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他和老婆談判要做了斷,未想到老婆爽快答應,倆人便離婚了

老周沒想到,婚能離得這麼容易。

倒不是說整個過程不難——這要從意向萌發開始算到今天,都足夠紅軍從井岡山走到天安門了。而是最終結果的突然實現,大大出乎他多年意料。

前後不過大半天,就完成了由達成共識到辦妥手續的全過程,這擱誰也得說痛快。在老周感覺中,則完全跟場夢遊一樣。

早晨,他躺在床上給老婆撥了個電話,問她上午有時間嗎?她說有。老周說,那咱們的事也再談談吧。老婆稍一頓,說好,你過來吧。

他就穿好衣服,出門開車回了老家的房子。在門口小攤上還賣了點豆漿油條,拎著上了樓,自己開門進去。聽見衛生間有動靜,估計是老婆在裡面。自己便找只碗,將豆漿倒出一半,放在客廳的茶几上。又到冰箱裡找出包榨菜,坐到沙發上,夾根油條蘸著豆漿吃起來。

不一會,老婆出了衛生間。一個保養很好的女人,走街上基本看不出已經年過四十。但老周沒怎麼仔細看她,只是招呼一聲:“吃飯了嗎?還有豆漿。”

老婆沒回答他,只是轉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神色平靜的看過來:“說吧。”

老周直起身,把半根油條丟進碗裡。“你看,孩子也上學去了,咱們的事,是不是也該,有個了結了?”

他停下來等反應。但片刻後,老婆只是說:“把你想說的都說完。”

老周反倒似乎沒什麼好說的了。想了想,才繼續慢吞吞道:“這麼多年,也提過好多次了,該考慮的基本就那幾件事,我看,咱們就先草擬個協議吧。”

“你寫吧。”老婆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老周簡直都想仔細看她一眼,這還是那個人嗎?但他剋制住了自己,這點職業素養他還是有的,如同面對談判對手錶露出的寬容,絕不能立刻便面露幼稚的喜色一樣。何況,即便沒象多年來那樣見面就咆哮,人家也只是讓你先出牌而已,你又怎知人家不是有更狠的底牌在等著你?

老周輕吸口氣,目視茶几:“兩套房子,都歸你,將來可以給孩子一套。孩子上學的費用,全由我負擔。另外,再給你二十萬,怎麼樣?”

老婆不吱聲。老周只好抬眼看她,見她有點似笑非笑的樣子,似乎在等他臉紅,等他為自己的不夠男人氣而汗顏,而羞恥,而無地自容。

但老周的職業素養馬上又起了作用,他臉上只是浮現出了一種混雜著困惑、無辜、茫然、好奇等成份的神情,隨即便伸手拿起筷子,夾起那半根油條繼續吃起來。

老婆還是不吱聲,極有耐心的等他將油條吃完,又將半碗豆漿也喝光。顯然,還是得老周開口。

“我這幾年的狀況你也知道。”老周掏出煙來點上,同樣擺出一副打持久戰的架式:“那就三十萬吧,但要分期付,一下是拿不出來。”他邊說邊輕點著頭,做沉思狀,“每年五萬,六年付清。”

老婆低下了頭。看來差不多了,老周想。

這其實只是老周剛想到的數字。嚴格說,今天起床之前,他都沒料到會轉眼就跨入談錢的階段。何況,就在幾年前,這數字還是百萬以上的份量呢。

“我們也都有點風度,”老婆把頭抬起來說,“該說該鬧的,這些年都折騰無數遍了。孩子上學之外的其它需要,我想也不必另加說明,你周建龍不會連這點為人的資本都沒有。”

老周眼中瞬間掠過一絲感慨,是那種面對知音的欣慰。可不嘛,有關孩子的項目,壓根就不必往協議上寫。我周建龍是什麼樣的人,還不到處都是碑嗎?

“不過,還有件事你不會忘了吧?”老婆說,“前幾年炒股票,我套在裡面不少,主要是聽信了你那個省中行的朋友提供的所謂信息。你看,是不是可以把賬戶全移交給你,然後你就按成本還給我。”

老周馬上為自己方才的慶幸感到可笑,儘管老婆的此類戰術說來尚屬正常,殺傷指數大致可算是溫柔一刀。這在商業談判中,叫做良好氣氛下的自然加碼,或者用老百姓的話說,便是肉都買了,還差那點蔥花嗎?

當然這蔥花的價錢也不便宜,不過確實無所謂了。老周爽快的接受了老婆關於股票成本的估價,包括目前賬戶上雖不顯示,卻是在前面不斷割肉調倉所帶來的損失,同樣分攤在六年內付清。當然,前面賺到的錢就不提了,那完全是對老婆投資智慧的回報。

兩人帶齊有關證件,去了離婚登記處。排號的人還不少,讓老周開眼的是,居然有對年輕男女,女的竟坐在男的腿上,看上去比結婚登記的還親熱,直到拿上小綠本之後,依舊摟著腰施施然而去。老周夫婦不禁同時以眼角餘光掃了對方一眼,似乎既意識到了自己的落伍,也為彼此間沒有大吵大鬧而頗有共勉之意。

很快,兩人也分別拿到了小綠本,如今辦手續的簡捷程度比早年傳聞中順利多了。也有些沒拿綠本就回去的,都是對有關事項瞭解不全面,需要按規定進行某些補充。而這對老周來講,早已不成其為問題。

老公老婆,轉眼成了前夫前妻。

老周又開車把前妻送回家,一路上兩人一言不發。停車後老周偏過頭去點了點,前妻毫無反應,開門下車而去。

車門關得很輕。

老周又從後視鏡裡看了她幾秒鐘,然後才腳下輕踏,驅車而去。手足間的動作有點慢鏡頭味道,猶如電影上的告別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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