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打棗,滿地“紅瑪瑙”

“桃三年,杏四年,棗樹栽那兒就賣錢。”這是我們老家的一句民諺,說的是桃樹栽下三年才能結果,杏樹需要四年,棗樹栽下當年就能收棗去賣了。棗樹,曾經給物質匱乏的那代人留下多少快樂和回憶呀。


一起去打棗,滿地“紅瑪瑙”


馮君|文

一起去打棗,滿地“紅瑪瑙”


老公公年輕時帶回來的一棵小棗苗

引發幾百人竟“折腰”

去年清明,先生和兒子去老家祭祖,回來時帶回一棵小棗苗,僅小手指粗細、二尺多高。

我把它栽在花池裡,澆了幾次水,小棗樹不但發了芽,還抽出了一些細嫩的枝條來。

他們近千里帶來的這棵棗樹,品種倒是難得,鈴棗,結的棗雖不大,卻核小皮薄,微酸甘甜,脆而多汁。

關於棗樹的來歷,先生曾經給我講過,說是他父親年輕時去三、四十里外的一戶人家要賬,那家人從樹上抅了一大捧棗招護他父親。

一起去打棗,滿地“紅瑪瑙”

老公公一嘗,感覺這棗口味不一般,臨走時便討要了一棵棗樹苗兒,回家栽下便活了。

棗樹結了棗,親戚、鄰居吃過後都道好。

棗樹是根生,每年春天都蔭出小棗苗來,老公公不但在院子裡又移栽了七八棵,親戚、鄰居來討要,他家也都一一分送。

我的大姑姐姐們出嫁後,凡是有院子能栽種的,也都進行了移栽;就連先生的同事,在婆婆去世時前去弔唁,吃過他家的棗,也表示想要移栽一顆棗苗的願望。

先生前幾年回家趁便移栽了一棵給他,聽那同事說現在每年向他打問棗苗的人都要排隊了,以至於誰先看見蔭出的棗苗都要拿段紅繩系一下。

我小時候誰家抱養小狗,才在未滿月的狗娃兒腿上繫上紅繩 ,表示“系”了已被“我”家佔住了的意思。


一起去打棗,滿地“紅瑪瑙”


父親上小學時栽的棗樹

雖然棗艮,曾給我們帶來很多歡樂

老公公移栽到家的那棵棗樹,它蔭出的小棗苗,經過親戚、朋友的移栽,再經親戚的親戚、朋友的朋友一再移栽,少說也有幾百顆了。

不要小瞧一顆棗樹,她曾經給予物資嚴重匱乏年代的人多少歡樂呀。

我年幼時,除了過年能吃上幾顆核桃和幾個柿餅,平時很少吃零食,更不用說水果了,一是沒有閒錢去買,再者水果也只有應季的杏、桃、蘋果、梨,並且它們還是水果中的貴族,樹也是樹中的稀客和嬌客,愛生蟲,樹齡不長便不再結果,農家人也沒那閒工夫搭理,只有皮實易活的棗樹,莊戶人家才愛種上那麼一棵。

我有記憶時,奶奶家就生長著一棵經年的老棗樹,皴黑爆裂的樹幹有成人的兩掐多粗,向東傾斜著身子,夏天時枝葉茂盛,能遮住奶奶家的大半個院子。


一起去打棗,滿地“紅瑪瑙”


春天一來,枝條上便發出黃亮的綠棗芽兒。

五月中旬葉子的端部便冒出小米粒一樣大小的花苞來,黃綠色的棗花貌小且樸實,一開就是滿樹。

花香濃郁撲鼻,若桂似蘭,如糖似蜜,引得蜜蜂不停地在花葉間穿梭。不久花落,葉端便掛滿了青青的、小如綠豆的棗兒來。

棗兒慢慢長大。“七月十五棗紅圈兒,八月十五拿棗杆兒”。

一到農曆七月十五,青棗便透出玉的亮色來,並有了紅痕兒,有了甜味了。我們一抬腳,便沿著棗樹的斜身子爬到了一米多高的樹杈上,在樹葉間挑撿那些發紅些的棗兒摘下來解解饞。

真正打棗的時候是在八月十五左右。打棗那天,樹下放好笸籮、簸箕,二叔先在地上用棍打棗枝子,然後再上到樹上晃或用棍打,地上滿是綠色的棗樹葉和瑪瑙似的棗,奶奶、媽和二嬸,還有我們堂兄妹幾個一起在地上拾。

一起去打棗,滿地“紅瑪瑙”


有一年棗結得稠,居然收了冒尖一大笸籮,外加兩大笆斗籃子。

分送過鄰居,生吃過了癮,祖母便在院子裡用兩條長凳子支開紅蜀黍杆織成的箔,把棗攤上,趁著秋高氣爽,曬出許多幹棗。

春節時,用自家的幹棗,既蒸了棗花饃、棗山饃,還包了棗泥餡的包子。這棵棗樹,是父親剛上小學時從同學家移栽過來的,屬長棗,肉厚,艮,不太甜,適宜曬乾棗。

一起去打棗,滿地“紅瑪瑙”


銀香家的棗,壓根兒就別想

但村裡有一戶人家的棗每年都結得很稠呢。

那就是銀香家,在村中心。銀香家堂屋的後面即北面是一條寬闊的路,東面緊挨著堂屋的是一間廚房和過道門,其餘的“三”周全是密密匝匝的樹,沒有院牆,樹就是院牆,樹外即是大塘坑,她家基本三面環水。

隔著樹的縫隙,便能看見她家院子裡種著好幾棵棗樹。

棗結得真多,幾乎一個葉一個,棗樹枝向下低垂著,每年都要用棍置頂著,才能防止被棗壓折了;棗紅時,更是誘人,嘴饞的孩子們眼巴巴地看著她家的棗樹。

尤其是那些男孩子們,趁中午在坑裡洗澡時,總想從西面或南邊的樹縫裡鑽到銀香家去“偷”一把棗,但往往是他們剛鑽出樹縫,還沒走到棗樹的跟前,便被銀香的娘看見了,她便吱嘮著嗓子把他們罵個狗血噴頭。

那些男孩子只得再迅速地鑽進樹縫,又重新跳進塘坑裡游水去了。

銀香的娘尖下巴,個子矮小,是個精瘦、能幹的小腳老太太,她時常把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的。

按說,她家臨著水,院子又大又敞亮,在坑裡洗完衣服的婦人們總該到她家嘮嘮家常或歇歇腳了,但是沒有,她家極少有串門的婦人。倒是她的大女兒銀香,是個溫厚、觀之可親的女子。

記憶中的銀香,是個二十多歲、剛結婚不久的新婦。有次銀香的娘去她在縣城的哥家,讓她回孃家小住看門,倒是她邀過幾個洗完衣服的婦人到院子裡小憩過。

再有一次,我和玩伴芬玲在銀香家門口東邊的空地上玩納子兒,看見她家的棗樹上結滿了棗、幾乎要低垂到地上,我倆說,看,那棗,不用伸手也能抅著,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樹下,還沒伸手,屋裡便走出一個人來,我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了。

一起去打棗,滿地“紅瑪瑙”


誰知,從屋裡走出來的竟是銀香,她略胖的體態腹部已經微微隆起,四方的臉上掛著吟吟的笑,並說,抅吧。

她的笑是滿含著善意和鼓勵的。她家的棗是鈴棗。我感覺銀香是愛孩子的,但在我的記憶裡她的母親好像經常罵她傻。

聽鄰家大娘大嬸說她嫁到了鄰村,公公是個讀過私塾的舊時文人,丈夫是一個本本分分的農家青年,沒有婆婆,倒不會受氣。

多年不回故鄉,銀香家周圍的大坑早已乾涸並被填平做了村民的院子,她家的院子也早已易了主,銀香娘死後,院子一度荒涼了幾年,她在外地工作、唯一的哥哥便把院子賣了。

銀香也死了,她四十多歲就死了,倒是銀香生的三兒一女,不但相貌好,而且在農村都是些頗有才幹的人。

時光改變著一切。父親小時候移栽的那棵棗樹已經被刨了多年;遠在豫東先生家的院子,自公婆去世後十多年不住人,也已經是荒草滿院了,就連那八棵棗樹,竟然也不結棗了。

奶奶、父親、公婆、銀香他們都成了一輩古人。

馮君,筆名海凌,女,註冊安全工程師,喜文字,愛讀書,有散文和紅樓夢評論散見於報端、網絡和書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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