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华盛顿，白宫与五角大楼上空，一架喷涂俄罗斯军徽图样的军机光明正大地从低空掠过，引得一众美国人仰望与惊呼……
这不是美国军事作家臆想的俄军入侵的小说，而是真实发生的场景。自2002年以来，根据34个国家签署并批准的《开放天空条约》，以美俄为主的各国允许别国军用侦察机在非武装的条件下飞越本国领空进行侦察，以展示诚意，增强互信。
俄罗斯军机2011年飞越美国领空，美俄两国军人合影留念。
根据这份协议，俄罗斯的飞机可以飞过华盛顿、珍珠港等美国军政要地，美国及其盟国的军机也可飞过俄罗斯重要的导弹基地、甚至是俄罗斯与乌克兰边境的军事基地。
然而，据《华尔街日报》10月27日报道，有美国政府消息人士透露，美国总统特朗普已经签署了一份旨在让美国退出《开放天空条约》的文件。一旦美国完成退出，那么又一份重要的国际军控协议将在很大程度上沦为废纸，而冷战结束后建立的国际军控体系将再遭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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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深入亚欧大陆国家的纵深进行飞行侦察，自冷战开始一直是美国空军梦寐以求的能力。
为此，美国空军斥巨资研发了臭名昭著的U-2高空高速侦察机，从1956年到1960年深入苏联领空多达50余次，既造访莫斯科、克里米亚等重要地域，也侦察苏联核导试验基地等重要国防设施。而同时期的苏联，别说派机侦察美国领空，就连驱赶和击落U-2的能力都没有。
但是，1960年U-2侦察机在苏联领空首次被击落的事件，在撕毁了赫鲁晓夫和艾森豪威尔推进美苏关系首次“缓和”的虚伪面具同时，也为“相互开放天空”倡议的提出创造了契机。
当年5月，美国空军一架U-2在进入苏联领空后被防空导弹击落，飞行员没有自杀而被苏联生俘，飞机残骸自毁程序也未被飞行员启动。实锤美国入侵苏联领空的赫鲁晓夫用“以退为进”的策略让美国备受羞辱，作为反击，美国拉拢亲美国家于当年5月召开的联合国安理会会议上通过了“相互开放天空”的提案。
为了迫使美国出丑和让步，苏联起初没有公布相关证据，让美国觉得可以用气象研究飞机失控为借口加以掩饰，甚至如图中所示把U-2涂上NASA的颜色和虚假的编号进行公开展示。在美国对世界媒体演完后，苏联突然公开飞机相当完整的残骸和被俘飞行员，让美国政府和NASA都相当尴尬。
当然，当年的提案并不具备实际的约束能力，在那个东西方高度对立的年代也不具有可行性，但该倡议理想主义的一面却与后来的《开放天空条约》如出一辙——各方通过让渡一部分本国的主权，允许别国飞行侦察本国的军事部署，来提高透明度和缓解彼此间的疑虑，从而增强互信，降低核大战发生的可能性。
说白了，就好比打斗地主时彼此明牌，“看清楚喽，大伙都没炸弹，放轻松，慢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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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对，就是苏联解体的次年），得到和平友好光环加持的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27个成员国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签署了《开放天空条约》，相约互相开放天空，允许对方对自己的领土进行非武装的空中侦察，以检查各国在边境的防务部署是否存在异常，以及各种国际军控条约的执行情况。
这种善意在冷战年代是不可想象的。要知道，在那个西欧国家曾对随时可以横扫西欧的苏联装甲洪流无比担心的年代，在东欧前线保持强大常备军的苏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西方开放前线领空的，因为这意味着威慑能力的减弱。
苏军在东欧前线的装甲洪流是西方长期的“梦魇”。
因此，直到2001年俄罗斯正式批准了《开放天空条约》后，这个条约才算真的付诸实施。从那时起，美俄的侦察机不断飞过彼此的领空进行侦察。虽然条约不禁止各国对自己的敏感目标进行伪装的权利，但是侦察技术的显著进步和飞行本身的象征意义使得《开放天空条约》已经成为冷战后俄罗斯与西方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直到特朗普的出现。
2016年，尚在竞选美国总统的特朗普就叫嚣一旦当选将退出《开放天空条约》，而他的做法还得到相当一部分人的支持。
究其原因，主要无非是两个：
一.《开放天空条约》规定了机载侦察设备的最大分辨率为30厘米，这让相关器材精度远远领先俄罗斯的美国并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技术优势。同时，卫星侦察技术的发展，使得许多商业卫星照片的清晰度都在接近甚至达到《开放天空条约》规定的技术水准；
以谷歌为代表的商业地图已经具备很高的精度，图为谷歌地图中的西沙永兴岛。
二. 随着美俄关系的整体下滑，尤其是2014年乌克兰风波以来，双方都开始越来越多地划设“禁飞区”，限定了条约的适用范围。例如，2014年俄罗斯将被怀疑部署了“伊斯坎德尔”弹道导弹的“飞地”加里宁格勒州划为禁飞区。2017年，美国则把夏威夷的海空军基地和本土一些其它军事基地划为禁飞区。
一句话概括，就是有美国人认为这个条约让俄罗斯人占了更多的便宜，所以想不认账了。
这时，恰巧是把任性当卖萌的特朗普当选总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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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不满的人中，尤以已经被炒鱿鱼的前白宫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死硬的鹰派人物博尔顿为代表。此君长期对国际军控机制持强烈的怀疑态度。据白宫官员透露，直到离任之前，他都还在敦促特朗普同意退出《开放天空条约》。
但是，华盛顿更多的人持相反的看法。2018年5月，时任五角大楼掌门人的马蒂斯就曾在写给国会两院的信中明确表示：尽管俄罗斯存在“损害”《开放天空条约》的行为，但维系该条约是“最符合美国国家利益”的举动。
美国军控协会裁军和降低威胁政策项目主管金斯顿·雷夫在接受美媒采访时表示，留在《开放天空条约》是国务院和国防部的共识，因为它对美国及其盟友仍具备重要的价值。
首先，航空侦察仍是美国许多重要的欧洲盟友，例如乌克兰获得重要情报的途径。
2014年后，乌克兰东部地区的交火始终没有终止，俄罗斯与乌克兰这对昔日兄弟的关系也跌至冰点。但是，乌克兰的军事力量与俄罗斯远不在同一水平，与美国也不是正式的盟国。因此，当2018年11月有乌克兰军舰在穿越刻赤海峡被扣押后，美国马上应乌克兰的要求对俄乌边境一带实施了侦察。当时，五角大楼根据《开放天空条约》派出侦察机，搭载乌克兰、英国、法国、德国和罗马尼亚等国的观察员，侦察了俄方在边境一带的军事部署。
同时，尽管以侦察卫星为代表的航天侦察技术越来越先进，但由于受制于卫星轨道和飞行速度，卫星侦察的实时性和持续性都远不能填补侦察机的作用。这也是为什么各个军事大国在竞逐高边疆的同时，也都不遗余力地发展无人侦察机的原因。
再先进的卫星，也不足以取代航空侦察。
其次，对于美国和欧洲来说（尤其是后者），《开放天空条约》所带来的政治效益更远远超过其军事作用。
如前所述，俄罗斯始终是西欧国家防务安全最重要的关切，该条约的产生与生效所带来的绝不仅仅是对俄罗斯动向的直接观察，更是俄罗斯与西方整体安全关系的法律支撑与底线保障。
再次，美国鹰派关于不公平和吃亏的愤怒其实根本站不住脚。
因为截至2016年，俄罗斯军机依据条约对美国实施的侦察仅约70次，而美国则多达约200次。条约到底是对谁更有利，不言而喻。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条约更是废除容易缔结难。虽然《开放天空条约》的分量不及《中导条约》，但如果这些国际军控机制性的安排接连被废，那么欧洲的整体安全境况无疑在向冷战结束前的方向倒退。
但是，欧洲多数国家的军力建设在冷战结束后多有停滞或荒废，如果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继续恶化，它们的确有可能更紧地抱紧美国的大腿，就像不少东欧国家所做的那样。但对于多数西欧世界的人民来说，他们就算不得不靠近美国，又有多少人在心里还把美国当做可靠的朋友呢？
如今，距美国退出《中导条约》尚不足3个月，尽管白宫尚未确认特朗普签署退出《开放天空条约》意向的文件，尽管美国军方上周刚向俄方提交2020年度到俄罗斯领空执行21次观察飞行的申请，但对于特朗普来说，一切皆有可能。
（本文图片来自GJ)
深海区工作室 深海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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