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微草堂筆記:荔姐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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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老太,是我弟弟的乳母,她有一個女兒,名叫荔姐,嫁到了附近村子裡一戶人家。

有一天溫老太突然身染重病,荔姐聽到了這個消息,沒來得及等自己的男人,就一個人匆匆忙忙地前來探望母親。

荔姐走出家門的時候,已是晚上,當天月亮不圓,月色也很微弱,走著走著,荔姐發現後面有一個人在緊緊地追趕她,而且離她越來越近。

荔姐料想這個人是想強暴她,但身在曠野之中,四周都沒個人影,又是晚上,就算是喊破喉嚨,都不會有人聽見,更不會有人來救自己。

想到這裡,荔姐心生一計,她藏到了一座荒墳旁邊的白楊樹下面,摘掉了自己的耳環和簪子,解下自己的衣帶,系在了脖子上,又弄亂自己的頭髮,吐出自己的舌頭,裝扮成吊死鬼,雙眼直勾勾地看向追趕她的那個人。

等那人走到近前,荔姐衝他擺手,把他招呼到自己跟前。

那個人走進以後,藉著月光,仔細打量了一下荔姐,一看,原來是個吊死鬼,嚇得雙腿一軟,立馬癱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荔姐趁著他倒地不起的功夫,邁開雙腿,一路狂奔,這才得脫。

等荔姐來到溫老太住處,一家人看到她這副打扮,都嚇了一跳,慢慢盤問她,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又是高興,又是憤怒,商議著第二天向街坊四鄰打聽追荔姐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結果第二天,荔姐家人還沒來得及打聽,就聽見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說某某家的兒子昨晚遇到鬼了,到現在鬼還在糾纏他,人已經瘋了,神志不清,胡言亂語。

後來這家人請了不少醫生和道士,不管是求醫,還是問道,兒子病情並無好轉,至死都沒清醒過來。

他的病情,或許是因為被荔姐裝鬼給嚇出來的,又或許是被妖邪趁虛而入而導致的,誰也不清楚他得病的具體原因。

或許一切的幻象,都是由人的內心而產生的,這誰也說不準。

或者是神明厭惡他的惡性,暗中奪走了他的魂魄,也說不準。

但是對於這件事情,一切狂妄的為非作歹之徒,都應該引以為戒。

滿媼,餘弟乳母也,有女曰荔姐,嫁為近村民家妻。一日,聞母病,不及待婿同行,遽狼狽而來。
時已入夜,缺月微明,顧見一人追之急,度是強暴,而曠野無可呼救。乃①映身古冢白楊下,納簪珥懷中,解絛繫頸,披髮吐舌,瞪目直視,以待其人。將近,反招之坐。及逼視,知為縊鬼,驚僕不起。荔姐竟狂奔得免。
比入門,舉家大駭,徐問得實,且怒且笑,方議向鄰里追問。
次日,喧傳某家少年遇鬼中惡,其鬼今尚隨之,已發狂②譫語。後醫藥符籙皆無驗,竟癲癇終身。
此或由恐怖之餘,邪魅乘機而中之,未可知也。或一切幻象,由心而造,未可知也。或神明殛惡,陰奪其魂,亦未可知也。然均可為狂且戒。
① 映身:隱身,藏身。
② 譫語:神智不清時的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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