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方女友是小三

乙方女友是小三

圖文無關

羅一來

1

和她認識的那年,我25歲,她23歲。我叫羅一來,2006年畢業於武漢大學,身高體瘦,常被周圍的人誇讚“精神夥”(武漢話,帥哥)。我一畢業就進入了武漢某銀行工作,25歲那年,我成為行長助理,分管部分貸款業務。我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還有一個念大學的弟弟;爸媽住在老家黃陂,是地道本分的普通人,他們希望我儘早結婚,好好安定下來。

她叫王瀟瀟,是武漢華茂地產公司派來專門和銀行貸款部門業務對口的,算是我的乙方。她很有女人味,身材玲瓏有致,常常穿戴華麗耀眼的名牌服飾,楚楚動人的眼神勾魂攝魄。如同最豔俗的故事般,第一次見到她,我就淪陷了。

一天傍晚,主管貸款業務的孫科長喊我去參加一個飯局。飯局設在西北湖附近巷弄的一幢普通三層小樓,我一進門,迎面看見孫科長和一名身穿香奈兒套裙的美女正在點菜。孫科長朝我招手:“來來,你看看有什麼想吃的。”我隨意地擺擺手:“我都行,不挑食。”

說著,目光便停留在那張漂亮嫵媚的臉龐上,不肯移開半步:大大的杏仁眼,高挺的鼻樑,像舒淇那樣性感的紅唇。孫科長趕忙給我介紹:“這是華茂集團的項目經理瀟瀟,今天她做東,瀟瀟美女年輕有為啊——這是我們銀行的行長助理阿來,當然,也是年輕有為,哈哈……”

其他四五個陪客陸續到達,我們在飯桌上觥籌交錯喝酒吹牛,我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跟著瀟瀟滿場跑,瀟瀟也頻頻向我敬酒,整個飯局的氣氛有些曖昧,而我渾然不覺危險正在靠近。

2

從那以後,她經常出現在我們銀行,哪怕不是來找我的,也會特意在銀行多逗留一會兒,等到我出現,和我打個招呼再走。

她常常拉我去吃路邊攤和燒烤,雖然選的地方環境不咋地,衛生條件不理想,但我們卻吃得格外開心。若是外人看來,誰都不會認為我們是正兒八經的甲方和乙方,而是一對輕鬆約會的小情侶。可讓人鬱悶的是。我們吃飯看電影,一塊打高爾夫,我送她花,送她小禮物,她永遠對我是一樣的溫柔,一樣的曖昧,然而我們的關係卻好像到達了某個峰值,止步不前。

我喜歡她,明目張膽,甚至拜託孫經理去找她的同事打聽,她是否真的單身,還是說為了做業務而騙我。孫經理當真去幫我打聽了並且回覆說:經她的同事們反映,她確實是單身,但同事們感覺她這個人比較神秘,喜歡獨來獨往,似乎身上藏著很多秘密,也不輕易和人說心裡話。

生日那天,她約我單獨吃飯,還送了一份大禮,一套嶄新的凱樂威高爾夫球杆。我大概知道那套球杆的價格,2萬左右。雖然我知道她是拿公司的錢買的,可以報銷,但我還是很感謝。我轉頭去店裡換了一套女士杆,又送還給了她。

她又驚訝又感動:“收到甲方的大禮,我還真是第一次。”我趁熱打鐵地說:“我和你之間沒有什麼甲方和乙方——做我女朋友吧。”這一次,她終於點頭答應了。

我們好了小半年時間。她為我做了一切或浪漫,或腳踏實地的事情,她挽著我的手臂逛江灘夜景,去曇華林看桃花,去歡樂谷乘飛船,去和她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喝酒、聚餐……唯一美中不足的,瀟瀟不願讓我在眾人面前宣佈:她是我的女朋友。

她的理由是,她是做業務的,還和其他幾家銀行的信貸部門負責人對接,有些人對她也有意思;她沒辦法,只能同他們周旋,因此還是對外自稱單身比較有優勢。

為了安撫我的情緒,她會盡量在無足輕重的“朋友”面前——如車友會的朋友——盡情秀恩愛,而在我們的業務圈裡,她仍保持著單身美女的做派。我默認了這種戀愛方式,因為我已然無法自拔,我愛她的種種可愛、溫柔和風情萬種。

3

初夏的一天,瀟瀟公司的領導約我和孫經理等人赴一場飯局。酒至正酣,我臉頰發燙,興致高昂,看到坐在我旁邊的瀟瀟笑靨如花、格外迷人。我無心地摟住了她的腰。不料,她的腰肢反射性的抽離,無聲而劇烈地表達著掙脫掉我那無禮的胳膊的訴求。

我酒醒了大半,將胳膊“規矩”地收回,配合一臉不得已和無辜的她,若無其事地扮演起被客戶請吃飯的甲方角色。我們一前一後地回到她家,她認真地對我說:“還是不要讓外人知道我們的曖昧關係比較好。”

我愣住了:“我們只是曖昧關係嗎?”她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驚慌,忙解圍道:“不是不是,對不起,我的口誤。我的意思是,我的工作性質很敏感,被人抓住小辮子說閒話不好……”那天晚上,她解釋了很多,我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就覺得心裡窩火,我對她掏心掏肺,她卻一直對我有所保留。

接下來的幾天,瀟瀟說她媽媽從黃陂到武漢來了,住在她的公寓,讓我暫時不要去她家。我說正好我想請阿姨吃飯,大家一起見個面。她支支吾吾地說,她會安排的,安排好了再給我消息。她的消息沒等到,卻等來一夥不速之客。

幾天後的深夜,一場酒局過後,我剛要踏進小區門,只聽見一聲:“就是他!”從左右衝出來六七個彪形大漢,對著我一通拳打腳踢。我嚇蒙了,抱著頭身體僵硬地蜷縮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任人群毆。

我當時第一反應認為這事是另一家地產公司乾的,他們申請的貸款被我搞黃了,可能他們聽說是我在核查材料時發現他們新項目地皮的審批手續不完整並上報了行長,所以才打我洩憤。

那家地產公司不是什麼正規的上市公司,而是本地大佬開的,社會關係盤根錯節。我只好就當是吃了個啞巴虧,沒有報警也沒有追究。我一瘸一拐地走進醫院,孤零零的去急診掛號,中途給瀟瀟打了很多個電話,她都沒有接。我發信息說自己被人打了,現在在醫院,她就像沒看見似的,整晚都沒有回我。

4

直到我第二天起床上班時,才收到瀟瀟的短信。她說睡著了沒有看見消息,又關切地問我怎麼樣了。她似乎很擔心,一個勁地要我注意安全。過了幾天,瀟瀟的媽媽回老家了,她來我家過夜。初識那會兒她就曾告訴我她的爸媽在老家工作,只有她一個人來武漢闖蕩。這天凌晨,我們正相擁而眠,隨即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她掙扎著轉過身,瞥了一眼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匆匆地跑去衛生間接電話。

恍惚間,我聽到她壓低聲音,一個勁地對電話那頭唯唯諾諾的應承著什麼。不一會兒,她快步走出衛生間,迅速而慌張地穿好衣裙。我問她發生什麼事了。她焦急地答道:“我媽一個人在家病了,我得趕回去看看。”我一怔:“你媽媽不是剛回黃陂去了嗎?”她著急穿衣的動作明顯停了一下,聲音有點發抖:“她…我明天再跟你解釋吧。”話音剛落,她衝出了房門。

我們之間不知不覺地出現了障礙,那就是“她媽媽”。有時我約她吃飯,她說她要和媽媽一起吃。不在一起的夜裡,我打電話她,她經常不接;有時候她接了電話也躲躲閃閃的,很快就掛了,說媽媽在家不方便。

我提出要見一見她媽媽,她又百般推諉,說媽媽很保守,認為談戀愛就是衝著結婚去的,所以希望過一段時間再把我們的關係告訴媽媽。久而久之,我有種直覺:這個和我談戀愛的女人,可能不完全是我的女人。正在這時,被我懷疑找人打我的那家地產公司的項目經理打電話過來,電話鈴響了半天,我才接起來,冷冷地問他有什麼事。對方稱他們那塊地皮的審批手續完成了,想再跟我們談談貸款的事。

我沒好氣地問:“你們都能搞定審批手續,幹嘛還搞出打人這種下三濫的事情?”對方被我問得一愣一愣的:“什麼打人的事情,打誰了?”我恍然大悟,直覺猛地告訴我:我被打的事可能和瀟瀟有關。

5

終於,鏡花水月的愛情徹底崩盤了。盛夏的一天下午,我們約好下班後一起去她朋友新開的餐館吃飯。時近五點,她打電話給我,猝不及防地說今天不能去,她的語氣中有一種不容商量的生硬。心中的疑慮再次泛起,我在辦公室裡踱來踱去,心裡像有小鹿在亂撞,怦怦地跳個不停。神使鬼差的,我找單位同事換了輛車,直奔瀟瀟的公司。

我將車停在她的車附近。沒過多久,她下樓來上了車,一溜煙地開走了。我跟上去,一路跟到了她家小區。她停好車後,上了一輛黑色的奔馳S500轎車。當時我腦子裡嗡嗡作響,已經基本斷定自己的懷疑是確有其事了。

殘存的希望和無名之火驅使我咬牙跟上那輛豪車,一路開到了二七路。車最終停在一家會所式高級餐廳前面,車門打開,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摟著她進了餐廳。當時有一萬把刀子戳在我的心頭。

我和她之間所有的一切,曇華林的情懷,武昌魚的鮮美,都是謊言,全是枉然。每一個激情纏綿的夜晚,都只因她的那位男人“沒空”,才給我留下了趁虛而入的機會,我原來充其量也就是個小三!

我把車停在他們取車需途經的位置,倚靠在車前抽菸,就是想讓她出來後能看到我。一個多小時後,中年男人摟著她出來了。他一身贅肉,一臉肥膩,髮際線退到了腦後,眼睛被肥肉夾成了一條縫。瀟瀟在那男人面前也是一副溫婉乖巧的樣子,她的一條胳膊搭在他的水桶腰上。她一眼就看到了我,笑容尷尬地僵在臉上。

我默然地站在原地,看縷縷輕煙在夜幕下舒展、消散,倍感蒼涼。她經過我的身邊,驚慌失措,面色鐵青,不敢與我對視。那男人瞥了我一眼,經過我時,朝我的方向啐了口唾沫。她上車前飛快地掃了我一眼,眼神是驚恐和慌亂。

當晚十點左右,她瘋狂地打電話給我,我沒有接。她一條接一條地給我發短信,要求見面解釋,我也沒有回。

6

那是我此生中最難熬的一個深夜,那一晚抽的煙,把我多年來保持白皙的中指和食指指縫燻得蠟黃。一夜無眠,晨光照進煙霧繚繞的房間。

我回了一條信息給她,我們約在東湖邊見面。

見面後她跟我坦白了一切:她是那個男人包養了三年的小三。她家裡是黃陂農村的,媽媽身體一直不好,家裡人就盼著她能有出息,早點出去掙錢養家。可她堅持要上大學,爸媽只好拼盡全力供養她。到了大三,家裡實在供不起了,她四處找公司打工。她終於在那男人的公司找到了實習機會,可是,那男人不斷追求她,騷擾她,提出願意包養她,不然就要辭退她。她實在沒辦法,就同意了。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場有想過要開花結果的戀愛,也是我在感情中遭遇過的最大傷害。我在無數個夜裡無助地反覆糾結,她是否曾真的喜歡我?如果那天我沒有跟蹤她、拆穿她,我們會不會有結果?

我終於想明白,我追求她的時候,她就是被人包養的,她在無愛的包養和被包養關係中拉我墊背,自私又瘋狂地攫取我給她的愛與關懷,她很清楚她到底要什麼。華茂公司的業務代表很快換了人,瀟瀟從我的圈子裡消失不見了。

偶爾一天夜裡,她喝醉了酒,又打電話給我,傾訴她的無奈和傷感。我掛了電話,把號碼設置成黑名單。離開東湖後,我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唯有去年在武漢廣場碰到過一次。她一個人,形容枯槁。我剛剛新婚,摟著溫柔美麗的妻子有說有笑地大步前行。我們迎面擦肩而過,我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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