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培方:臨米碎語

臨米碎語/沈培方

沈培方:臨米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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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培方:臨米碎語

這份臨習米芾《蜀素帖》的習作(見圖),出自一位學米不久的青年同志之手,已具一定功力。不僅劈面可識米家面目,且用筆乾淨、章法勻整,結體也尚工穩可觀。但倘若以更進一步的要求來衡量,還有不少地方是可以商量的。

《書與畫》囑我寫篇評析的文字,這裡不揣淺陋談談拙見,期待大家指正。

沈培方:臨米碎語

《蜀素帖》為米芾於北宋元戊辰(公元1088年)即其十八歲時所書,署名“米黻”,為其早年代表作。因用蜀絹所書,故名。

古人說:“臨帖如驟遇異人,不必相其耳目、手足、頭面,而當觀其舉止、笑語、精神流露處。”可見,把握住臨本的基本風貌,是臨帖的首要問題。宋代大書法家蘇軾評價米芾書法如“風檣陣馬,沉著痛快”。董其昌讚賞《蜀素帖》“如獅子捉象,以全力赴之。”這些言簡意賅的評語啟示我們,做到運筆使毫的疾速、果敢、雄放、肯定,是臨習米書的第一要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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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看《蜀素帖》,落筆居高臨下大膽沉著,走筆左右揮灑進退裕如,筆墨之間蜀絹織紋絲絲露白,似鏗鏘有聲,滿紙顯露出一種蓬勃生氣。再看這份習作,則感覺運筆較為拘謹凝滯,筆勢往來幅度較小,點畫取形、取意都略嫌短促。究其原由,主要是不敢發力使毫,運筆平拖缺乏彈性,運腕力量弱而平均,缺乏那種大膽肯定的提按頓挫功夫所致。好比騎手馭馬,心欲迅跑卻又緊勒韁繩不敢策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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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習米書最易犯兩種弊病,一如上述所舉,則“痛快”不足;另一種便是信筆塗抹,大膽痛快過分而不能“沉著”,出現浮躁放蕩的弊端。臨習時應注意兩者兼顧,或可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在一定階段側重於其中一方面的訓練,既練膽魄,又練心機,從而使“沉著”和“痛快”這兩種容易對立的情趣逐步融合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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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應當指出,米書運筆如快劍出鞘直來直往,極少像蘇(軾)黃(山谷)那樣以動盪起伏的曳筆取姿媚之態。在這份習作裡,如”人”字之一捺,“暑”、“肅”、“共”之一橫,“捉”“醉”之直鉤和豎,都有震顫和抖動的習氣,顯得鬆弛和疲沓。米芾曾以“臣書刷字”四字直言不諱地道出了自己運筆的契機。要做到這一點,必定是落筆著紙較重,取勢較澀、速度較快、筆勢較直,此點,應為臨米者所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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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筆和點畫的變化多姿,是米書的一大特點。對於初學者來說,此點容易忽視,也可能因為無法捉摸而難以下手。因此,在臨米過程中,除了要深入鑽研米書本身之外,更應對米書的淵源有一個清楚的瞭解,做到“知其所以然”。根據米芾的自述,除了畢生追蹤二王之外,他對於篆籀、魏碑、柳、歐、褚等古今名家書法無所不學,學而能通,以資已用。其中又對褚書“學最久”,得益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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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看《蜀素帖》裡,如“載”、“遠”“蕭”、“研”等字的橫畫,“氣”、“拾”、“知”字的一撇,“是”、“天”字的一捺,橫畫或向左逆勢起筆或裹鋒取勢,極寓漢隸含蓄開拓的氣勢(按:褚書以深蘊隸意著稱);撇向左下筆取勢隨即右挫疾下,凝練酒脫;一捺尖鋒入紙,一波三折,駿麗挺拔,時透露出褚書的神韻。清代書法家梁巘說:“米元章空靈處小於褚”,確是極有見地的評語。再看這份習作,僅以橫畫為例,上述同類字均以順鋒取勢,故筆勢不夠開張、凝練,灑脫不足,建議旁參褚法,以資養米米老終身服膺禇書,高度評價褚書“如熟馭陣馬,舉動隨人而別有一種驕色”,細細體味這一經驗之談,似應是學米的不二法門。

米書運筆的多變,表現在點畫的起落筆和轉折處尤為顯著。這裡分別作一些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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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看“相”字第一橫,“遠”字的“走字底”上筆,“便”字的第一撇,“哦”的上拋鉤,皆從各個角度果敢下筆,趁勢翻筆,斬釘截鐵,筆筆分明而又筆筆不同,深得二王精髓。再看“天”、“秋”等字的一撇,“拾”、“時“之一鉤,當轉筆處反以折筆,當折筆處則又反以轉筆,分明出自魏碑堂奧。再看點畫轉折處,“月”字運筆由下而上高高揚起趁勢作大幅度翻筆,故意使點畫脫開“氣”字轉折時筆毫用力往上一頂隨即取勢直下,乾淨挺拔:“知”、“滯”、“和”三字轉折處則直取橫向筆勢使之向外方開拓,毫無板滯矜斂的弊病,深得晉唐楷法的好處。細審之,則“知“字的“”部略折方正面而疾速,而“和”字的“口”部,略微圓轉半和。“興”、“是”轉折如快劍斬蛟,鋒稜俱出,似有義簡筆意:而“通”、“資”兩字轉折則柔初如“折假股”,時露篆籀氣息。但從這份習作來看,尚未能在這些方面引起較為覺的注意,建議臨時應多注意點畫的細微變化,勤加對照,以避免點畫平板一律的弊病。米常曾說:三字三畫,”善書者只有一筆,我獨有四面”,表明他對用筆平板和三化的強烈不滿,這些均值得臨米者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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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運筆上米平生多貶顏柳,雖有過分之辭,卻也有獨到解。根據我的理解,米之貶顏柳,主要是反對二家作過於強調用筆特別是起落筆和轉折處的提按頓挫和力量似(這裡上要是對他們的書而言),面嫌其運筆缺乏一種雄駿快的連貫節奏。根據我的理解,米書運筆的一大特是於在迅速和連貫的節奏中趁勢換筆,藉助強健靈活的腕力相大幅度的筆動作,使前一筆的來勢迅速轉換為行筆的去勢,少以故意的停頓作提按頓挫,這正是米書之所長。有志學米的同志應當在“趁勢換筆”這方面多下功夫,由慢到快,循序漸進。此點,我以為是學米的關鍵在結體方面,米書落用傾側取勢,強健開張,於險峻中寓穩健。

在一個字中間常常有一、二主筆寫得特別挺拔,作為整個字的支柱;在疏密分佈上,則往往以大塊的空白與緊湊的點畫作強烈對比。在章法上,常常是下一字的重心偏側於上一字的一側,又以上一字的重心偏側於下一個字的另側,既有點畫間的呼應,更強調字與字重心的追隨,風姿跌宕,才華橫溢,恰如米之處世,貌似顛狂而內心極其精明。

從這份習作來看,則感到結體路嫌平實,疏密對比不夠明顯,章法變化不大,似缺乏峻峭之險。此外,用筆的輕重緩急、節奏的強烈跳躍等等也是米書的顯著特點,要做到這些,非有強健的腕力、碩大的氣魄和極其清晰的內心感受不可,不過,初學時可暫不列人課程,以免顧此失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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