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丨面對施暴者:“打回去,我支持你!”

社會丨面對施暴者:“打回去,我支持你!”

“每個人,都往火裡添了一把柴”

“做過一個夢,夢到我被我父母追著去上學,然後我就一直逃,逃到了一層很高的樓,最頂層是一個游泳池,一打開門看到我們班的同學在裡面,他們就用一種鄙視的眼神看著我,然後我說打擾了,就又往下走。

夢裡這種被一群人盯著的感覺就是我的一個陰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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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和陌生人說話》最新一期上,遭受近十年“校園欺凌”的女孩王勝男(曾用名王晶晶)的自述。

王晶晶,1992年出生於浙江溫嶺的一個普通家庭,父母在菜市場做小生意維持生計,2008年,王晶晶以優異成績考入重點高中溫嶺中學。

本該在這裡順利完成學業的她,最美好的青春時光卻被埋葬在了校園欺凌的噩夢裡。

2009年2月的一天,高一的兩名同學在打鬧時失手打碎了王晶晶的一隻茶杯,一件本可以很快就平息的事情卻因為一句“三百萬的水杯”的玩笑掀起了一場校園暴力的狂歡。

很快,在“揭露者”口中,一個“年收入幾個億”、“男朋友不間斷”、“小學就整過容”、“性工作者”的“神女”誕生,並迅速“爆紅”校園貼吧、地方貼吧,王晶晶成了眾人圍觀的“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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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接一波斷章取義的歪曲事實,一次又一次規模浩大的網絡攻擊下,王晶晶被妖魔化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連被逼入絕境的自殺都被嘲諷成作秀。

一天晚自習前,在路上,她被一個學姐攔住扇了幾十個耳光,而周圍卻沒有一個人阻攔,旁觀者成為她身後的幕布,世界只剩下自己和打在臉上響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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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十年過去了,王晶晶結婚、生子、開網店,努力想要過上正常的生活,但攻擊依然如影隨形、不時出現。

王晶晶的遭遇可以說是所有校園暴力事件的縮影,施暴者、跟風者、旁觀者,或許當年每一個人在這把火裡都沒有添太多的柴,而受害者的房子就已經被燒成了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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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無法彌補的傷痛,會伴隨一生”

我從不覺得時間真的是可以治癒一切的良藥,年少時失去的安全感和留下的傷口,可能永遠都無法忘記,更不可能填補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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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那些曾經受過校園暴力的孩子來說,噩夢般的回憶更會成為糾纏一生的夢魘。

·匿名者 媒體人 24歲

我一直是個內向的人,小學時程度尤其嚴重,很容易成為被人欺負的對象。

每到下課時,都會有人追著我打,我在前面拼命跑,他們在後面哈哈大笑。還有一次,在上體育課,站在後面的男同學,叫我回頭,緊接著把土和鼻涕塞進了我嘴裡,然後問:“好吃嗎?”

班裡的同學有時候動手,更多時候是語言暴力,嘲笑我的穿著,嘲笑我的考試成績,嘲笑我的家庭條件,罵我蠢豬、笨蛋、窮鬼。

直到現在,我依然不願意和人走得太近,也學不會如何和人保持一個親密關係,總在擔心和害怕。所以很多時候,我寧願自己一個人,與其承擔親密關係帶來的傷害,我更願意付孤獨的代價。至少我知道,我是安全的。

·匿名者 學生 19歲

我永遠沒辦法忘記初中,我第一次認清了自己的性取向,也在那時第一次遭受校園暴力。

同桌知道我的秘密之後,就開始威脅我。起初只是要求我幫他寫作業,幫他考試作弊。後來慢慢演變成拿走我的零花錢,拿走我新買的文具。

上了初三,學校要求統一住校,很不幸,我和他分到了一個宿舍。我幫他打洗腳水,幫他洗衣服。某天,只有我們兩個人在宿舍時,他做了一件至今讓我覺得羞恥的事。最終我還是崩潰了。

我沒辦法原諒他,我恨他,更恨我自己。“時間會撫平一切”,說這句話的人,一定從來沒受傷過。

·匿名者 銀行櫃員 30歲

因為父母工作的原因,我高中時有一次跨省轉學的經歷。

剛進班級沒幾天,我就聽到同班同學背後議論我是外省來的婊子。

然後,我的作業本、試卷會莫名其妙的失蹤;我的凳子看上去一切正常,但坐上去立馬散架,人摔在地上;桌子抽屜裡經常放著全班的垃圾;新發的教科書前幾頁被人撕掉。

這些“惡作劇”,讓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覺得無助,開始自我懷疑,甚至到最後自我否定,認為自己真就是不懂做人,註定這輩子無法成功,不能翻身。

我現在能把這段經歷說出來,還這麼輕鬆,是因為我過來了。我知道在這段經歷裡我沒做錯任何事情,而不是我原諒了他們。

我甚至會期待,有一天他們的孩子也會被欺負,並和我一樣哭到嗓子發啞。

記憶裡那塊不願觸及的灰色地帶,是生命中永遠走不出的陰影。自卑與恐慌會成為伴隨一生的附加品,得不到接納和認同的孤獨感讓之後生活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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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永遠不該有開脫的藉口”

近幾年來,觸目驚心的校園暴力事件頻頻進入公眾視野,扇耳光圍毆、扒衣拍裸照、猥褻性侵甚至強迫援交……被報道出的慘劇總是讓人驚愕、憤怒,又深感痛心。

其實很難想象為什麼校園裡單純善良的孩子之間,會散發著如此的惡意?為什麼參與校園暴力的施暴者,大部分還是未成年人?

據中國司法大數據研究院2018年發佈的《校園暴力司法大數據專題報告》顯示:

2015年全國校園暴力案件有接近2000名被告人中,未成年人佔比64.87%。

涉搶劫罪校園暴力案件超八成被告人為未成年人,其中以16至18週歲為主。涉強姦罪和強迫賣淫罪校園暴力案件中16至18週歲未成年人佔比最大,呈作案年輕化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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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眾多校園暴力案件中,55.12%是因為發生口角、小摩擦等日常瑣事而引起的。

因滿足個人私慾進行搶劫、敲詐勒索、強迫賣淫、侮辱、強姦等犯罪行為的案件佔比不足20%。

同時,誘發故意殺人的案件中,67.44%是因為日常瑣事,21.74%是因為感情問題,為發洩個人情緒的僅為4.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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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的心總是敏感的。

實際上,霸凌者與普通人之間,可能只有一念之差,或許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句漫不經心的玩笑就成了生長出嫉妒、厭恨的種子,結出校園暴力的惡果。

當強與弱對峙,出現孤立與被孤立,欺凌與被欺凌的情形時,生物的潛意識會讓它們趨向於遠離被孤立,被欺凌的一方。

人害怕離群,尤其是孩子,他們比成年人更害怕,因為他們往往也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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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加害者成為持刀的屠夫,殘忍施暴並對受害者的傷痛不以為然;旁觀者扮演著冷漠的白羊,雖然同情卻也沒有采取行動制止屠夫;而受害者則成為無助的黑羊,遭受著攻擊和霸凌。

但發生過的事情無法逆轉,年少無知也絕對不能成為開脫的理由,造成的傷害和後果必須要承擔。

如果法律、學校、家庭的教育和引導,在施暴者眼中都毫無意義,那些被霸凌的孩子,必須學會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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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欺凌,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如果只是被冠上“神女”的綽號,又或者是被師姐刮幾十個耳光,王晶晶不會覺得那麼受傷。

她的痛,來自這十年一點點累積起來的傷害,來自貼吧上的輿論、班上的圍觀者,還有她的父母、老師和學校。

2016年,不願再沉默的王晶晶在網上披露了自己遭受校園霸凌的經歷 。

2017年10月,王晶晶向溫嶺法院提起刑事自訴,將曾經是溫嶺中學貼吧管理員的蔣某告上了法庭。2018年,溫嶺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被告蔣某被判處拘役三個月。

她希望自己的行為能夠給像她一樣的孩子們鼓勵,“告訴全世界,校園欺凌是錯的!告訴家長和學校,你們應該懲罰作惡者,保護受傷的孩子!告訴校園欺凌的受害者,要強大,而不是自我放棄!”

校園暴力的發生,只有零次,和無數次。受害者的不反抗和旁觀者的不作為,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對施暴者變本加厲的縱容。而抵制校園暴力,需要社會、學校、老師、家長、學生的共同努力。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教授李玫瑾曾在做客《開講啦》節目中,對有關校園暴力的提問回答道,“打回去,我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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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所接受的教育更多的是遇到問題先讓孩子自我反省,這反而縱容了一些不良行為,最終導致校園暴利事件不斷髮生。”

“打回去,我支持你”,不是在縱容暴力,而是在用另外一種方式減少暴力事件的發生。

李教授認為:“青春期就是在小學後期到中學,是孩子暴力行為的一個高發期。所以,要防止兩個問題,第一個是自己的孩子不要欺負別人,這是家教問題。

所以一定要讓孩子知道,什麼事情不能做。越有力量越不能欺負比你弱的。

第二個是自己的孩子不要被別人欺負,可以讓孩子從小進行體育鍛煉,有運動就有爆發力,就不容易被別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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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暴力無處不在,從校園暴力到職場暴力再到網絡暴力。

而引發暴力的導火索並不需要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它就像電腦裡的一個程序,所需要的,只是一個輕輕的點擊。

但,沒有施暴者,就不會有受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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