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万敏:走一趟南方“丝绸之路”│凉山日记

何万敏:走一趟南方“丝绸之路”│凉山日记

几次走访登相营,都遇到下雨。最近的一次是2013年9月1日,星期天,中午时分,一天的雨忽大忽小,没有撑雨伞,我从城门走进惟一的主街。两旁是低矮的土墙青瓦房,一些墙体的下半截是用石头堆砌而成,其上的土墙因此显得稳固;只是看得出来,历经风霜雨雪,墙体表面的斑驳和脱落,默默沉积时光的印记。有几户人家的房屋,则在外围砌起来高过一人的围墙;已经没有多少人居住了,即使置身其中,本该是一段热闹的时候,登相营里却十分安静,连一丝鸟鸣都没有。

如果不是四周显眼的城墙,这里就只是一个小山村。从喜德县往北方越西县方向编号为S208的省道,在一旁爬升。与此反差的是,离此地约50分钟车程的冕山镇,热闹非凡。一个丁字路口,把去喜德县城和越西方向的车辆和人们分流开,成了当地人称为的“交通枢纽”。

何万敏:走一趟南方“丝绸之路”│凉山日记

喜德县,成昆铁路穿城而过

传说,大名鼎鼎的诸葛亮南征时途经此地,并驻扎军队。他迎风而上,背着左手,伸出右手细心捋着下巴的胡须,疾步登高检视军情。登相营故此得名,当地人也称登相营石城、登相营古堡。

可以想象,有了走动的人群,连接在一条古道上古城,也有了许多生机和活力。

早在汉武帝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唐蒙通夜郎时,西夷邛、筰之君长就自愿比照南夷请求归顺汉朝。《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记载:“天子问相如,相如曰:‘邛、筰、冄、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时尝通为郡县,至汉兴而罢。今诚复通,为置郡县,愈于南夷。’天子以为然,乃拜相如为中郎将,建节往使。……司马长卿便略定西夷,邛,筰、冄、駹、斯榆之君皆请为内臣。除边关,关益斥,西至沫、若水,南至牂牁为徼,通零关道,桥孙水以通邛都。还报天子,天子大说。”

从司马相如和汉武帝的谈话中知道,邛都(西昌)、笮都(沈黎)、冄駹(汉嘉)这一条路线,秦时就已经设置过郡县,道路也曾沟通,是秦末农民起义后,群雄割据时无人过问,这才放弃的,现在要恢复它,比通南夷容易。后来,司马相如出使西夷果然如其所言,即在邛都设置了“一都尉,领十余县,属蜀”。邛都的开辟与之同时。

西昌作为城市诞生的历史就这样可以追溯到汉代。但它实在是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在中华帝国西南方向的天空下面目模糊的地区。

尽管横断山东缘的群山叠嶂、江河湍急,形成重重阻隔,对外界事物的好奇一直是推动人类持续寻路与探索的原动力。只要你有过在连绵的山峦或者无垠的旷野目睹道路网络般的延伸,你就会对此深信无疑。

而当张骞听闻“大汉帝国”有一条并不知晓的“秘密通道”时,还是大吃一惊。

公元前139年,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准备联合大月氏共同夹击匈奴,由于坏境的恶劣和经验的缺乏,他在茫茫大漠中迷失了方向,不幸被匈奴俘虏,在那里娶妻生子。惨遭扣押十余年后他才成功出逃,来到大月氏,但此时的大月氏已经迁移到土地肥沃并且远离匈奴威胁的地方,因此不愿与大汉共同夹击匈奴。失落的张骞只好离开大月氏,顺道游历了大夏国(今阿富汗北部)。就在大夏国的一位友人家做客时,张骞意外看见了“蜀布”和“邛竹杖”,他仔细询问主人,得知道这些东西采购自身毒(今印度)。身毒的位置在大夏东南数千里,毗邻大河,当地人以大象作为战争中的坐骑。这些商品原产自中国,又怎么会从身毒贩卖过来呢?满脸的疑惑,让他思来想去……

公元前122年(汉元狩元年),终于归来的张骞向汉武帝报告了这条激动人心的消息。他估计,身毒距离西南不远,而且比受匈奴骚扰的丝绸之路也更安全。

汉武帝于是将扩张的战略转向了西南,打通蜀身毒道,则可以开辟一条新路通往大夏,进而遏制匈奴,断其“右臂”。另一方面,道路修通可以将中原文化向更远的地方传播,开疆拓土,使天子“威德遍于四海”。

但是,汉武帝派出的四支部队都受到周边被称作“西南夷”的部族阻挡。他们经常被部落首领们问到一个相同的问题——“汉孰与我大?”

寻路受阻,使汉武帝认识到要打通道路必须先收服西南夷诸部族,于是汉王朝连续向西南用兵,先后建立了武都、牂牁、越嶲、沈黎、汶山郡。在西南夷地区设置与中原所不同的边郡,分别对其首领和各级酋豪授予王、侯、君、长等称号和印缓,并赋予他们掌治其民的权力。为了实现对西南的有效控制,汉帝国重新整修了秦朝的五尺道,并向南经昭通、曲靖抵达滇池,把四川和云南现在的昆明地区连接起来。除此之外,由蜀往西南下有一条早已存在的古商道,称为零关道,大约是从今天的成都出发,经双流、新津、邛崃到雅安,向南经汉源,过甘洛、越西到达西昌后继续南行,从会理西南渡金沙江,过云南大姚、姚安、祥云抵达大理。

五尺道、灵关道,包括永昌道连在一起,便共同构成了蜀身毒道的国内部分。

何万敏:走一趟南方“丝绸之路”│凉山日记

零关古道上,马蹄印犹在

我供职的单位在西昌古城的中心,走不了几步,就是古城往昔最为繁华的四牌楼所在。当然,曾经辉煌一时的四牌楼早已灰飞烟灭,和许多小城故事一样,今天的古城往往意味着冷落甚至衰败。从北街向南经过一个十字街口来到南街,穿过大通门就算出城了。记不清多少次,当我从城门洞下经过,往往产生一种“时空穿越”的奇妙感觉。由于西昌所处的特殊位置,尽管偏居中国西南,从古至今却是许多条驿道、马道、公路、铁路的要地,形成地理上内陆与边缘的一个交汇点,也是东方文明与西方文明“最早”的碰撞点之一。

事实上,我文字中表述的“点”并非单个数字的实指。借用历史学家许倬云的观点,汉朝“开发西南地区有一个特殊现象,就是行政单位叫作‘道’。道是一条直线,不是一个点,也不是一个面。从一条线,慢慢扩张,然后成为一个面,建立一个行政单位……汉帝国的扩充,是线状的扩充,线的扩充能够掌握一定的面时,才在那个地区建立郡县”。

现在,人们普遍把这条路称为“南方丝绸之路”或者“西南丝绸之路”。而“丝绸之路”的得名,来自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1877年他在《中国》一书中,把汉代中国与中亚南部、西部以及印度之间的交通路线,首次称作“丝绸之路”,意指这一交通路线是以丝绸为主要贸易内容的中西方商路。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南方丝绸之路与欧亚古代文明”首席专家、四川师范大学段渝教授,认为古代中国通往海外和西方的丝绸——南方丝绸之路、北方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和草原丝绸之路,早早地把中国与世界文明联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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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昌卫星发射中心,成为对外开放的象征

何万敏

资深媒体人,高级记者,凉山日报社副总编辑。专注凉山人文地理、历史文化写作,出版有《光闪烁在你的枝头》《住在凉山上》《凉山故事》(合著)等书。《一生最美的阅读笔记》分册《凉山日记》主编。


图文 | 何万敏

《一生最美的阅读笔记》 出品 | 头号地标

领衔主编 | 李辉 朱大可 人文指导 | 叶开

出品人 | 丘眉 出品顾问 | 单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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