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難忘的歲月

讓我們一起傾聽親歷者的故事,感悟歷史中的人、人的歷史。故事不長我講給你聽……

1969年12月25日,我作為奉賢第一批赴雲南的知青,離開家鄉泰日來到西雙版納水利2團3營16連。兩個多月後的1970年3月8日,我弟弟王利平也來到水利2團,原本他被分配在14連,為了姐弟倆相互好照應,我特意前往營部,要求把弟弟分配在我一個連隊。就這樣,弟弟和與一起來的另兩位泰日同鄉被分配在16連。西雙版納是熱帶雨林,氣候環境、生活待遇、勞動條件都很差,由於水土不服,時間不長,知青普遍都皮膚潰爛,一些知青生了病,有的甚至很嚴重。

頭橋知青戴九權開始時身體不適,渾身無力,慢慢的就吃不下飯,有一天突然吐血,病情來勢洶洶,十分危急。戴九權被即刻送往小紅橋團部醫院,團部醫院又馬不停蹄轉送25公里外的勐臘縣醫院,勐臘醫院診斷是“急性血小板減少”症。由於大量失血,急需搶救性輸血,全連知青都十分關切戴九權的病情,聞訊紛紛伸出援手,最後顧志華、畢道龍、張國榮、林海榮四位戰友趕赴勐臘縣醫院給戴九權輸血,在醫院和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病情得以控制、轉危為安。戴九權在醫院治療了一個半月,康復出院。

水利2團建制參照部隊編制,正職領導均由軍隊幹部擔任,實行半軍事化管理:出操、就餐、勞動、學習等全連統一吹哨作息。一天早上出操時,由於天還沒亮,齊賢知青林維和在跑步時,腳不小心踢在了晾衣架上,重重的摔了一跤,手臂骨折,16、7歲的小青年哪經得了這些?疼得哇哇直叫。錢金仁(齊賢)、許寶林(頭橋)、林春龍(泰日)、朱新民(泰日),還有一位記不起了,5位知青馬上用一個簡易擔架抬著林維和直奔6公里外的團部醫院,一路上心急慌忙、不敢休息,個個抬得渾身冒汗,累得氣喘吁吁。奔走了一大半路程,快要到團部醫院了,忽然想到林維和雖然手骨折,但雙腳是健全的,他完全可以不用擔架自己走啊!便囑咐他:我們太累了,下來自己走一段,到團部醫院前再上擔架,儘管大聲喊疼。由於團部醫院醫療條件有限,林維和後來也被轉送到勐臘縣醫院治療。這段抬擔架的軼事,50年後的今天說起來,仍讓人忍俊不禁。

我們16連駐地在臘捧(勐臘縣城至勐捧鎮)公路26公里處的南臘河南岸,由於南岸地方狹窄,我們砍壩開荒、種玉米等勞動都在南臘河北岸,所以我們勞動必須拉竹排渡過南臘河。所謂“拉”竹排,就是在南臘河兩岸的大樹上懸空栓一根鋼纜,鋼纜上套一根帶圓環的粗鐵鏈,鐵鏈的另一端連著竹排,竹排才不會被河水沖走。人要過河就站在竹排的前端,雙手用力一把一把拉鋼纜,帶動竹排橫渡南臘河。西雙版納每年5——10月份是雨季,雨量充沛,南臘河泥沙俱下,經常暴發洪水。1970年8月的一天,下午收工照例拉竹排過河,我們7班最後一批過河,我是班長,全班都是奉賢女知青:許蘭香、顧稚、王銘、姚美芳(泰日),單越梅、龔水芳(頭橋),曹夢雲(齊賢)、壽美芳(蕭塘)。正當竹排拉到河中間時,突遇小股洪流,詭譎的河水上下翻騰,箭一般的水流衝擊著竹排,女生們柔弱的雙手哪能頂得住河流強勁的力量,拉不住鋼纜,只能鬆手,竹排被河水衝開了,鐵鏈繃得緊緊的,竹排像風箏一樣掛在鋼纜上,在水面劇烈的顛簸搖晃、漂來漂去,隨時都會側翻,女生們早已慌成一團。見此情形,岸邊的連首長和知青們十分焦急,大聲呼叫女生們鎮靜,不要亂動。正在這時,更意想不到的險情發生了:突然,鐵鏈和竹排的連接處被崩斷了,霎那間竹排像脫韁的野馬往下游衝去,南岸邊一陣驚呼,竹排上一片哭喊。我在竹排上大聲疾呼:姐妹們不要慌!不要亂動,否則竹排會翻的!為了減輕竹排的負重,我吩咐大家馬上把鋤頭等重物都丟進河裡。幾乎同時,龔賢連長立刻鳴槍示警,李世棟指導員吹起急促的緊急集合哨並組織搶救。我弟弟大喊:“我姐姐在竹排上!”一頭撲進了洶湧的南臘河救人,隨之二十多位知青邊往下游奔跑,邊紛紛躍進了南臘河,帶著繩子去牽引竹排,阻止竹排繼續往下游漂流。岸上的知青也向河中的竹排伸出長長的竹竿,讓竹排上的人接應。在連首長的組織、指揮和全連知青與南臘河的奮力搏鬥之下,經過近半個小時的搶險,竹排在激流中慢慢的靠了岸,一場驚心動魄的畫面終於定格了,這時竹排已經向下遊漂流了200多米。一旦竹排再繼續自由漂流,衝到幾百米外的17連團結橋水壩(雨季時洪水漫過壩頂,巨大的落差讓河水像瀑布一樣,更加洶湧澎湃,水下還有許多礁石)的話,一定是一場生命攸關、非死即傷的慘劇,現在想想仍非常後怕!

2018年4月24日,78歲的龔賢連長在與知青闊別46年以後,攜夫人、兩個女兒及外孫子,從雲南保山來上海看望當年朝夕相處,同甘苦、共患難的上海知青,連隊65位知青聞訊從各地趕來與老連長聚會。龔賢連長在上海遊覽了東方明珠、世博園、迪士尼等景觀。4月29日,我專邀連長一家及40多位知青戰友到奉賢我家作客。

政治邊防二三事

1971年,我從連隊抽調到勐臘縣搞政治邊防工作。所謂政治邊防,就是把一些表現好的知青派往勐臘縣的企業、機關、學校和民族村寨等,用知青的整體素質影響和促進當地的工作,提高文明水平。

我被分配在勐臘縣糧食局,不久我發現糧食局的許多職工沒文化,尤其是少數民族職工不識字,基本上都是文盲,有些甚至不會講漢語,但他們的本質都很淳樸。針對這一情況,我向領導提出建議:創辦職工業餘文化補習班,這一建議得到了糧食局的首肯和支持。因為是業餘的,我就早上在晨曦中,晚上在煤油燈下輔導大家補習。一些職工認為學文化傷腦筋,家務又忙,不太願意來,所以一開始補習班只有5位學員。

上圖:1971年在勐臘縣糧食局開荒種菜,左一是王瓊芬。

糧食局油廠有一位漢族女職工叫王瓊芬,工作很勤奮,卻是個文盲。40多歲,生了5個孩子,大的10來歲,小的還在哺乳。經過我多次思想動員才來補習班,想不到她頗有悟性,學文化嚐到了甜頭,從要我學,變成了我要學,不僅學會了寫字,還能寫了稿子在會議上發言。在她的激勵下,補習班的學員越來越多,增加到二三十位學員。王瓊芬很感激,和我成了知心姐妹。1976年我返城了,和她遙隔千里。1993年,沒想到她竟然一個人摸到上海,專程來看望我,我非常感動,留她住了一個多月。有一位苗族職工,50多歲,大家都叫他“大老劉”,有7個孩子。因為家務忙,對於上補習班,開始他老婆不支持。上補習班之後,他刻苦努力,進步很快,擔任了食堂會計,後來又進了領導班子。

糧食局的職工都很信任我,許多人因為不識字,來了家信就拿來讓我讀,我通過給他們讀家信,瞭解了他們的一些家庭情況:比如鬧水災了、生病了、生活困難等,反正一般都是來要錢的,我心裡很不安,就悄悄地的到郵局去,力所能及的給他們匯款。半年裡,我的工資基本上都這樣匯出去了。這件事被領導知道了,我受到了糧食局和勐臘縣委的表揚,加入了共青團。

後來我被調往勐臘縣公安局,但公安局錄用要經過考核。考核的項目是屍檢,死者是一個30多歲的獵人,他爬在樹上狩獵,被另一個獵人誤以為是獵物,一槍打死了。那個打死人的獵人很害怕,揹著屍體到公安局來自首。屍檢的工具是一隻口罩、一副手套、一把卷尺、一隻電筒、一支筆、一張紙6樣東西。我由一個警察陪同著,進入黑暗的停屍房,死者就躺在水泥板上,發出難聞的臭味,我要把死者翻來翻去,測量死者身體的各項指標,以及詳細記錄槍口貫穿的特徵。讓我納悶的是,我這一批參加考核的共有二三十個人,怎麼單單就錄用了我一個呢?後來公安局王克生科長給我揭開了謎底:原來屍檢結束之後,要求每個人拿著飯碗去食堂打飯吃。由於被屍臭燻得嘔心,所以沒人去打飯。只有我去食堂打飯了,所以無意中我就幸運的成為考核唯一過關的錄用者。

公安局的工作很繁忙。勐臘縣有來自北京、上海、四川等地數萬名知青,經常出現一些知青死黨結盟、尋釁鬥毆的事件,因為我是知青,所以我的工作之一是瞭解他們的情況,掌握他們的動態,阻止知青打架鬥毆等流血事件。另外就是維護社會治安:打擊販毒、抓吸毒,因為我是女的,比如女毒販都是由我負責搜身,旅館女房間等,也是由我負責檢查;抓過的小偷不計其數;晚上執勤巡邏,甄別流浪在街頭的可疑人員,加以驅離或處置。還有一項工作就是抓特務、清理來自境外的氣球:這些氣球來自老撾、緬甸,氣球上有反動傳單、食物(比如壓縮餅乾),還有定時炸彈等。我們一般是接到山裡老百姓的報告後前往清理,有些氣球掛在高高的樹上,只能用軟梯爬上去清理,假如氣球上有定時炸彈,就得冒生命危險,這需要膽魄和作好傷亡的準備。在勐臘縣公安局工作2年,我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知青往事:難忘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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