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本该下在圣诞节的雪，一直拖到一月中旬，才开始飞飞扬扬。
城市中央广场，沈筱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莫名想念唐璜。
是有多久没联系了呢？
半年？八个月？还是一年？
成人世界，思念不再轻易被说出，往往用一句“你在干嘛？”，或者分享一张生活片段，述说着某种缠缠绵绵的思念。
当分享不再，轨迹便愈行愈远。
点开那个许久许久不曾联系的窗口，沈筱输入：长沙下雪了……
犹豫了很久，最后，再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算了，还是各自安好吧。
如果不是这么多情绪在心中百转千回，收到唐璜微信时，沈筱也不至于难过得落泪。
唐璜说：北京下雪了……
配了一张照片，皑皑的白雪，覆盖了城。北京，那个陌生的城市，有着沈筱曾经最牵挂的人。
02
四年前，长沙，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
无论穿多厚的衣服，冷气犹如针丝，找准身体每个空隙往里钻，寒透骨髓。
唐璜牵起沈筱的手，塞进大衣口袋，笑眯眯地说：小丫头，雪这么大，要不要抱团取暖？
额……抱团取暖？
说罢，唐璜解开宽大的大衣，把沈筱结结实实塞进怀中，沈筱小小的身子，瞬间淹没，被唐璜的体温，也被甜丝丝的空气。
那个冬天，沈筱真的没有觉得寒冷，因为无时无刻，都有唐璜在身侧。
沈筱有时候挤兑唐璜：老唐，你都这么老了，天天跟在一个小女生后面，不会是为了寻找青春吧？
唐璜也不恼：那能怎么办呢？找了一个比自己小10岁的女友，那她的青春肯定就是我的青春啊。
谁也说不清楚，有着10岁年龄差的爱情是怎么产生的，可摆在年龄前的现实问题，却是人人都看得到的。
最无法接受这一点的，就是沈筱的父母。
03
母亲直接了断：“他配不上你！”
“哪里配不上？”
“哪里都配不上！”
“比如呢？”
“比如他结过婚，还有个儿子！”
“妈……”
“没得商量！”
那是唐璜第一次随着沈筱去见父母，南方的小城市，绿意盎然。唐璜住在酒店，等着沈筱的回复，仿佛在等一场宣判。
执拗的父母直接拒绝见面，唐璜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判出局。
35岁的唐璜，站在酒店宽阔的落地窗前，往昔的沉着稳重荡然无存。他忐忑不安地看着高楼底下车流穿行，茫然不已。
他在长沙三年了，一年是外派，两年是为了陪沈筱，不然，早就该回北京总部了。从沈筱读研，一直等到她硕士毕业，他想带她一起走。
可沈筱的父母，不愿意。
沈筱说：老唐，我都25了，可以自己做主的。
唐璜用手指捋了捋沈筱耳际的散发，没有说话。
04
第四年的春天，沈筱的爱情却迎来了冬天。
唐璜走了。总公司催得紧，加之儿子马上要从幼儿园升入小学，一直放在爷爷奶奶家，终究不是一个好办法。
交接完工作的那天，唐璜约沈筱去湘江边看烟火，沈筱回了句：多老土，外地人才看烟火呢。
但她还是陪着他去了，因为唐璜笑着说：我就是外地人啊。
看着嬉皮笑脸的唐璜，沈筱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唐璜再也不会回来了。
周六晚上八点，湘江两岸人山人海，沈筱在这个城市生活了25年，第一次在这种热情的拥挤中，感受到孤单和落寞。
唐璜紧紧牵着沈筱的手，看烟火的时候把她护在前面，用身子环绕保护着她不被旁人挤倒。
他像孩子一样，对着烟火评论欢呼：看，这颜色漂亮；哇，这个真高。
沈筱转身想看唐璜的脸，唐璜却用下巴紧紧抵住她的头，烟火渐渐散去，有泪滑落进沈筱的头发里。
沈筱任由唐璜安安静静地抱着，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到湘江看烟火了。
05
唐璜没有说再见，也没有说分手，但再没有联系过沈筱。去了北京的他，像扬帆起航的航海员，不曾说起过归期。
那年圣诞节，沈筱公司聚餐，同事们吃完饭，约着去唱歌。
属于90后的歌曲一首又一首，偏偏不知道是谁，点了一首老歌，刘德华的《爱你一万年》。歌词是那么老套，声线是那么苍凉，可每一句，都把哭泣唱进了沈筱心里：
爱你一万年爱你经得起考验飞越了时间的局限拉近地域的平面紧紧地相连……
原本从来不在公司局中沾酒的沈筱，那天喝得酩酊大醉。她特别想给唐璜打个电话，为什么不打呢，为什么总是等他联系，凭什么在一起和分手都由他决定？
她发了疯一样想要一个答案：
三年啊，说断就断吗？连句正式的再见都没有吗？这三年到底算什么？他唐璜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沈筱？
唐筱边喝边哭，最终，也没有拨出那个号码。因为，说到底，是她沈筱对不起唐璜，对不起爱情。
06
那天的烟火，不是外地人对长沙的告别，是唐璜的孤注一掷。
烟火散去，人流裹着他们往前，唐璜牵着沈筱的手，一如既往地塞进自己口袋。
可分明，就在那个大衣口袋里，有个小小的盒子。
丝绒的方形小盒，唐璜抓着沈筱的手去触摸，沈筱抬眼望向唐璜，唐璜期盼而拘谨地笑。
他在等她取出那个盒子。
她知道那是什么。
可是，她要答应吗？
那一刻，她突然很害怕唐璜真的从盒子里取出戒指，更害怕他当着众人的面单膝跪地，请她嫁给他。
婚姻之于她，是第一次，是一往直前的孤注一掷；之于他，却是第二次的重新入围，是多少个辗转反侧的最终决心。
他的这个决心，能幸福吗？她才25岁，在这个城市生活了25年，孤注一掷跟他离开，以后面临生活苦难时，可以做到不怨怼不互相指责吗？
沈筱没有信心。
当下，沈筱顽皮地反扣住唐璜的大手，牵着他的手离开大衣口袋，奋力往前拉。假装不经意地说：陪你看这么无聊的烟火，都饿了，快，带我去吃土豆粉！
07
原本以为，随着唐璜的离开，沈筱的生活，会回到从前。毕竟，她的家，朋友，同学，工作，都在这里。
直到圣诞节那晚，沈筱才知道，不管身边有多少人，如果没有老唐，长沙的雪真的太冷了。
可是，她和他，已经回不去了。
如今，唐璜告诉她：北京下雪了。她知道，那是唐璜在说，他在想念她。
而她，对他的想念，又何尝不在呢？
可是，又能怎样？纵使回到起点，不过是把以前的路再走一遍，到了十字路口，同样的问题，同样的选择。
说白了，在一起的时候，对得起爱情；分开之后，对得起自己。
谁不是爱自己，胜过了爱对方？
那些害怕在爱情里受现实之苦的人，注定要在现实里，受无爱之孤独。
作者：竹子蔷薇，十年情长路，一笔写红尘，公众号：竹子蔷薇（zhuziqiangwei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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