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小說《溫笑傳奇》1

暮春三月,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

更何況,這裡是江南蘇州。

此日天光晴好,不光是富家公子、寒門書生換上了輕便的春裝,連久居深閨的少女們也出來踏春了。

時近晌午,已到飯口。蘇州城南門裡“醉仙樓”五十餘歲的老掌櫃,可真是樂得眉花眼笑,心想,生意要是都像今天這麼紅火,只怕十年不到,就是趕不上本朝初年的沈萬三,也是個百萬富翁了!

“醉仙樓”共有三層,一樓喧囂,三十六張大桌已經坐得滿滿當當,販夫走卒賣卜占卦砌牆盤炕的,什麼人都有。

二樓就算是雅座了,能放大桌十六張,坐了幾個人,一樓的人可沒人看到到,一樓跟二樓的分別,幾乎就是有錢人和沒錢人的分別了。

據見過世面的說,那二樓可不是尋常人等消受得起的,桌子椅子全是紫檀木的,上了二樓,筷子還沒捉住,就得先付一兩銀子!酒飯錢另計。

二樓金貴,三樓卻更了不得了,共有雅間八間,上了三樓,進了雅間,落座之前,便得先把白花花十兩紋銀奉上!

故而一樓諸人,幾乎全都未曾上到二樓瞧一瞧、開開眼界,更別說三樓了。

一樓靠北牆角那一桌,今天坐的是本地砌牆起屋的師傅張大廣親兄弟三個,桌上幾道素葷菜,也已吃得七七八八,三人喝得已有些燻醉,不免有些話多。

張大廣道:“老二,王大善家的工錢明天結了,咱就給趕緊找人說媒,給老三把婚事辦了。辦完婚事,咱兄弟三個就分家,我為長,爹孃自然是……跟著我。”

張二廣沒有接話,張三廣卻急了,低聲道:“大哥,我沒什麼積蓄,分家之後光娶個老婆,往哪兒住啊?”

張大廣醉眼一眯縫,道:“你急什麼!咱兄弟給老王家辛苦了一個月,你猜,老王給了多少工錢?”說到這裡,卻賣了個關子。

二廣三廣齊齊將目光投向大哥。

大廣神秘地往四下裡瞧了瞧,把腦袋湊近二位兄弟,伸出一隻大手,晃了兩晃,道:“三吊半錢,散碎銀子七兩,加起來足有十兩!”


二廣三廣聽完,驚得“啊”了一聲,嘴都合不起來。

過了半晌,三廣抬眼仔細看了一圈四周,道:“大哥,小心些,財不露白!”

二廣有些心機,四下踅摸幾眼,卻裝模作樣地一瞪小弟,道:“什麼淫賊不淫賊,‘死人哪怕蝨子咬”,你連老婆都沒,怕個屁淫賊!”

其實,這時候樓裡喧囂一片,吃飯的說笑划拳的,光見人嘴動,可離兩三步遠,都聽不到對方在說些什麼。

不過,張大廣兄弟自然得小心些。這三個人辛苦了兩個月,三廣二月時候從牆上摔下來,還幾乎把腰給摔折了,天寒料峭忙到春暖花開,這可是實實在的血汗錢。

再者說,十兩銀子,對窮人來說,可真是一筆鉅款了。

蓋兩間南向暖和的廈房,討個門當戶對的小家碧玉當老婆,已經夠了。

三廣那長了水汪汪一對大眼睛的心上人二妹,已經等了他兩年了。一想到說親、蓋房,把二妹娶過門,三廣喜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三廣正出神地想二妹,就聽站在門口的迎殼夥計小李一聲大喊:“有客到!客官請!”

迎客夥計小李,只有見到了貴客才會招呼,一樓諸位進來的時分,小李的嘴閉得比河蚌都緊。

要說小李這一嗓子,那端的是聲震屋瓦,竟蓋得過一樓喝酒唱盞行令划拳所有聲音,老掌櫃聽在耳中,也非常滿意,心說這一聲,只怕比西頭說書坊裡錢麻子的嗓門更亮!

眾食客聽到小李喊,知道來了有身份的客人,都抬頭往門口看。

就見正門走進一男一女,看神色穿扮,好像是一對夫妻。

大夥兒一見到這一男一女,心裡忽然都生出了這樣的念頭:這倆人,倒像是天上的神仙夫妻!

這夫妻二人都穿一身白,男著書生長衫女著淑女長裙,都是最普通的樣式,仔細瞅瞅,也不是什麼上好的布料,只是看著異常柔軟貼身而已,漿洗得乾乾淨淨。可是這等尋常衣裳,穿在這倆人身上,就由不得人不目不轉睛觀瞧。


只因這二人生得太好看了。

這男的面色白皙,眉目如畫,二十七八年紀,七尺掛零身材,嘴角含著淺笑,給人一種親和舒服的感覺,沒有見過潘安的,一看到他,就會想到:潘安必定是這幅樣貌!他的夫人二十四五年紀,乍看笑靨如花,仔細看卻又不像在笑,粉嫩的臉上,兩頰微帶淡淡潮紅,不折不扣是個絕色佳人。這小娘子,長得俏麗無比,可是明眸之中,卻有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凌厲,說是“煞氣”,又有些過了,倒活脫脫像個剛發完脾氣兀自在氣惱的佳人。

傾國傾城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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