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末年叱吒風雲的袁紹,其偌大基業怎麼就枉作他人嫁衣?

前引

建安四年六月(199年),官拜大將軍,兼督冀、青、幽、並四州軍政的袁紹,簡精兵十萬,騎萬匹,欲攻許都,討伐曹操。

漢末三國三大戰役的第一個戰役——官渡之戰,由此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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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役的結果無需贅言,曹操以少勝多贏得勝利,奠定了一統北方的基礎,軍閥混戰的天下局勢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曹操儼然成為最有可能結束亂世的一代雄傑。

而從十常侍之亂起,就在東漢政壇極其活躍,甚至可以說是叱吒風雲的明星人物袁紹,卻隨著著這一戰黯然退出歷史舞臺,成了成就曹操功業的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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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軍事戰略得失,筆者實屬懵然,即便強行上手分析,也不過是照本宣科、拾人牙慧罷了。

因此本文旨在從袁紹本人及其勢力內部入手,試論這個坐擁河北王業之基的龐大軍事集團,如何在軍閥爭霸中轟然倒塌。

畢竟如列寧所說,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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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的王圖霸業

汝南袁氏在東漢可是個豪門巨族,自袁安以下四世中,有五人位列三公。

當初董卓亂政,廢立皇帝,袁紹敢公然出言反對,之後出奔冀州時,董卓本想要懸賞捉拿,校尉伍瓊勸道:袁氏樹恩四世,門生故吏遍於天下,若收豪傑以聚徒眾,英雄因之而起,則山東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紹喜於免罪,必無患矣。

瞧瞧,袁氏家族的勢力太大,即便反對董卓,董卓也不敢貿然緝拿,反而要籠絡他,免得袁紹利用家族影響力召集豪傑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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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官宦世家出身,自身又“姿貌威容,愛士養名”,起點當然就高,曾深受大將軍何進信任,共謀誅除宦官勢力,只是在召董卓進京這件事上太過想當然,以致於讓董卓攫取了勝利果實。

不過出奔冀州後,還是因家族及聲望的緣故,袁紹被授渤海太守(屬冀州轄下),也算為一方實權諸侯,可視為其基業之始。

估計有人要問了,家世在當時真得很吃香嗎?

答案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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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儒學昌盛的東漢時期,豪門大族以自身的社會、經濟優勢,形成了一個個經學世家。尋常士子想要靠儒學入仕,最好的途徑就是拜入這些經學世家的門下習儒。

無論察舉還是徵辟,儒家的經義都是考察的重點,如此,以經學世家為依託,便發展出了一張張盤根錯節的“朋黨”關係網,這便是文中所說的門生故吏。

那麼想想看,以踐行儒家道德高行為自我標榜的士大夫們,會對他們的恩師、舉主何種態度?相對的對其家族又會是何種態度?

當然會是一種報恩的推崇心理。

所以說,還是錢穆先生總結的精闢:“此皆故吏對舉主,弟子對恩師,移孝作忠,亦家庭道德之推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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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初平元年(190年),關東州郡皆起兵以討董卓,推渤海太守袁紹為盟主。一是出於袁紹本人在誅除宦官集團所積攢的巨大聲望,以及其家族“四世三公”的光環,其二就是這種“移忠作孝”的人望推舉。

《後漢書·袁紹傳》就如是道:是時,豪傑既多附招,且感其家禍(太傅袁隗被董卓所殺),人思為報,州郡蜂起,莫不以袁氏為名。

但儘管袁紹被推舉為關東聯軍盟主,可聯軍畢竟是由獨立的地方實力派組成的,這就註定了其內部組織的鬆散,不易形成合力,一旦涉及相關利益,勢必分崩離析。比如戰國時期的六國聯軍,看似聲勢浩大,但卻在合縱分化下未對秦國造成實際威脅,道理是一樣的。

當董卓勢力退出洛陽,逃往長安後,關東聯軍彼此間為了保存實力,鮮有人率兵追趕,討伐董卓之事也在軍糧耗盡後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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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經此一事,回到冀州渤海郡的袁紹,積攢起來了的巨大聲望,以及眾多依附的豪傑。這時侷促一郡之地,顯然不符合袁紹如今地位,和他“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觽,南向以爭天下”的政治野心。

因此冀州這個“天下之重資”,就成了袁紹爭天下的首要目標。在謀士逢紀的籌劃下,袁紹終於被迫性格“恇怯”的韓馥讓出了冀州。

紹客逢紀謂紹曰:“夫舉大事,非據一州,無以自立。今冀部強實,而韓馥庸才,可密要公孫瓚將兵南下,馥聞必駭懼。並遣辯士為陳禍福,馥迫於倉卒,必可因據其位。”——《後漢書·袁紹傳》

當然促使韓馥讓位的原因,可不僅是袁紹借外力的逼迫,還有其內部潁川士人和冀州本土人士的共同拋棄。

韓馥是潁川人,在他出任冀州牧時,招攬了以荀諶、辛評、郭圖為主的一大批潁川士子,協助治理冀州。而韓馥對冀州本土士子,如沮授、審配、田豐等卻是極其疏遠,乃至不信任。當袁紹想要謀奪冀州時,潁川士子們都認為韓馥怯懦不足輔佐,都紛紛轉投袁紹賬下,荀諶還特地勸說韓馥讓出冀州。沒冀州士人支持,潁川心腹又轉投他人,事實上韓馥已經沒有了統治冀州的基礎,將大好基業拱手相讓也是無奈之舉。

但也是韓馥執政冀州時期,種下了河南、河北兩大士人集團相互仇視、傾軋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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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勢力的內部傾軋

東漢開國前,劉秀據河北才建立帝業,袁紹也是存了效仿的心思。只是初據冀州的袁紹根基未穩,又面臨公孫瓚勢力的咄咄逼人,為此袁紹大力籠絡冀州士人,沮授、審配、田豐等都得到重用。

尤其是沮授,袁紹拜其為奮武將軍,監護諸將,權柄很大,此舉無疑激勵了冀州士人報效之心。這樣一來,冀州內部士人歸心,袁紹才能在界橋一戰,大敗公孫瓚,站穩了腳跟,為將來掃平河北打下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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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袁紹的統治核心內部,大致分了兩股政治勢力,一是冀州本土士人圈,他們土生土長對掌控冀州軍政有著天然優勢;其二就是袁紹繼承韓馥的那些潁川士人,以及後來徵辟來的汝州士人團體,所共同形成的汝潁鄉黨,因地理關係,他們多與袁紹同鄉,更受信任。

這種因地域關係形成的士人團體,在漢末三國時期極其普遍,一方州牧很少是本地人所任,那麼他為了掌管地方勢力,自然要受到地方豪強的影響。若一味信任重用本土派,自身很有可能被架空,但同樣的,如果完全依靠外來鄉黨,則會出現根基不穩,稍有外來壓力,就容易重蹈韓馥失冀州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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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看一下官渡之戰前,袁紹勢力基本上是按照沮授這個冀州本土派的指導方針在運作。

《後漢書·袁紹傳》中詳細記敘了沮授為袁紹所規劃的霸業藍圖:若舉軍東向,則黃巾可埽;還討黑山,則張燕可滅;回師北首,則公孫必禽;震脅戎狄,則匈奴立定。橫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士,擁百萬之眾,迎大駕於長安,覆宗廟於洛邑,號令天下,誅討未服。以此爭鋒,誰能御之!比及數年,其功不難。”

袁紹能據有河北四州之地,正是按照沮授的戰略構想去做的,這符合河北、河南兩大士人集團的共同利益,儘管他們之間明爭暗鬥,但至少兩方都是為一統河北四州而努力的。

可當河北基業初成,兩方的矛盾衝突就開始激烈起來,畢竟放眼望去,袁紹兵強馬壯,坐擁河北富饒之地,已經稱得上是最強的存在,其內部勢力當然要圍繞主導權進行爭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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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在是否奉迎獻帝問題上的分歧。

沮授在興平二年(195年)建議迎天子都鄴城,從而挾天子以令諸侯。那會曹操還在為兗州基業打拼,勢力遠不如袁紹,可袁紹卻聽從了與沮授針鋒相對的郭圖等潁川士人建議,認為如果將天子迎來,就會對其霸業造成極大限制,故放棄了這一策略,平白為曹操崛起提供了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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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在袁紹攻滅公孫瓚後,志得意滿欲功伐曹操,沮授等河北士人以剛結束幽州之戰,百姓疲敝,倉庫無積為由,不建議派遣大軍征討,而認為當“進屯黎陽,漸營河南,益作舟船,繕修器械,分遣精騎,抄其邊鄙,令彼不得安”,以逸待勞,再行決戰。

但袁紹驕心轉盛,聽不得逆耳的話,郭圖等潁川士人盛讚河北兵精將勇,應早定大業,主張大軍出征。袁紹採納其意見後,郭圖還趁機中傷沮授,使袁紹削弱了沮授軍權。

由此可見河北、潁川兩派士人爭鬥之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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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官渡對峙階段,兩派士人依舊鬥得你死我活,沮授的軍權徹底被削,幾番中肯建議都完全被袁紹與潁川士人集團無視。

而且留守鄴城的河北士人集團審配抓了潁川集團許攸的家屬,直接導致許攸怒而投曹,同樣的潁川集團郭圖打擊屬於河北士人陣營的大將張郃,也讓張郃、高覽降曹。

可以說許攸、張郃投靠曹操,極大的扭轉了戰局,造成袁紹軍糧倉被燒,全軍大潰。這都是袁紹勢力兩大士人集團傾軋內耗的惡果。

曹操在獲知袁紹大軍來伐時,荀彧就曾預言:“紹兵雖多而法不整,田豐剛而犯上,許攸貪而不治,審配專而無謀,逄紀果而自用,此數人者,勢不相容,必生內變。”正是看到了袁紹內部不和,必生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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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渡戰敗後,事實上曹操還沒有實力吞併河北,可袁紹發病而死後,河北、潁川兩派各擁立繼承人,勢同水火,令曹操漁翁得利,最終一舉平定冀州。

曹操如此評價袁紹:吾知紹之為人,志大而智小,色厲而膽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畫不明,將驕而政令不一,土地雖廣,糧食雖豐,適足以為吾奉也。

雖說這話是官渡之戰前,曹操為了激勵人心而說的,可也十分恰當。

從袁紹早年誅殺宦官時,想出召董卓進京的昏招,就能看出他本人目光之短淺;而在是否迎奉天子一事上,更將袁紹只顧眼前利益的短視展現的淋漓盡致。

更為要命的是,袁紹權智水平相較曹操差得太遠,連維持內部各勢力的平衡都做不到,大戰之際,敵未亂自己先亂,以曹操處四戰之地鍛煉出的精銳,如何會放過丁點機會,袁紹敗得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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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再囉嗦幾句,三國中無論魏蜀吳,其實內部都存在幾股相對立的士人集團,像曹魏內的汝潁集團和譙沛集團、蜀漢內的荊州集團與益州集團、孫吳內的淮泗集團和江東集團,但只要君主居中調和得當,不僅能保證了自身權威不墮,還順利的開國建業,不能不說維繫得了內部的安定,要遠比衝鋒殺敵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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