邲之戰:篳路藍縷

01

鄭襄肉袒

夾在晉、楚兩大強國中間的鄭國日子極其難過,除了捱揍還是捱揍。前六〇八年至六〇六年這三年間,晉國四伐鄭國,鄭國只好認晉國為老大;然而接下來的八年當中,楚國七伐鄭國,沒辦法,鄭國只好轉身認楚國為老大。鄭國大夫子良乾脆說:“晉、楚不務德而兵爭,與其來者可也。晉、楚無信,我焉得有信。”意思是晉、楚兩國為爭霸諸侯而不斷訴諸武力,根本不講道德信用,我們還講個屁的信用啊,誰來我們就認誰為老大好了。這話說得雖無奈卻務實,因為無論晉或是楚,鄭國一個都打不贏。

前五九七年春,楚莊王親自率軍伐鄭。這一回鄭國倒是頑強抵抗了三月之久,仗一直打到夏天,鄭國的國門終被攻破,楚軍大搖大擺進了城,行走在城內大道上。事既不濟,鄭襄公只好親自前去請降。他脫去上衣光著上身,牽著一頭羊前去迎接楚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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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襄公的請降辭是這樣的:“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懷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聽?其俘諸江南,以實海濱,亦唯命;其翦以賜諸侯,使臣妾之,亦唯命。若惠顧前好,徼福於厲、宣、桓、武,不泯其社稷,使改事君,夷於九縣,君之惠也,孤之願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君實圖之。”

意思是我不該惹得您老人家生氣,以至於您老人家親自帶隊打上門來,這都是我的不對。您要把我流放到天南海北,或是把鄭國的土地分給他國,都任由處置。如果您老人家能看在周室的面子上,也念在兩國老一輩領導人的傳統友誼面子上,不滅絕鄭國,讓鄭國來侍奉楚國,把鄭國當楚國的一個縣來看待,那就是您老人家天大的恩惠,我就是這樣想也不敢真抱有一絲希望。這些都是我的真心實話,請您老人家考慮。

楚莊王的左右紛紛表態說:“可不能答應他,既然滅了一國就沒有赦免的道理。”楚莊王說:“這傢伙既然能夠甘心屈居人下,必然能取得鄭國民眾的信任和擁戴,怕還不是一無是處。”說罷,楚莊王兵退三十里,允許鄭國講和。

春秋時期的主要特徵是諸侯爭霸,也就是有實力的諸侯國都想爭當霸主,以代替周室號令天下。稍大些的諸侯國之間儘管征伐不斷,但基本不發生滅國並國的事,真正被滅被並的都是數量眾多的小諸侯國。那些小諸侯國若不是因滅國而被紀錄下來,其名字我們都不得一見。而鄭國始終算是主流國家,甚至在鄭莊公時期還曾一度雄起,史稱鄭莊小霸,只是此時早已落寞。

鄭襄公赤身牽羊前去投降的情形頗具儀式感,這與57年前許僖公前往楚國面向楚成王請罪的情形可堪一比。那一次許國差點被滅的起因是鄭文公在周惠王鼓動下背齊投楚,時為諸侯霸主的齊桓公一怒之下率六國聯軍討伐鄭國。楚國既要救援鄭國,又要避免與六國部隊正面交鋒,便轉而攻打齊盟成員許國,採用了後世才發明的“圍魏救趙”之法成功替鄭國解圍。後來許僖公見自己國家可能遲早要被楚國滅掉,乾脆化被動為主動,來了個先投降為上,請蔡穆侯作中,主動跑到楚成王那裡請降去了。

當時許僖公的做法是將自己雙手捆綁,口中銜著一塊玉,讓手下抬著一口棺材跟隨,以一副純死人的形象去面對楚成王,以示任由處置。楚成王當時就楞住了,完全不知道該拿這活死人如何辦才好。好在楚大夫逢伯博學多聞,知道許僖公這番秀完全是效仿商殷末年紂王庶兄微子啟被周武王俘虜後主動請死的做法。楚莊王當即如法炮製,仿效武王仁義,親自解去許僖公束縛,將棺木付之一炬,為許僖公舉辦一場盛大的法事以除晦氣,最後將其隆重護送回國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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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如微啟子、許僖公、鄭襄公這幾場極具儀式感的表演屬實,進而聯想起後世戰國時期廉頗負荊請罪那一幕,古人真是極具行為藝術的意識和傳統啊。

02

晉師出

正當鄭、楚百日戰爭如火如荼之時,晉國出手了。因為晉、楚兩國始終處於爭強狀態,不管誰要稱霸諸侯,都必須將鄭國納作盟弟。於是晉師出動,正卿荀林父將中軍,士會將上軍,趙朔將下軍,正兒八經的超豪華陣容。

不過,晉軍才抵達黃河岸邊,還沒有渡河到達鄭國境內,鄭國與楚國已達成和平協議。統帥荀林父說:“咱們都還沒渡河,看樣子不用勞動百姓了。等楚軍退走,我們再過去攻打鄭國使其服從,也不為遲。”荀帥這番話若被鄭襄公聽見,他會不會考慮再牽一頭羊出來表演請降的行為藝術呢?

荀林父的看法是務實的,士會也贊同主帥的提議,但大夫彘子卻表示反對,他說:“我看不行。晉國既是中原霸主,就不應放任成員國流失。如果霸主的聲望地位喪失在我等手上,不如去死。我大部隊既然已經出動,有敵而不迎,聞敵強而退,非大丈夫所為。你們要撤便撤,我反正不答應。”說罷,彘子便自行率領中軍部隊渡河而去。

軍中另一大夫知莊子見狀而嘆:“危險了!彘子此行不利啊。遇敵必敗,彘子就算不死也難逃大過。”大夫韓獻子對荀林父說:“彘子若以偏師落敗,您的責任也很大啊。您是元帥,軍隊不能聽命,不怪罪於您又怪罪於誰呢?與其失去下屬損失部隊,不如進擊。就算打敗了,責任還能有所區分。與其自己獨自承擔責任,不如三軍主副帥六人共同面對,這樣不更好些嗎?”晉軍於是全體渡河進入鄭國。

03

判斷

楚莊王此時駐軍於郔,聽說晉軍悉數渡河而來,打算撤退避讓。令尹叔孫敖的意見與楚莊王一致,但楚莊王的寵臣伍參卻主張迎戰。叔孫敖斥責伍參說:“楚軍去年進入陳國,今年進入鄭國,並非無所作為。如果這次與晉軍交戰失敗了的話,我看你身上的肉怕不夠眾人分食的。”令尹的意思是楚國這兩年仗打得夠多了,最好適可而止。但伍參堅持自己的意見說:“若戰敗,我肯定會死在戰場上,輪不到你們生吃我的肉;但若楚國戰勝,卻見得令尹無謀。因為在我看來,晉君剛剛繼任,大夫彘子剛愎自用,三軍統帥荀林父欲專軍權而不能,晉軍此戰必敗無疑。更何況我們是以君主迎戰對方大臣,如果以君逃臣,又怎有臉面回去面對社稷?”話說到這個份上,楚莊王想不戰都不行了,於是命令叔孫敖指揮部隊調頭北上,在邲地駐紮下來靜候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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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喘回一口氣的鄭國眼見兩強相爭,形勢變化莫測,立馬派大夫皇戌出使晉軍斡旋遊說。皇戌說:“鄭國之所以追隨楚國,是出於保全國家的目的,不得已而為之,鄭國對晉國並沒有二心。楚國剛剛取得勝利,氣驕而師疲,不會設下防備。晉軍如果攻擊楚軍,鄭軍從旁協助,一定可以打敗他們。”主戰的晉大夫彘子深以為然,說:“擊敗楚國,使鄭國歸服,盡在此一舉,還等什麼呢。”

晉大夫欒武子表示反對,他說:“楚莊王自十四年前滅掉庸國以來,沒有哪天不以民生不易、禍至無日、戒懼不怠這些道理訓導國民,對於軍隊,沒有哪天不強調勝利不可長久保持的道理,以及歷代楚君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開拓進取精神。楚人可謂勤而知進,勇而不驕。晉軍若強行攻擊楚軍,既失之於理,又激怒於楚。楚軍不可能沒有準備,鄭國大夫子良是個聰明人,眼下與楚軍在一起,皇戌卻來這裡勸戰,這隻說明如果晉軍取勝,鄭便倒向晉國,如果楚軍取勝,鄭便倒向楚國。皇戌說的話不值得相信。”

儘管欒武子分析得入情入理,但晉國另兩位主戰派趙括(此趙括非戰國時“紙上談兵”的彼趙括)和趙同卻說:“我們既然帶部隊出來,就是為了尋找敵人。戰勝敵人,贏得屬國,這就是目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我二人投彘子一票。”

大夫知莊子嘆了口氣說:“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只會為國家帶來麻煩啊。”另一位大夫趙莊子則非常欣賞欒武子的見解,評論道:“欒武子此人真不錯,今後必能成為晉國的輔國之臣。”

在戰與非戰的問題上,晉、楚兩國各自都有截然不同的聲音,但雙方的主戰派似乎都略佔了上風。

04

周旋

備戰的同時,楚莊王派少宰前往晉軍駐地斡旋說:“我國君主自幼遭受兇險磨難,不善言辭。楚師此行目的是訓導及安定鄭國,並沒有得罪於晉國的意思,希望諸位勿久作淹留!”

少宰的意思很明確,楚國無意與晉為敵,希望晉大夫們早日退兵回國。晉大夫士會答覆說:“往年周平王曾對我國先君文侯說:‘晉國與鄭國要齊心協力夾輔周室,你們千萬不要違背本王的命令!’現在鄭國未能遵守天子的命令,我國國君派遣我們這些人前來質問鄭國,不敢煩勞楚君迎候。楚君的意思,我們領受了。”士會此番言辭可謂有理有節,不失謙和。不過主戰派彘子卻認為士會對楚使的態度簡直算得上諂媚,因此擅自派趙括前去追趕已經離開晉營的楚使少宰,趙括給了少宰另一番說辭:“此前我國大夫士會的說法有誤。我國國君派軍隊前來就是要將楚軍從鄭國境內趕出去,並且要求我們‘不得迴避敵人!’所以我們不會違背君主的命令。”

儘管如此,楚莊王知道晉軍也徘徊在戰與非戰之間,因此再次派人前去商談兩軍和談的問題。晉軍此時估計主和派佔了上風,同意了楚軍締結合約的提議並與對方約定了簽約日期。

不料這邊楚軍中的主戰派又不幹了,楚大夫許伯、樂伯、攝叔三人擅自出師,許伯說:“我聽說單騎挑戰,須快馬奔馳,旗幟因風吹而傾斜,迫近敵營之後返回。”樂伯則說:“我聽說單騎挑戰,須以箭射敵,能代替車伕駕車,還能抽空整理一下馬匹的鞍具皮帶,然後返回。”攝叔則說:“我聽說單騎挑戰,要能進入敵營,割下敵人的左耳,然後帶著俘虜回來。”這三人不但戰前各自誇下海口,且都按照各自所說完成了單騎闖敵營的任務之後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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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軍當然不能任其自由往返,於是緊追不捨。樂伯只剩三枝箭,他用其中一支射中敵方戰馬,另一支射中敵方將士,晉軍將士一時不敢上前。此時恰好一隻麋鹿出現在戰場上,樂伯用僅剩的那隻箭射將鹿射倒。此時晉大夫鮑癸正好追上來,樂伯就叫攝叔把死鹿給給鮑癸送去,說:“現在還沒到狩獵的時候,本該用來敬奉的野獸都還沒有現身,現送上區區一隻鹿給你的手下打打牙祭吧。”鮑癸於是阻止手下繼續追趕,說:“這些人有的善射,有的善言辭,真是君子。”樂伯等人因而得以順利脫身。

楚軍既挑戰在先,晉軍的主戰派當然不甘落後。大夫魏錡從前曾經謀求當公族而未獲准許,大夫趙旃則曾經謀求當上卿士也沒有得志,這兩人各自心懷不滿,都想借此戰立功以求獲得晉升。兩人向主帥請求出戰,未果,轉而請求以使者身份去楚營交涉,獲許。

大夫郤克說:“這二人心有不滿,他們帶著情緒前去,我們如果不做好準備,可能會導致失敗。”彘子說:“鄭人勸戰,我們不敢答應;楚人議和,我們也不積極。帶兵沒有固定策略,有什麼好防備的。”士會說:“還是多防著點兒好。如果那倆人激怒了對方,楚軍趁勢掩殺而來,我們怕是要損兵吃虧,不如先做防備。楚軍若無惡意,我們到時再解除防備而與對方結盟,也無損於雙方友好。楚軍若心懷惡意而來,我們有備在先,可以立於不敗。何況就算諸侯之間日常會面,也都不會撤除警備力量,這都是出於警惕。”

然而彘子仍舊不同意佈防。士會見彘子不聽,便安排自己的人馬提前佈下七道埋伏,當戰事發動之後,他自己所指揮的上軍因而得以不敗。中軍大夫趙嬰齊覺得士會有理,也提前安置了一些船隻在河邊,後來中軍雖然失利,他的部隊因此得以先行渡河撤退。

05

交鋒

且說魏琦先行,他帶兵闖入楚營挑戰,被楚大夫潘黨逐出。當晚,趙旃帶著人馬闖楚營。他狂妄地在楚營門口席地而坐,讓他的手下入內搗亂。楚王自帶的部隊分為左廣和右廣兩支,各三十乘。右廣在清晨雞鳴時分套車,日中時卸車;左廣在日中時分接替右廣,日落時卸車。此戰楚大夫許偃指揮右廣,神射手養由基擔任他的車右;大夫彭名指揮左廣,屈蕩擔任他的車右。六月十四日這天,楚莊王親自乘坐左廣的指揮車驅逐趙旃。趙旃顯然不是對手,棄車跑進樹林躲避。楚大夫屈蕩趕上,兩人廝打在一起,打鬥中屈蕩扯下了趙旃的鎧甲和下衣。(趙旃棄車而走林,屈蕩搏之,得其甲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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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軍主營這邊擔心魏錡和趙旃二人此去會惹出事來,於是派兵車前往迎接。楚大夫潘黨遠遠看見對方兵車揚起的塵土,趕快派人回主營報告說:“晉軍大部隊來了。”楚軍擔心莊王陷入晉軍,於是整體出動。令尹孫叔敖說:“主動攻擊!與其晉軍迫近我軍,不如我軍迫近晉軍,必須先聲奪人!”楚軍於是加速出擊,車馳卒奔,一陣風似的向晉軍衝擊而去。晉軍主帥荀林父原本只是打算接應魏錡與趙旃二人,根本沒做決戰的準備。面對楚軍突如其來的總攻,荀林父方寸大亂,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對。情急之下,荀林父為保存晉軍實力,遂擊鼓傳令說:“全軍撤退,先渡河者有賞!”軍令一下,晉國的中軍、下軍爭先渡河。船坐滿了,後面的人還不停往上擠,先上船者只好揮刀亂斬,一時之間,船艙內到處都是斷指,多得竟然隨手可掬,其混亂慘烈之狀可想而知。

楚莊王讓潘黨率領備用的戰車四十乘攻擊由士會率領的晉國上軍,士會決定避其鋒頭以保存晉軍實力,於是親自殿後,組織軍隊有序撤退。由於士會此前有所安排,他所率領的晉軍在後撤過程中並未落敗。

有趣的是,有一輛匆忙撤退的晉國兵車陷入土坑之中動彈不得,反倒是追擊他們的楚軍好心告訴他們抽出車前的橫木就可以方便地推動車子。晉國士兵按照敵人的建議順利地把車子從土坑中推了出來,沒走幾步,拉車的馬又開始原地轉圈不能前行。楚軍又告訴他們把車上的旗子拔掉,同時把另一根橫木也取下,這才順利前進。終於脫困的晉軍此時非但不感激幫了大忙的楚軍,反而回頭嘲笑說:“我們晉軍真的沒有楚軍那麼豐富的逃跑經驗啊。”這波反應真讓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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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逞強的趙旃倒也不是孬種,見事不濟,他把好馬讓給自己的兄弟和叔父叫他們先撤,自己另外找了輛戰車殺回戰場,不料卻遇見大批晉軍,只好再次棄車跑進樹林躲避。這時,晉大夫逢伯和他的兩個兒子共乘一輛戰車路過,逢伯看到趙旃在躲避楚軍。為了脫身,逢伯叫兩個兒子不要回頭,可他們卻偏偏回頭看見了趙旃並大聲對父親說:“老趙在後面。”逢伯只得回頭去救趙旃,但是戰車坐不下這麼多人,逢伯怒氣衝衝地指著兩個兒子說:“你們給我下去,就待在這個地方,我好回頭來替你們收屍。”逢伯用自己的戰車將趙旃救走,第二天返回原地尋找兒子,果然在樹下找到兩具疊壓在一起的屍體。

戰鬥打了一整天,到了黃昏,楚軍停止攻擊就地駐紮。晉國剩下的部隊已經潰不成軍,整晚都在渡河撤退,喧譁之聲徹夜未停。

06

楚王的反省

戰後,楚大夫潘黨向楚莊王提議就地建一座軍營並將晉軍士兵的屍體收為一堆,以彰顯武功。

楚莊王說:“你有所不知。武字拆開為‘止’‘戈’,所以武的意思是制止暴力、消滅戰爭、保持強大、鞏固基業、安定百姓、調和眾人、增加財富。我使兩國士兵暴屍荒野,這是殘暴;向諸侯炫耀武力,這是好戰;這樣如何能夠保障楚國強大?晉國還在那裡,又如何鞏固基業?違背民心的事還做了很多,又如何安定百姓?自身缺乏德行卻還要爭強於諸侯,如何調和大眾?乘人之機為自己謀利,趁人之亂為自己謀求安定,這樣又如何使財富增加?武字有上述七德,而我一樣都不具備,有什麼武功可示之子孫後代呢?修個宗廟,把戰事勝利的結果祭告先君就好了,談不上什麼武功。古時聖王討伐不敬,將罪魁禍首抓來殺了,以此作為警示。但是現在我們並不能指出晉國有什麼罪惡,雙方將士都是盡忠而死,又怎能拿他們來表彰自己的功勞或以示對他人的懲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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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畢,楚莊王讓人就地建了一座宗廟,向祖先報告戰事取得勝利,然後班師回朝。

07

後續

當年秋天,晉軍返回國內,荀林父為承擔戰敗責任,主動請以死罪。晉景公打算依律處死荀林父,士會勸道:“不可。當年城濮之役我國大勝,文公且有憂色,說:‘楚國的得臣(時任楚令尹)還在,我高興不起來。困獸猶鬥,何況一國之相呢?’後來楚國把得臣殺了,文公才喜形於色,說:‘楚國沒人可與我相爭了。’楚國殺掉自己的能人,就相當於晉國取得二次勝利而楚國又一次失敗。楚國後來也因此歷成王、穆王二世而不能與晉國競爭。晉國此次敗於楚國,大概是上天在警示晉國。如果再殺荀林父,就是進一步加大楚國的勝利,會導致我國將來長期無法與楚國相爭。荀林父做事盡忠盡責,是國之衛士,如何殺得?他的此次失敗,恰如日月之食,又如何真的有損於日月本身的光輝呢?”晉景公認為有理,於是讓荀林父官復原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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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使晉國在邲之戰中遭遇重大失敗的罪魁禍首彘子,雖暫時未被追究責任,但他自己心中多少有幾分判斷,曉得自己罪責難免。為逃一死,彘子乾脆先下手為強,竟於當年秋天勾結外族赤狄入侵晉國,企圖通過搞亂晉國而從中獲益。到了冬天,晉國清算戰爭責任,終於殺了彘子,且“盡滅其族”。彘子姬姓,先氏,名榖。其實稱他先榖較容易說明問題,因為先氏一族在晉國可謂大名鼎鼎。先榖的父親先克、祖父先且居都是卿大夫,他的曾祖先軫更是先後輔佐晉文公、晉襄公兩位霸主的一代名將。

先軫兩度以中軍主帥的身份指揮了著名的城濮之戰和殽之戰,分別戰勝了當時最強勁的對手楚國和秦國,晉國因此牢牢奠定了霸主地位。如此顯赫的先氏家族,竟因先榖的剛愎自用,就此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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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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