孫也要遭殃。時不我待,郭施主早下決斷,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郭實哪裡懂這些?一聽此言,趕緊將這事稟給郭齊良。

郭齊良與郭老夫人並眾兄弟一商量,為了子孫後代,開棺!

月上當空,郭齊良摒退女眷,與管家郭實以及眾兄弟一起守在棺前,幾個身強體壯的僕從守在旁邊靜待吩咐。一班和尚圍著空明,默默唸著晦澀難懂的經文。無光之處,暗影湧動,不知多少的灰鼠聚在一起,卻未發出一絲聲響。

空明從袖中取出一根禪杖,輕輕一插,禪杖扎進石板一寸,發出“嗡嗡”之聲。

郭齊良少時經常隨母入寺拜佛燒香,自然也見過禪杖的模樣,多是五尺來長,杖頭附有大環,大環上又穿了幾個小環,看上去倒也莊嚴肅穆。可這禪杖與面前這柄有些不同,忍不住出口問道:“大師,這柄禪杖……有些奇怪啊。”

空明雙目低垂,單手拂在禪杖上。這禪杖長短與其他類同,可上下一般粗細,鏤刻的花紋並不繁複,猶如蛇鱗一般整齊。杖頭無有鐵環,形狀好似蛇首,小巧逼真,信子前伸,碧目閃爍,增了幾分恐怖。

“這乃是貧僧降服的一條毒物,後來經我多番煉製,做成禪杖伴我左右。”

郭齊良心中更加敬佩,“想不到大師還能降妖伏魔,真是,真是厲害。”

空明單手施禮,並未搭腔。身後依傍一株老槐,枝椏粗壯,樹影如輪蓋,裡頭簇簇湧湧滿是灰影,有幾隻溢到外頭,幾個灰衣僧輕撩僧袍,那幾只灰鼠倏地鑽了進去。

又過了片刻,空明抬頭看看月亮,衝灰衣僧們點了點頭。那些僧眾齊齊站起身,走到棺木前將手搭在棺蓋上。空明緊緊握住禪杖,口中輕聲自語,旁人聽不清,只當他在唸誦經文。

眼看棺蓋就要打開,院牆上忽然傳來一聲慘叫,緊跟著“噗通”一聲,似有重物從牆頭跌落。眾人嚇了一跳,郭實出口大喝:“誰!”

一道人影上竄下蹦地跳了出來,口中“哎喲喲”不斷叫喚,走出陰影露出臉來。郭實一瞧,“豆腐劉?你怎麼在這兒?”

豆腐劉無法作答,手忙腳亂拍打著身上,一道道黑影在他身上攀來附去,吱吱亂叫。

冰輪傾轉,空明立身之處月華移開,只剩黑暗。他皺眉盯著來人,鼻子輕輕抖了抖,那些黑影突然落到地上鑽進草叢,消失不見了。

豆腐劉這才長出一口氣,幾步走上前來,揮舞著雙手對郭齊良喊道:“大少爺,大少爺!千萬不能開棺,不能開棺啊!”

郭齊良站在原地不動,衝郭實使了個眼色,讓他將這人拉走。豆腐劉卻跺跺腳,使勁推開來人氣急敗壞道:“你們聽我一言,若是打開棺蓋,郭老爺子指定要詐屍!屆時郭老爺子淪為妖魔不說,你們郭家的人都得慘死,還得連累全城百姓跟著遭殃!”

郭齊良叫住郭實,問一旁的空明大師:“大師,這……”

豆腐劉指著空明大叫:“他不是空明!那大和尚被這妖怪吞食了!這是頭妖怪,吃人的妖怪啊!”

郭齊良看著空明,嘴裡卻在問豆腐劉:“你這老頭兒休要胡言,你說大師是妖怪,可有什麼證據?”

豆腐劉從懷裡取出一張紙,對郭齊良道:“我和空明大和尚有些交情,他還教過我些相人算命之術。就在前幾日,他測算出自己將有不測,送予我這張紙,讓我今夜不要睡覺,郭家眾人需要我來搭救。”

郭齊良看不清那張紙有何異樣,一時之間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只得看向空明。

空明對豆腐劉視若無睹,抬頭看看天色,估摸了下時辰,單手一抬,吩咐灰衣僧眾:“開棺!”

郭齊良上前一步站到棺前,阻止道:“且慢!大師,若真開了棺,我爹詐了屍……不知大師可有什麼法子防治,不如先與咱們說清楚,免得在下心中不安啊。”

空明不答,輕輕一拍禪杖,禪杖尾端又陷下二三寸,四周灰影越聚越多,月光慘淡卻逐漸明朗,眼尖的定睛細瞧,驚叫一聲,“哎呀!哪兒來這麼多老鼠!”

郭實看看棺材,對郭齊良道:“少爺,若是開了棺,老爺屍身被這些灰鼠衝撞了,怕是會詐屍的啊!”

郭齊良看了他一眼,又往前進了兩步,聲音有些發顫對空明道:“大師!請大師施展神通,先將這些腌臢東西驅逐出去,再開棺也不遲吧?”

空明嗤笑一聲,身形一陣晃動,如鏡中花水中月,搖搖曳曳看不真切。郭齊良揉揉眼睛再看,就見空明僧袍鼓動了兩下,露在外面的一隻瘦手長出了毫毛,指甲暴漲似獸爪,握著禪杖“咯吱吱”響。

“大師……”郭齊良瞪大雙眼,其他幾個兄弟尚且年幼,見此情景直接嚇暈了過去。郭實在後頭看得真切,一把將郭齊良拽過去護在身後,瞪著眼看著空明。

“哎呀呀吞了個大和尚也沒漲半分修行,枉我費心費力陪你們演戲,真是無趣啊,無趣。罷了,孩兒們,都將人皮扒了吧,皺皺巴巴的也不得勁兒!”空明聲音變得尖細,說話間身形縮至三尺高,仰頭露出一副尖嘴獠牙,一對黃綠的眼珠子瞪著郭齊良似笑非笑,分明就是個黃鼠狼子。

那些灰衣僧人身子也是一番抖動,再看時已變作一條條手臂長短的灰皮巨鼠!

郭府眾人哪裡見過口吐人言的黃鼠狼?個個嚇得兩股戰戰。郭齊良緊緊抓著郭實的肩膀問:“這這,這是什麼怪物?”

空明衝他齜齜牙笑道:“我乃黃大仙,可不是什麼怪物。”說著瞧瞧一旁瑟瑟發抖的豆腐劉,“我就知道那和尚有幾分道行,還能預知己身生死。只可惜還是太弱,要不然這人形支撐到明日卯時還是綽綽有餘的。”

豆腐劉被他兇光一掃,渾身打個哆嗦,將紙抓在胸前。

郭實壯起膽子拱拱手,“大仙駕臨郭府,可是欠缺香火供奉?您想要什麼直說便是,郭府上下絕不敢違逆。”

黃鼠狼現了原形,聲音也變得尖利刺耳。他手撫蛇杖,陰惻惻道:“香火供奉?我才不稀罕那些個東西。今日來,是報當年奪食之恨的……”

郭實回頭看了郭齊良一眼,兩人目中皆是疑惑,不懂這所謂的“奪食之恨”是什麼意思。

空明早已遣灰鼠將郭府內外圍住,此刻倒也不急著報仇,耐著性子與他們解釋:“當年我道行尚淺,飢腸轆轆之時好不容易捉到一條長蛇,卻被你爹壞了好事!

“雖說,後來我好歹捉住了那條長蛇,還將他祭煉成我手中這柄蛇杖,可你爹,我也不能放過。不止是你爹,還有你們郭家子孫僕役,豬狗雞鴨,但凡是喘氣兒的,哼哼!”

郭實早年也隨郭老爺子四處闖蕩,聽此言細細回想,卻不記得有這檔子事,當下穩穩心神道:“怕是大仙記錯了吧?老爺在世時不論去哪兒,小人都跟著,並不曾冒犯過大仙您啊!”

空明搖頭晃腦,“那是幾百年前的事了,我說的,是你爹幾世之前,做下的惡!當是時本仙忙於修煉,哪裡有時間來報仇雪恨?”

郭實苦了臉,黃鼠狼說是幾百年前的事,自己又如何去驗證真假?只能小心翼翼道:“大仙,既已是百年前的恩怨,又何必放在心上?更何況我家老爺已然身死,即便是您殺盡郭府眾人,也不能出氣啊!不如……”

“不如什麼?”

郭實沒想到這黃鼠狼這麼好說話,一時被他問住,拿眼瞅郭齊良。

郭齊良結結巴巴:“我郭家有的是金銀財寶,你想要儘管拿去,只要,只要你放過我,放過我!”

黃鼠狼嘿嘿笑道:“我早就布好了局,又怎會因你一兩句話便放棄?白日我隨便抓了只鬼化作你爹模樣來此作亂,卻不想一時大意抓來個貪食鬼,聞著豆腐味兒就忘了辦事,哼!”

一旁的豆腐劉悄沒聲往後退了一步,又一步。空明生前對他頗多照拂,死前拜託他帶著紙到郭府救人。

他原本不信什麼妖魔鬼怪,便信口應了,只當糊弄空明高興。如今這吃人的妖魔就在眼前,豆腐劉慫了,恨不能變成飛蟲兒趕緊溜走,可眼見著退到了牆邊,空明住了笑聲,鼻子微微一動,那群灰鼠中散出三兩個,將豆腐劉截住。

豆腐劉瞧著近處一溜綠得滲人的鼠目,嚇得差點背過氣去。耳邊就聽黃鼠狼陰聲與他說道:“老是老了點兒,吃起來肯定塞牙。不過我那群孩兒不挑食,牙口也好,待會兒就拿你去喂他們吧!”說罷又是一陣笑,豆腐劉身邊灰鼠越聚越多,跑得快的口涎都滴落在豆腐劉的身上。

豆腐劉手忙腳亂撲打幾下,奈何灰鼠實在多,打下去一個撲上來仨。

他心想自己今夜定要殞命於此了,雙腳一軟“噗通”一聲跌坐地上,將那符拿在手裡放聲大哭:“空明你個死禿驢,你害死我了你啊!我就是個賣豆腐的小老頭兒,你說你讓我除什麼妖啊你!你等著,等我下了地獄,我肯定饒不了你!”說話間,灰鼠一擁而上,豆腐劉瞬時沒了聲息。

4

郭齊良眼睜睜看著豆腐劉淹沒在鼠潮之中,嚇得汗流如注,緊緊抓著郭實催問:“實叔你快想想法子啊!我不想,不想被老鼠咬死啊實叔!”說話間猛地放聲痛哭起來,他終於受不住生死恐懼。

郭實只是個年過不惑的凡夫俗子,半生所為也不過是替郭家打理內外事宜,又如何知道怎麼對抗妖魔?可他一向忠心,死也得死在主子前頭。當即目光一沉,死志已生,腳下使力,準備撲上前抱住那妖怪,拖個一時半刻,讓身後眾人逃生。

可剛踏出兩步,黃鼠狼眼風如刀,一塊磨盤大的山石轟隆隆從假山上滾落,打著旋兒向郭實砸了過來。郭實身後就是郭府公子,避無可避,只能咬牙閉眼迎上去。

黃鼠狼心中知他必死,看也不看便將目光轉向棺材,吩咐巨鼠:“開棺!”話音未落,金光乍起,佛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唵吽嚕跛瑟置哩……”聲音自遠及近,層層疊疊,潮水一般湧上前來。

道行最淺的灰鼠如遭雷劈,仰面朝上四腳抽搐,口中“吱吱”慘叫。道行略深些的巨鼠也伏在地上瑟瑟發抖,恨不能鑽進地底去。

黃鼠狼猛地轉身看向四周,厲聲嚎叫意圖將梵音壓制,卻苦了肉身凡胎的郭府眾人,無不緊掩雙耳,口鼻之中流出鮮血,悽慘可怖。二聲無形,在郭府內展開較量,人與鼠皆伏地不起,場中直身站立的除了黃鼠狼,便只有郭實一人。

此時的郭實卻有些不同,身前金光如輪,身後一尊巨大六足尊影,六面六足六臂,坐於瑟瑟座上,揹負火焰,手持戟、弓、索、劍、箭、棒,蹙眉瞪目、怒發直立,張口呲牙。佛影口唇微動,梵音真言不斷吐出,化作金文飛昇半空,聚在一起漸成圓盾護住郭府眾人,將黃鼠狼的叫喝阻在外面。

黃鼠狼雙目狠厲歹毒,口中卻不敢懈怠,尖嘯一聲高過一聲,卻無力穿破梵音護盾。他咬牙切齒,手中蛇杖敲擊地面,身周黑氣陡生,凝成一柄長矛狠狠扎向護盾。

一下,兩下……

周遭灰鼠不論大小,也紛紛如飛蛾撲火一般撲向護盾,張牙舞爪,死狀慘烈。護盾後頭郭實穩立如山,身後郭齊良抖成團,緊緊閉著眼睛不敢去看,恨自己不能與其他兄弟一般昏死過去。

鮮血將金文汙作漆黑,再加上長矛不斷衝刺,護盾閃了又閃,終於破開一條長縫。

黃鼠狼瞧得清楚,心中大喜,提氣長嘯,蛇杖揮舞,又分出一縷黑氣衝進長矛之中,護盾之上的裂縫越來越多。雖說他不知為何那方才還在與自己討價還價的凡夫竟能請佛祖降神,可這些並不重要了,只要打破這層真言護盾,哼哼!黃鼠狼抬臉看向郭實,笑容還掛在臉上,目光卻猛地一凝。(作品名:《妖鬼紀之食債》,作者:莫問莫聞。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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