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間——關於喜歡這件事

吳思坐在靠窗的位置,仲夏的陽光傾瀉而下,穿過層層疊疊的梧桐葉照在她的桌上。吳思咬了咬筆頭,煩躁的拍上了書,陽光下她的頭髮彷彿帶了層紅光,琥珀色的眼睛像是天上的星子忽閃忽閃的。

周林坐在靠門的位置,夏天的炎熱驅使他解開了領口的兩顆釦子,白色的皮膚若隱若現。他若有所思的往窗邊看去,只看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吳思早就趴下了,周林嘴角彎了起來,眯著眼睛看著在日光裡的吳思。

吳思抬頭的時候看到的大抵就是這些了,周林在對她笑,又不像是對她,像是對外邊的鳥鳴或者熱烈的日光笑。

周林站了起來,走到吳思身邊,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唇瓣沒有並在一起,臉上還帶著悶出來的一絲潮紅,呆呆的仰著頭看著周林。

“該去上操了。”周林很想試試吳思的頭髮是不是手感很好,就像他家裡養的那隻橘貓一樣,他沒那麼喜歡它,但是它的毛卻讓他愛不釋手。

“哦……”吳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應了一聲“噢!該上操了!”她總算髮現為什麼班裡只有她和周林兩個人了,原來大家都去上操了。吳思用手匆忙捋了捋頭髮,“快點走吧!”她一下彈出了班,留下一句還沒落到地下的話和剛剛揚起來的塵。

周林搖了搖頭,走出了班。

吳思總是一副冒冒失失又胸有成竹的樣子,有時讓人覺得是在裝神弄鬼,有時又覺得她實在是可靠的離譜。她在離操場不遠的地方步調就慢了下來,銀杏樹的葉子還是綠的,蟬鳴的還沒有那麼響亮,太陽不遺餘力的發著光,將一切東西都拓了下來,地上彷彿也不是影子,是一幅畫。女孩彷彿是畫上的唯一的靈魂,身段窈窕,步姿婀娜。

她不知道後邊還跟著一個男孩子,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和她共處在一幅工筆畫中。他們兩個人壓著鈴聲一起進了操場。

下操後是語文課,吳思是他的課代表,那個小老頭每天講的或是“你是人間四月天”或是“能否將你比作夏日”。浪漫主義。吳思心想。這或許並不是浪漫主義,但是在少女的心思裡,這或許就是羅曼蒂克。周林最喜歡的一句話就是“今夜的月色真美”,吳思知道,他對她講過,可是或許氣氛太過奇怪,吳思便馬馬虎虎打了個岔過去了,其實她心裡想的是“和你的眼睛一樣美”。

吳思中午的時候喜歡躺在宿舍裡抱一本書,時不時和周林發發消息。周林喜歡去打球,他希望他喜歡的姑娘給他送水,他的姑娘卻等著他回自己消息。

只有到了夜晚,兩個人才是完全切合的。

他們會聊起溫庭筠,聊起李煜,聊起莎士比亞。世界上沒有比他們在相近的靈魂了。吳思其實從來沒有試著瞭解過周林,周林和他喜歡的東西其實一直在向吳思接近,可是吳思毫不知情。吳思滿腦子都只有少女的“羅曼蒂克”,她在等著和自己心意相通的人跑到自己身邊,告訴自己他愛她,和她的浪漫主義。

吳思和周林喜歡在沒有光的操場上走路,這項活動只能在夏夜進行——在他們眼裡,沒了蟬鳴的日子是不能被人愛上的。他們兩個身上有一樣的香氣,是吳思準備的花露水,他們可以隨便的談論些什麼,天馬行空的想到哪說到哪,對方一定可以理解的。

他們中間一直有點距離,像是差著半個人一樣,這個距離有時讓他倆不適,有時又讓他倆覺得正合適。

“只願君心似我心,”周林突然呢喃似的說了這樣的一句。

“定不負相思意。”吳思下意識的接了下去,驀地又回過神來,故作鎮定的問:“你可是在說這仲夏夜?”

“我在說你啊。”周林把那半個人的位置挪出去了,裸露的胳膊和吳思的一下一下的觸碰,悶熱的夏夜裡似乎吳思是清涼的。

“我很喜歡你。”周林牽住了吳思,另一隻手順勢在她頭上揉了幾下,果然手感很好。“和我在一起吧。”周林低著嗓子說了出來。

吳思莫名的感覺有些不適,或許是這個方法不夠浪漫,或許是他們之間終究需要那半個人。可是吳思還是說了出來,“定不負相思意。”

仲夏的夜黑漆漆的,月亮卻明珠一般掛在夜幕上,空中星子一顆一顆的亮著,微風吹起,吳思的頭髮稍稍飛起來了一點,被周林別到耳後,兩對眼睛彷彿化成了天上的星星,亮閃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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