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上的母親
□ 王建成
夕陽西下，暮色漸起。在人來車往的街道旁，母親端坐在輪椅上望向前方，臉上的表情平靜、自然……
這是我的臥室中掛著的一張母親的照片。照片有些暗淡、模糊，是當時光線不好的原因。
這是1994年夏日，我第一次推母親出去時拍下的，現在每當我想起逝去的母親，眼前就會浮現出當年她坐輪椅的情景。
母親1989年5月30日突然中風被送到醫院，經搶救後雖然挽回了生命，但卻留下半身不遂的後遺症。
出院後母親堅持功能鍛鍊，慢慢能拄著柺杖行走一段。可是1994年初母親第二次中風後連正常的右半身也開始癱瘓了，從此，她一步也不能行走，只能天天躺在床上或坐在床邊，苦捱著晚年的日子。
在家裡悶得慌，母親很希望能有一輛輪椅代步。有一位熟人把他家去世老人留下的輪椅推來，我們嫌不吉利，謝絕了人家的好意。後來，父親託過去的一位老朋友從外地醫療器械公司買來了這輛輪椅。
輪椅到家，我們都很興奮。我把母親扶上去，慢慢地推出來,讓她散散心。母親已經好幾個月沒有上街，她坐在輪椅上非常高興。那時正是傍晚，夕陽落山，暮靄漸起，我叫來街邊照相館的攝影師，為母親留下這張照片。
從那時開始，我每天都要把母親推出去轉悠一圈。街上、公園、過去住過和待過的地方，每到一地，母親都很感慨。
夏天家裡熱，我就在傍晚推母親出去轉轉，等她覺得涼爽了再回來。冬天家裡冷，我就在午後推母親到外面曬曬太陽，一直到晚上她都覺得很熱乎。在家裡時，母親也會自己坐在輪椅上慢慢地推著輪子轉悠。
母親對輪椅很愛惜，每天都會用毛巾把扶手、擋面等地方擦拭得乾乾淨淨。
2002年我患腰椎間盤突出症，病情非常嚴重，連走路都很困難。有時我想撐著推母親出去轉一下，母親再三不肯，說：“我不出去沒關係，不要把你的病搞得更嚴重！”我生病的一年時間，母親都沒有坐輪椅出門。
母親去世前的一天，她對我說想出去轉轉。可是我們卻發現輪椅壞了。我讓弟弟趕緊推到修車店去修。那天傍晚，我把母親推了出去。我發現以往把她一推到外面她的精神就來了，可是這天她頭一直垂著。我叫了幾聲，她虛應了一下。我掏出手機，撥通我女兒的電話，可是母親也只是對著電話說了一聲“好好讀書”。
當晚她的病情嚴重起來，腦血栓又併發糖尿病惡化，於2003年4月30日去世。
今年清明時節，我的心中充滿了悲傷。我站在母親的這張照片跟前，任淚水無聲地流下來，溼透我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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