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義滿為什麼要送一休出家,是對皇位有野心還是想保他性命?

在大猩猩帶著一幫問題兒童喊出制霸全國的夢想之前,在上杉達也帶著小南來到甲子園之前,其實還有一個聰明的小和尚佔據了80後的童年,他就是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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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的一休

《聰明的一休》講述了曾經是皇子的一休不得不與母親分開,到安國寺當小和尚,並且用他的聰明機智解決無數問題的故事。一休的動畫故事在第298集的時候畫上了句號,而不久前為一休配音的藤田淑子的因病去世再次把這段塵封許久的記憶再次拉回到了光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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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休聲優 藤田淑子

一休的歷史原型是日本室町幕府時期著名的詩人、書法家和畫家一休宗純,然而上天並不偏心,擁有的越多,失去的也不會少,正如日本神話中的須佐之男雖然有降服八岐大蛇的武勇,卻也控制不了暴躁的性格,最終被逐出高天原。對於一休來說,他雖然是當世奇僧,也是天皇血脈,卻不得不早早孑然一身,與父母隔絕,所幸他銳意改革禪宗,把原本說著說著就哭了的故事硬是給說笑了。

看到這裡大家或許會有疑問,為什麼一休明明是皇子,卻要出家當和尚,難道也是跟雲南某個手指功夫了得的政權一樣,統治者一心向佛?答案顯然是不,人大理君主出家那也是本職工作當累了提前退休的手段,相比皇子出家的情形,院政時期天皇退位後出家的情況與之更為接近。同時,室町時期,將軍當政,天皇僅僅是公家人的領袖,政令甚至出不了小小的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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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的一休宗純

而這種情況在一休的父親後小松天皇時期達到了頂點,當時的將軍是室町幕府的第三代將軍足利義滿,沒錯就是那位接受了明朝永樂帝冊封成為日本國王的足利義滿。在結束了日本長期分裂的南北朝時期以後,認為是自己再造了日本統一的足利義滿不再滿足只做小小的國王,他把視線瞄準了萬世一系的不死鳥——日本天皇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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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實現這個目標,足利義滿當然做了大量的工作。

1406年後小松天皇的母親通陽門院嚴子病危,在日本,天皇需要為父母的去世服喪一年,稱為“諒暗”,而後小松天皇已經在其父後圓融上皇過世時經歷了一次“諒暗”,足利義滿當即見縫插針,藉口天皇在位時期經歷兩次“諒暗”是大凶,建議仿照先例設置準母(一般為上代天皇的正妻或者天皇的姐姐、姑姑等未婚的內親王)迴避服喪。足利義滿這個時候提出這個建議可以說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眾多公卿聚在一起商議人選也就彷彿走在華山的險道上,雖然兇險卻只有一條出路。在足利義滿否定了一個個名字之後,終於等到了他的妻子日野康子被提名。幾乎沒有遇到任何反對,日野康子就此成為北山院康子,在足利義滿金碧輝煌的私宅北山第成為了後小松天皇的準母。平安時期,藤原氏為了鞏固自己的執政地位,讓自己的女兒成為天皇的後,而足利義滿則突破了這個底線,如果說日野康子是天皇的母親,那麼作為她丈夫的足利義滿豈不是成了天皇的父親,這道理世人心中都明白,所以才有了關白一條經嗣在日記中無奈的感慨:這是時代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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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自己的妻子成為天皇的準母只是名義上對武家對皇家的打壓,真正寓意著天皇身份的權力還是控制在御所之內。那所謂的天皇之權又是什麼呢?

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就要回到武家最高職位徵夷大將軍的任免上來。武家政治經過平清盛、鎌倉、室町三段時期的完善,在江戶時代達到了頂峰,然而即使這時候將軍的任命還是需要由天皇宣下。雖然誰是將軍我說了不算,但沒我確認你這個將軍還是當不了這種一頭巨大無比,另一頭衰弱異常,卻還是相互聯繫的畸形二元體制正是日本政治的奇妙地方,即使這只是形式上的任命,那也在形式上維繫了天皇的人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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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祭祀權則是天皇的另一個權力象徵,眾所周知,日本有一個獨有的宗教體系——神道教,著名的旅遊打卡聖地、動漫中神明故事的起點——伏見稻荷神社正是神道教的建築。莊嚴肅穆的鳥居,隨風搖擺的風鈴,寫滿了心願的繪馬,還有眾多白袍緋袴的桔梗、三葉、夏目們,哦不對,是巫女們都是神社的一部分。而在當時作為現人神的天皇自然是凡間最大的神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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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居

神主所要做的就是代表臣民敬天法地、祭祀祈禱。

為了打破天皇對這兩種權力的壟斷,足利義滿也做了許多功課。

前文說過北朝的足利義滿終結了南北對抗的歷史,統一了日本,然而這種統一更多的是在經過了長期對抗後,在談判桌上達成的。當時南北雙方,秉持著統一可以,但正統一定在我這邊的觀點相持不下。按理來說,北朝實力強於南朝,南朝也是併入北朝,正統應該是北朝才對,但是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東晉,南宋,衣冠南渡,南方政權實力真的強過北方少數民族政權嗎,顯然不是,但當時天下正朔皆歸東南,所以說有時候強弱盛衰並不能起決定因素。我們回過頭來看日本的情況,當時南朝手握日本正統的象徵“三神器”,假若正常接受,正統就從南朝過渡到了北朝。這種北朝非法論的結果顯然不能為北朝所接受,為此北朝宣稱“三神器”是失而復得,這就顛倒了邏輯,使得南朝成了非法政權,南朝當時的感受就如同龍珠裡面貝吉塔放下賽亞人王子的身段,打算和悟空並肩發展友情,錯了,是拯救地球時,悟空回頭一句不用了,你這個王子不正宗,變身只會變一段一般被氣個半死,行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麼雖然我打不過你,但我也不做勒布朗,杜蘭特,既不叫幫手幫忙也不加入你,就在那邊噁心你。足利義滿一看這千載功業毀在三件“手辦”上面,自然是很不甘心,都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很快他就想出了一個一石二鳥的計策解了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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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神器:八咫鏡、草雉劍、八尺瓊勾玉

前面我們說了足利義滿給後小松天皇找了一個媽,這次他乾脆直接就給天皇安了一個爸,上演了日本版的爸爸去哪兒。他給南朝的君主後龜山宣下了太上天皇的尊號,這樣就解決了雙方爭執的重點,父親將東西找回來歸還給兒子自然是失而復得,對南朝來說,南朝君主是北朝天皇名義上的父親,自然也是合法的政權,南北由此得以順利統一。

然而這其中有一個關鍵點不能忽略,決定誰是上皇本是公家的重要權力,而足利義滿作為武家代表一意孤行,獨自任命後龜山為上皇可以說直接踐踏了天皇的人事權,也為其走上對天皇之位的野心之路做好了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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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南北朝時期形勢圖

至於另外一個權力——天皇的祭祀權,足利義滿的做法更為簡單粗暴,自唐宋以來,佛教從中國傳入,隨著漢文化在日本的宣揚,佛教的影響力也日益擴大。天皇除了神道教的大嘗祭、新嘗祭之外,佛教的祭祀禱告所佔比重也越來越大,而足利義滿正是從這裡下手。他首先將祭祀地點由皇宮遷往北山第,在自己的寓所進行皇家的宗教儀式,無疑象徵著北山第等同於皇宮,自己等同於天皇。同時他開始籌建當時京都最高的建築相國寺,要知道天皇的神性其實是靠天皇的神秘性來維持的,而其神秘性主要來自於360度無死角的隱蔽。二戰以前的天皇既是全日本最有名的人,也是全日本最陌生的人,多數人甚至直到在廣播中聽到《人間宣言》之前都不曾聽過天皇的聲音,直到在報紙上看到那張麥克阿瑟與裕仁的合影前都不知道天皇外形的普通。而相國寺塔高107米,俯瞰天皇御所,打破了天皇不可視的禁忌,更將天皇的祭祀權狠狠踩在了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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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國寺

做完了所有的準備工作,足利義滿開始加速了自己奪位的進程,他既要做武家的首領,也要當公家的領袖,為此他一面讓嗣子足利義持接替自己出任徵夷大將軍,一面安排幼子足利義嗣成為後小松天皇的養子,並在皇宮中舉行了足利義嗣的成年禮。只待時機成熟,就讓足利義嗣成為太子,最終登上天皇的御座。

而為了給足利義嗣掃清障礙,擁有合法繼承權的天皇近親就成了必須解決掉的對象,開篇所說的一休作為後小松天皇的兒子就是首先要解決的對象,在日本雖然皇族出家是一個很普遍的現象,但同樣有個有趣的現象是自日本中世以來假若皇族中人成為正式僧人一年以上就自動喪失了天皇的繼承資格,讓一休出家正式由於這個規則的存在。看到這裡大家想必會有第二個疑問,權傾朝野,給天皇找媽、找爸、找兒子是一個不拉的足利義滿為何不直接殺了一休一了百了呢,難不成真是因為一休的聰明讓全日本的霸者動了惻隱之心?

足利義滿為什麼要送一休出家,是對皇位有野心還是想保他性命?

答案顯然也是不,且不說5歲就被送入廟宇的一休是否真早熟到如動畫中一般,就算真是如此,這種聰明也只會招來殺身之禍。那麼又是因為什麼原因,才讓一休保住了性命呢。我們可以試著按照日本歷史作家海音寺潮五郎的猜想來揣測一下足利義滿的心理,日本野史中多有足利義滿與後小松天皇生母嚴子私通的傳言,在正史中也有後圓融天皇懷疑嚴子而用刀背擊打她的記載,而這一事件發生在1383年,後小松天皇則出生在1377年,其中關係不免讓人懷疑後小松天皇的血統,而足利義滿顯然也對這件事難以確認。於他的目標來說,天皇和將軍都需要是足利家的人來繼承,後小松天皇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那麼必須讓確定的人比如說他的幼子足利義嗣成為天皇來抹除這種不確定性。但是假使後小松天皇真是他的私生子,那麼一休也就成了他的孫子,足利義滿深受儒教、佛教影響,手刃親孫,輪迴報應的擔心還是在他的腦海揮之不去,權衡下來,送他出家無疑是最為合適的一個選擇了,既規避了一休繼承大位的可能,又免於出現殺死自己孫子這種非情狀況,這正體現了足利義滿這個日本歷史上最接近摧毀天皇萬世一系可能的人心中難以琢磨的盤算。

足利義滿為什麼要送一休出家,是對皇位有野心還是想保他性命?

然而足利義滿也僅僅只是做到了最接近,我們現在常說比賽的最後幾分鐘才是決定比賽結果的時刻,以至於當出線保平即出線這種大標題存在的時候往往有一個黑色幾分鐘的副標題如影隨形,在這裡我們要感謝國足的現身說法,什麼絕平絕殺、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沒有懸念製造懸念也要上,雖然都是被,但至少也是事件參與者,50%的貢獻度還是跑不掉的,所以說驚嚇會遲到但絕不缺席。而同樣的,在足利義滿即將大功告成之際,他卻死了,死的很蹊蹺,在他的幼子足利義嗣成為天皇養子的十天後,足利義滿暴斃而亡。在這裡,長不大的小學生或許會對著他的蝴蝶結說到:真相只有一個,但歷史永遠是眾說紛紜,在這裡我們不做討論,總之足利義滿在滾滾湧動的暗流下走完了自己的一生,隨之而去的是足利家對於天皇位置的覷庾,不死鳥終歸還是不死鳥,菊花紋章最終也沒能夠成為足利家的家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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