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神乎?邪神乎?古代神話中的善惡顛倒現象

戈耳工(Gorgons)是古希臘神話中的最著名的妖怪之一。傳說她們是海神福耳庫斯的女兒,總共有三人,依次稱為“斯忒諾”、“歐律阿勒”和“美杜莎”。其上半身為人形,下半身為蛇形,渾身覆蓋著像鐵一樣堅硬的鱗片,雙手為一對銅爪,頭上長著一堆盤曲錯節的毒蛇,因此獲得了“蛇髮女妖”這個可怕的稱號。她們還有一項恐怖的技能,就是能把任何與她們視線交匯的生物化成石頭。

關於蛇髮女妖,最知名的故事是“珀爾修斯斬殺美杜莎”的故事:珀爾修斯奉命去取美杜莎的頭顱。他趁美杜莎睡著時,以雅典娜賜予的盾牌為鏡,背對著美杜莎偷偷靠近她,然後砍下了她的腦袋。後來為了報答雅典娜的幫助,珀爾修斯將美杜莎的頭顱獻給了她。雅典娜將美杜莎的頭鑲嵌在自己的盾牌上。有些雕塑作品也會將美杜莎的頭顱雕刻在雅典娜的胸甲上。

善神乎?邪神乎?古代神話中的善惡顛倒現象

【雅典娜,胸前雕刻著蛇髮女妖的頭像】

在三個蛇髮女妖中,美杜莎顯得有些與眾不同,她的兩個姐姐都擁有長生不死的能力,只有美杜莎會死亡。另一方面,美杜莎卻比兩個姐姐更有名氣,後者僅僅是作為故事中的配角登場。因此我們有理由認為最初的戈耳工女妖可能只有美杜莎一個。由於古希臘人鍾愛三位一體,如:美惠三女神、復仇三女神等等,故而後來也給美杜莎加上了兩個姐姐。

儘管在神話中,戈耳工女妖被描繪成一種危險的妖怪,可是現實中的古希臘人卻經常將戈耳工女妖的頭像作為護符雕刻在建築或器物之上。在這裡我們面臨一個矛盾,為什麼古希臘人會將一種邪惡的生物當成護符呢?答案或許是戈耳工女妖一開始並不邪惡。有學者指出戈耳工的頭顱的原型是野獸的頭顱,蛇發原本為野獸的鬃毛,這種猜想十分合理。

在原始時代,人們會將殺死的野獸的頭和毛皮割下來,披著身上。這樣當他們下次面對兇猛的野獸時,對方看到他們的偽裝,聞到獸皮散發出來的氣味,就會把他們錯認為野獸,從而產生一些畏懼。大英雄赫拉克勒斯在殺死墨涅亞森林的獅子後,就將獅子的頭顱和毛皮蒙在身上。以巫術的邏輯看,將野獸的頭顱、皮毛穿戴在身上,野獸的力量也就隨之附到了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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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披獅皮的赫拉克勒斯】

到了後世,人們的衣著習慣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不再直接穿著獸皮,而是改成將野獸圖案裝飾在服裝上。上文談到,美杜莎的頭顱被鑲嵌在雅典娜的盾牌或胸甲上。雅典娜除了作為智慧女神之外,也是戰爭女神。而我們知道中國古代武將的盔甲或兵器上也會雕刻上野獸的圖案。這顯然是因為戰士經常面對生命危險,所以他們更需要護身符的保佑。又如中國人在重陽節會送給幼兒布老虎作為護身符,或直接給幼兒穿上形似老虎的服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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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盔甲,肩部裝飾著獸首】

另外,世界上很多民族也有將野獸的形象雕刻在建築物上,以保證建築物不會遭到邪魔的入侵,例如:中國人直到今天仍有在重要的建築物門外豎立石獅子的習慣。中國古代的青銅器上也經常出現獸面紋,這些紋理可能是用來保護器物的使用者不受妖怪危害的。

值得一提的是,古希臘的製陶匠會在爐子上雕上戈耳工或其他一些神靈的雕像。這是因為陶器很容易損壞,製陶匠們便幻想世界上存在著一些專門破壞陶器的精靈,因此需要戈耳工等神靈來收拾這幫搗蛋鬼。

既然戈耳工最初是辟邪用的護身符,那麼後來她為什麼會淪為邪惡的女妖呢?原因不難想象,當是由於其醜陋的形貌。要降服邪魔,肯定需要一張恐怖的面孔,溫和慈善的面孔是沒有什麼威懾力的。例如:蘇美爾神話中的帕祖祖、埃及神話中的貝斯、中國神話中的方相氏等等,都是降服邪魔,保佑平安的神靈,他們的形象也皆非常醜陋。而另一方面,邪魔是一些招人討厭的生物,因此人類也多賦予邪魔醜陋的形象。這樣一來降服邪魔的神和需要被降服的邪魔就長得差不多了,久而久之便容易被搞混,最終降服邪魔的神被錯認成是邪魔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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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髮女妖】

同樣的案例也見於中國神話。窮奇、饕餮、混沌、檮杌並稱為“中國古代的四大凶獸”,但是《左傳·文公十八年》卻寫道:“舜臣堯,賓於四門,流四凶族渾敦、窮奇、檮杌、饕餮,投諸四裔,以御魑魅。”試問,如果窮奇、饕餮、混沌、檮杌真的是兇獸,舜怎麼可能將它們“投諸四裔,以御魑魅”呢?不怕他們帶著魑魅回來造反嗎?想來,窮奇、饕餮、混沌、檮杌原本應該是四種用於辟邪的神獸,後世卻遭到誤解,淪為兇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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