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走進你的老照片
鼠標不解人意，突然走進你的老照片，走進三十年前的一段人生。
原本以為時間是最好的除痕劑，卻不想，有些痕跡，日久彌新，而且還添了幾分凝重。
人生不可以複製，更何況是青春。
被認為最美好的，曾經擁有過。或許因為比一般意義上的美好都更加美好，所以，你，對於我的生命過程來說，實在過於短暫。
走進你的老黑白照片——那是當年曾經被縣城的照相館作為廣告貼的招牌照——走進那些已然發黃的甜蜜日子，想揣摩你兩鬢染霜的樣子，我曾經預言且憧憬過的氣質高貴而儒雅的大齡女人經典的模樣。可任是反覆端詳，即便盯得你雙眼潮溼，亦是無法想象你此刻的今日。
是我老了？恍惚了嗎？
而昨夜，當帕米爾之風把今歲的第一場秋雪裹著一抹月色覆蓋在我心頭的時候，突然想起，萬里之外，那一年的深秋，那一年的武陵山。
——月華如水，空谷似畫。當小街的最後一盞燈都熄滅以後，月色突然如白晝一樣明亮開來，我們腳下的小鎮像甜睡中的嬰孩，微笑著，沒有夢囈，也聽不見鼾聲。
連我倆一陣緊似一陣的心跳都聽得真真切切。隨著一聲輕吟，你水一樣癱在我的懷裡。兩眼相向的那刻，月光灑在你的臉上，你明亮的額，額頭俏麗的劉海，你高挺的鼻樑，和兩頰泛著紅暈的傲媚，都在秋湖一樣明澈的大眼睛裡，用盈盈的波光，真切地表白給我。
那一刻，我突然感覺屬於你青春時期的所有驕傲與尊貴，都因為愛情，如水一樣，渙散在武陵空谷中我的腳下。
真愛的酒杯裡，沒有尊貴，唯有嬌媚。正是你無與倫比的嬌媚，即便我的唇已經碰到了自己的杯沿，我也捨不得抿一口你賜給我的美酒……
——從此之後的許多年裡，我看見你美麗燦爛而嫵媚的臉，在雙眉之間，總有一絲淡淡的憂鬱。
這是唯有我可以讀懂的一絲憂鬱，她屬於我，也屬於我倆的宿命。
而此刻，當我三十年後，孤旅天涯，再一次走進你依然發黃的老照片，看見你依然為我葆畄著的一絲比歲月更淡泊的憂鬱的時候，你雙眉之間，只有我可以讀懂的那一份遺憾與渴望，便在昨夜，驟然之間，冷凝了我的雙眼，染白了我的雙鬢。
——怎料當年蔥嶺雪，換得今宵兩鬢白！
唉，此刻，我在天涯，你的武陵也一樣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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