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朋友告訴我，揚州城裡藏了一株千年古樹，我決定去一探究竟。

跟隨著地圖，來到四望亭路，找到八怪紀念館，穿過駝嶺巷。我七繞八繞，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巷子算不得幽深，卻也僻靜。古舊的白石牆磚佈滿了斑駁的痕跡，從縫隙裡鑽出蔥綠的野草。這些看似薄弱的小生命，卻在這個蕭瑟的季節裡愈發張揚。我被身旁的民房吸引，其中一處老舊房屋院門半開，我微微側目，看見院中被悉心照料的花草。

令人懷舊的氣息從房簷之間滲透下來，匆匆的步伐也隨之安逸。途中碰巧遇見一群老人在輕鬆地打著撲克，走在這般寧靜的小巷裡，特有的閒適和散淡充盈於心中。

巷道筆直，我順著房屋直走，終於得見這株古槐。

貳

站在它的面前，看著這株只聽聞過的古植從傳說裡跳脫出來，就這麼立在我的眼前，我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感想。在這之前，雖未料想過這般場景，我卻也做足了這趟出行的攻略，可當見到了一株沉韻千年的古樹，依舊有些措手不及。

緣於猜測，我幻想過這株古樹的參天之狀，未料它不過兩三人的高度，對應著千年的樹齡，像個傴僂的矮胖老人。樹的四周圍了一圈鐵欄杆，其外還有一圈白石扶手。此處常年有遊客經過，這兩層防衛大概是為了保護古槐不被破壞。

槐樹的枝葉異常茂盛，完全沒有一顆古樹的頹老之態，巷子空間本身就略顯促狹，槐樹的綠葉似乎不願被護欄困住，從欄杆內探出，擋住了巷弄裡一半的天空。

樹的主幹，被周到細緻地刷上白石灰。離地半米的位置，卻有一處空洞，也不知這是天生的一種外觀，還是後來的某種變故。我的目光從樹幹的外層掃過，看見了密密麻麻的紋路。

歲月用了千年，在古槐的軀幹上刻下脈絡。

叄

此處作為一個景點，所以能看到樹旁有塊介紹石碑，上面記錄了這株古槐的歷史，不過受限於欄杆的阻隔，無法看得真切。

樹的四周是一些青草，地上一塊標牌記載了古槐的樹齡：1065歲。在旁還有一棵枇杷樹與兩株細竹，毗鄰著欄杆內的古槐，像是老人旁的後生子弟在聽從教誨。

觀察完這一切，適逢一組遊客坐著三輪車經過。這是揚州特有的導遊模式，當地人騎著三輪車載著遊客，順便充當導遊為他們介紹揚州的風土人情。我有些“無賴”地湊了過去，順便打聽這株老樹的過往。

導遊講解得很專業，我從南柯一夢的故事聽起，才知道此樹竟是傳說裡的那株南柯，又聽到毛主席曾來過這裡，這棵樹見證了太多的時光變遷......也許這些光鮮的故事是為了景點變得更加傳奇，我再看這株安靜的古槐，卻不覺得它更加得意。

肆

我突然記起，之前朋友告知我關於古槐的故事——

“數年前，這株老樹曾經死去，所有人都認為它無法被救活，後來它卻又奇蹟般重生。”

也許是好心的魈怪神仙路過，幫古槐逾越過生死輪迴，它才得以重生。我隔著欄杆，有些心疼地虛撫著命運多舛的老槐。

半晌，導遊的故事終於講完，身旁的遊客紛紛掏出相機，幫千年唐槐拍照。我站在一旁，呆呆看著沉默的它，思緒漸漸飄遠......

我見古槐，古槐見我。我的駐足，對於這株歷經千年的國槐來說，只是一個普通的瞬間。

當我的目光遊離於樹幹的空洞中，腦袋裡突然萌生了奇怪的念頭：這一千多年來，也許它自身已經能夠化作精怪。

在四下無人的時段裡，這株仙樹會幻化成鬚髮皆白的老人遊街串巷，走累了，就和慵懶的貓狗一起坐在地上休息。等到了遊客絡繹之時，它又變回原形，莖須在土壤下盤根錯節。

一千多年來，這株老槐樹的魂魄已然與揚州城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