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那一股豪氣在天地間激盪（隨筆）文

1

毫無徵兆地，大師讓我去參加一次聚會。他說，介紹幾個重要的朋友我認識一下。

我想，既然是重要的人，肯定要去一個高端的大飯店。等我到了之後，卻大跌眼鏡。那條路是五昭路，我不曾聽說的；那個酒店叫蜀生歡伯酒肆，我也不曾聽說。從頭走到尾，忽略了；從未走到頭，又忽略了。後來就看到了一個不起眼的招牌，一間不起眼的酒肆。

更糟糕的是，他請我吃飯，約好6點，他卻還在路上。

幾個人坐在一個逼窄的院壩裡喝茶，毫不起眼，似乎不像什麼“重要的客人”。我於是掏電話打給他。他說：“親愛的，你到了？我正走過來。”我有點兒不高興：“你從哪兒走過來？”他說：“你沒看到我高達偉岸的形象？”

我“初”地笑出聲來，陰霾盡掃。天啦，還真有這樣“恬不知恥”的傢伙！

我想跟他握手，他“趔”開了，卻拍拍我的肩膀。好吧，身高就是有優勢——權當給個糖吃。

2

再次大跌眼鏡，那幾個在逼窄壩子喝茶的人，還真是大師要介紹給我的“重要朋友”。早知道，就大大方方上前打個招呼。真掉分。

他也沒跟任何人客氣，一一介紹，但我一個都沒聽說過，也沒記住。天下的飯局大致如此，一大桌人，吹捧得天翻地覆，喝得死去活來，下次見了極可能你誰也沒認出誰來，打個電話只是禮節性寒暄，微信九成不回。如果你想跟誰結成生死同盟，大致只是開國際玩笑。經歷多了，便自覺沒有任何功利目的。這也是一種功力。只有“雛兒”，才會覺得全世界都是他的資源。老江湖總是冷笑：“看你怎麼死的！最好是連骨頭渣渣都不剩！”

似乎是個長條桌。似乎是間酒屋。似乎是一群“烏合之眾”。今晚不知怎麼收場。我冷眼旁觀。

大師忽然就變了種風格。一種熱烈在酒肆激盪。某某是20年交情，某某是10幾年交情，某某是30年交情；某某是自駕遊會長，某某是奇門遁甲高手，某某是“公益把子”，某某是設計大咖，某某是傳媒鉅子，自己是設計“設計師的天才”。只有一個美女除外，他連問她兩次名字，輕描淡寫說：“對不起，忘了！”

這只是初見。介紹人說女子很崇拜他。

排座次時，有美女要與他同坐。他說：“我不適合美女挨著！”我膽戰心驚。但美女並未不悅。我暗暗驚詫。

這樣的狂悖無理，只有大師敢這種風格。我為他捏把冷汗。但一群人相安無事。沒有人摔杯砸碟，也沒人拂袖而去。大家似乎相識很久了，似乎習以為常。事實上，有些人確實只是初見。

我開始相信，某些神交，並不需要經年，更無須一輩子。

3

大師開始跟每個人合影。他開始聲明，今晚要喝白酒，而且一定是醬香型。

那酒裝在缸裡，堆滿了半邊屋，價格從68到1688每斤不等。我還以為是藥酒，結果全是白酒，據說個別存了20年以上。果然好酒肆！

還有人未到，有人問：“等不等？”大師說：“你們知道我的習慣，從來不等人。某場聚會要等領導，我說可以等，但我得先走了！我們開的是流水席，吃完就走！”

大師真的好性格。行業說我狂妄不可一世，我很多時候還真沒這種魄力！

大師說：“下午接待某縣四套班子領導，會議一完開溜。別人留他吃飯，他說，今晚我有幾個鐵哥們，我得跟他們聚！”

別人求之不得的事，在他那裡花開兩枝。於是所有人的血開始燃燒起來。個個身懷絕技，哪個在乎你大咖鉅子，江湖地位，要的不過是一腔情義，真情實感！

有人說：“難得。我約你兩月才約到今晚相聚！”

他說：“你知道的。我不喜歡跟人吃飯！”

於是我們開始經久地感動。不是榮幸，而是發覺開始從骨子裡湧動一種暖流。在這個秋夜，夜鳥的叫聲時隱時現；秋蟲的彈唱漸漸稀少，桂花的花瓣靜靜飄落。只有血管裡的火焰，像遠古的篝火，開始發出噼啪聲。

長方桌很長，酒菜擺得像花一樣。老闆說，廚師請假很久了，菜是他自己準備的。一切剛剛好。老闆的長髮，不像廚師，更像藝術家。而這桌菜，擺得很經典，就像一件精美的平面設計作品。我再看了一眼老闆，像個鋼琴師，羞羞的很少說話。但他的作品，把他要說的話說完了。我又默唸了一遍：蜀生歡伯，來時小巷的左邊，招牌很小；6點了，燈光還很暗，像是沒有營業。我開始相信四川的美食，就像四川男人一樣，貌不驚人，一旦擁有，驚豔三生三世。

我無聲地笑了。想起“都挺好”裡那個那個竹林美食店，那個廚師。

大師提了三個酒。這種場合為我30年來所僅見。

然後，一個兄弟來找他喝酒，兩人一仰脖子吞了。那位兄弟痛風，走路一瘸一拐的，按說喝不得；他自己，也是極少喝酒了。但就這樣喝了。我以為那位仁兄很能喝，還想灌美女，但不久就醉了。不知誰說過，向死而生，就可以快意恩仇，快意生活。如果不是濫酒，喝酒有時喝的就是快樂，不是毒藥。

如果有時喝的不是江湖，那就是一種情義。萬丈紅塵三杯酒，千秋大業何嘗不是三杯酒！

千萬別信，千秋大業一壺茶。對的時候碰到對的人，酒和茶原本不是分教！

4

不知不覺到了8:30。大師很得意：“我們還沒怎麼吃，就過去兩小時了！”

是啊。所有人開始驚覺，平時所謂應酬，很多人覺得時間很難過。似乎都盼望早點兒結束。有些很大的場合，節目還未進行一半，前三桌嘉賓已經走光。這個時代，我們已不容易激動，更不容易被打動。至於感動，還是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但今天怎麼了？怎麼絲毫沒覺得難熬呢？不知不覺，時光從指縫悄悄溜走。

我們忘記了為什麼聚會。我們忘記了我們想說什麼。我們忘記了我們想認識誰。

彷彿，一切都為了快樂。彷彿，不經意沖淡了抑鬱。彷彿，忘記了生活還有憂傷。彷彿忘記了，明天還要奮鬥。又彷彿，似乎都記住了。又彷彿，增強了明天的鬥志。萬丈深淵或地雷陣，驚天動地或粉身碎骨，你必須趟過去。不是生就是死，不是成功就是失敗，你何必去意彷徨？

誰也不知道，明天和不幸哪個先來。能否，先化作螢火，照亮眼前的路？

每個人心裡都藏著一個春天。有些小草註定要發芽。有些花朵註定要開放。有些陽光註定要穿過雲層。有些車輪，註定要踏過流沙。

滄海桑田，成王敗寇，都是宇宙煙塵。你是否是今夜最亮的那顆星？

如果你證明你確實是向上，必須證明你活過。有一股豪氣在天地間激盪——那是因為，有一股義氣在江湖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