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燈火明亮,一具衣不蔽體的屍體死在了冰冷的屋角。身上誅般淤青痕跡,女子不甘得瞪大眼睛,睚眥欲裂。
這個季節的皇都細雨綿綿,支開窗戶,樓底下過往的人群絡繹不絕。駿馬嗒嗒的走在青石板上,車軲轆滾動著。
今年,三年一度的秀女選秀。今年,是他坐上皇位的第十四個年頭。
她的記憶忍不住就倒退回了當初。
刁蕙蘭剛剛在上的聲音響在她的頭頂,冰冷而且兇狠。
“他只不過將你卿家當成他登基得踏板石而已,知道你父親卿大將軍和你的哥哥卿衛令怎麼死得嗎?都是朔一手布的局。”
她難以置信,頂著頭皮上傳來火辣辣的痛苦,空洞的眼睛裡流下了淚水。
那個時候,大局已定,他是這天下的主。這個女人便成了枕在鳳榻的天下之母。
而她為了這個男人,一夕之間滿門抄斬,她就像是被剪斷羽翼的小鳥。
夜晚的雷霆霹靂而下,閃著猙獰的電舌,她看見她身後的招呼進來的男人。
他們猙獰的笑著,她絕望的想要逃跑。
那一夜的房間裡響著她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最後,她冰冷的死在屋角,冰冷的屍體被萬蟲啃食。
想起,凰月的心就感到一陣陣的窒息。
為了他,他不惜辜負愛了她一生的男人,最後竟然害他慘死。
當初陌上相逢,她告訴他,她要嫁人了。
他得眼眸映出內心千般受傷。終是薄唇輕啟,祝她幸福。
一世,他孤身一人,伴她守她,她卻躺在他人枕邊。
她的腦子裡似乎能想到他當時譏諷的笑容。
“你真以為本王愛的是你?蠢女人,本王只是利用你挫敗他,這天下便是朕的。”他一身明黃龍袍,鳳眸微睞,極盡輕蔑。
可惜皇天在上,她雖身死,前世的記憶卻盡數留在腦子裡。
又是一個十四年過去了,及笄之年,她可以參加城中選秀。
一個的新的身份歸來,她一定要那個男人不得好死!
琉璃般剔透的眸中呈現的恨意分明。
“小姐,該去給夫人請安了。”
凰月回過神來,淺笑了一下。琉璃一般剔透的眸中,笑得清淺。
“這就去吧。”
如今她是曌國丞相凰凜的女兒,凰家由他賜名,也算是風光無限了。
可惜,她偏偏不是親生的,但是在別人得眼裡她卻是親生的。
出生之時,她便被凰凜的正房撿了,外面贍養數月之後才帶了府中,對外面的人宣稱親生。
小時候她有些不明白凰凜為什麼這麼做,不過日益長大她倒是明白了他的用意。凰凜膝下雖有數子,可惜不論正房夫人亦或者姨娘,都未曾為得他生下半女。
而如今,太子已然長大。凰凜少不了要謀算一番心思,這府中也並不是只有她凰月為一女。
先後繼她之後還有兩女,凰苑和凰袖。
好算,凰月為大,待遇也是好的。
雨滴順著屋簷上的琉璃瓦滴落了下來,淺淺的打在水塘裡暈開一圈圈的漣漪。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鏤空的雕花窗微微掩映著。
凰月走了進去,雙手疊放在小腹,眼看地,略微屈膝。
這是從小薛氏就教她的。
“月兒給母親請安,願母親萬福安康。”
頷首,凰月站了起來。今日的薛氏穿了一身的深蘭色織錦的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梅花,烏黑如泉的長髮一絡絡盤成髮髻,別了一支喜鵲登梅簪,襯得肌若脂凝,氣若幽蘭。
薛氏雖然已經是上了年紀的女人,但是保養的也是極好的。
一雙柳眉彎似月牙,眉宇間染著一絲清冷,淡淡的透露出端莊的威嚴。
“月兒坐。”
薛氏見到她,滿意得笑了笑。上下打量著凰月今日的著裝。
纖細的身材上,一身桃花雲霧煙羅衫,散花如意煙羅裙,身披散花如意雲煙紗,膚光勝雪。三千青絲綰成了髮髻,左右各安著中規的白蘭玉珠花。如稠的黑髮柔順的貼在肩上,尖尖顎下,更顯得白皙的頸項修長如玉。雙目猶似一泓清泉,帶著晶瑩如玉的笑意。少女容貌秀麗之極,如明珠生輝。
“多謝母親。”
微微福身,凰月輕移蓮步走到了薛氏的身旁坐下。
緊隨凰月身後的是凰袖,凰袖是凰苑繼她之後的孩子。不過卻不如她和凰苑的幸運,凰袖對外宣稱是庶房所出。
素雪絹雲形千水裙,外罩銀紋蟬紗絲衣,腰間一條白色織錦腰帶顯得婀娜的腰肢似是不堪輕輕一握。一雙杏眼烏黑瑩亮,浮起清麗得笑容,淡淡如春風撲面。一頭秀麗的黑髮梳成了隨雲髻。發上彆著幾朵燦麗的珠花,累起的雲髻後斜插著一根明黃色的流蘇簪子,垂在肩上,更映的膚質雪白,精緻的五官上多了一絲俏動的靈氣。
“袖兒見過母親,願母親萬福安康。”
端莊得禮,凰袖屈膝道。
薛氏望著凰袖,也是頗為滿意。
“怎麼現在了,苑兒還沒有來?”薛氏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凰袖彎了彎身子道:“母親,二姐昨日為您上了千佛寺祈願,這回來的途中下了場大雨,這會兒在屋子裡呢。”
薛氏的眉宇皺的更深,在她的眼裡不論什麼是什麼,一切都比禮數來的重要。
怕凰袖也是抓住了這一點,才趁機道出了事實。不過這事實恐怕聽在薛氏的耳裡就成了另外的一番的意思。
仗著自己為她祈願,難不成就可以省去了這請安的禮數嗎?
薛氏怒聲道:“苑兒真是越大越不知道禮數了。”
凰袖柔聲道:“母親,萬一二姐是身體不適呢。”
“那也應該派人來說聲,這般無視禮數,我這些年都白教她了。”
這番話更是讓薛氏來的上火。
凰袖雖然是最後一個進府,可是這心思卻是比這先進凰府的凰苑來的深。
昨日凰苑發了高燒,卻偏偏是不知會母親,鬧得府裡的人可都是知道了。
“母親,苑兒從小體弱,昨兒深夜就發起了高燒,今早還躺在榻上呢。苑兒從小就沒有別的壞心思,只是不小心淋了雨才發起了高燒。還望母親莫要怪罪。”凰月說道。
“母親,你看,苑姐姐是真的身體不適,您可別怪罪她了。”
凰月心中不由冷笑,她的這番話倒是成了凰袖表現姐妹情深的好機會。
凰月望著凰袖此刻表露關切的小臉,道:“袖妹妹說的對,母親,您還是原諒苑兒這一回吧。”
“是啊是啊。”凰袖趕緊附和。
凰袖對著凰月以禮笑了一下,衣中的小手微微縮了縮。
如此,薛氏心裡倒是泛著微微的心疼,就算不是親生,也是撫養了十幾年的女兒。
軟下了聲音道:“既然如此,我們去看看。”
她們三人,在凰府中都有各自的住處。
這偌大的凰府裡,凰月住在僻靜的喜梅園。
喜梅園裡栽著成片的綠萼梅花,每到冬季,梅花迎寒綻放,濃濃的香氣就會圍繞著喜梅園。遠遠望過去,純白一片,好似夢幻。
凰月跟在薛氏的身後,進了喜梅園。看門的丫鬟想要稟報一聲被薛氏阻止,她淡淡道:“小姐還在休息嗎?”
凰月認得她,凰苑園中的二等丫鬟,素梅。
素梅低頭道:“稟夫人,二小姐的燒才剛退下,這會正休息下。”
精緻細雕的黃花梨床上,凰苑的面色蒼白襯得臉上得潮紅倒是更為鮮豔,一頭凌亂的黑髮披散在床褥上,身上只蓋著一條薄毯。
凰苑的長相在她們三個人裡面是最為白淨的,也連著養成了她喜靜的性格。冷汗順著鬢邊流下白質的脖頸,此刻,雙眸緊閉,倒是增的的分外柔弱。
窗欞邊上,精緻的木雕花架上擺放著一盆鮮豔如血的海棠花。
這是薛氏不久前贈予凰苑的,她倒是有心了,精心養在閨房裡。
明明只是個喜愛梅花的主。凰月斜了一眼,將目光收了回來。
薛氏快步走到床邊,斂起了眉頭。
質問道“大夫呢?”
守在床邊的是凰苑的近身丫鬟,落梅。因她喜梅的性子,這喜梅園的僕婢基本上都被她改名帶了個梅字。
落梅惶恐的跪在了地上,匐在地上動也不敢動。
“夫人,大夫剛走。”
薛氏這才舒展了眉頭問道:“大夫怎說?”
“夫人,大夫說二小姐是臨夜發燒,開了幾副方子。”
“起來吧。”
望著凰苑蒼白得小臉,薛氏輕移著步子走到了床邊。凰苑似是沉睡著,如畫的眉宇微擰。
薛氏不禁心疼道:“二小姐可是服下藥之後睡得?”
“回夫人,二小姐是服藥之後睡得。”
薛氏伸手去探凰苑的額頭,這才放寬了心。
只見著凰苑的眉宇是越皺越緊,突然張開嘴哇的一聲噴出了大口的鮮血。血液盡數濺到薛氏的身上,染了裙裾上的白色梅花。
薛氏驚恐喊道:“快,叫大夫!”
落梅慌慌張張的就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園子外面成了鬧鬨的一片。
凰苑躺在床上,此刻面如死灰。
凰袖靠在了凰月的邊上,臉上似是受到了一抹驚嚇。
“大姐,你說二姐這可是怎麼了?”
凰月柔聲安慰道:“三妹莫怕,母親已經派人去叫大夫了。”
只見薛氏一身染血的衣服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凰月一步上前。
“母親,您還是回去先換身衣裳,妹妹這裡由我照看便好。”
薛氏點點頭,面色泛著微白。
弱聲道:“月兒,這裡交給你,母親先回去換身衣裳。”
薛氏的貼身婢女容香即刻攙扶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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