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法論:錐畫沙,印印泥,屋漏痕,坼壁路,飛鳥出林等術語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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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法論:錐畫沙,印印泥,屋漏痕,坼壁路,飛鳥出林等術語新解

筆法論:錐畫沙,印印泥,屋漏痕,坼壁路,飛鳥出林等術語新解

筆法論:錐畫沙,印印泥,屋漏痕,坼壁路,飛鳥出林等術語新解

“快樂書法營”這篇文章,將對唐代書法理論的術語“錐畫沙”、“印印泥”、“折釵股”、“屋漏痕”、“驚蛇入草,飛鳥出林”、孤逢自振,驚沙坐飛”、 “坼壁之路”、“夏雲奇峰”、“目蛇鬥”、銀鉤蠆尾作一動態闡釋。

一、一系列筆法術語的出處

古代的筆法理論,大體劃分,唐以前的為形象比喻,宋以後的為技法闡釋。

(下期文章擬對宋元明清書法理論中有關書法術語作解讀)

筆法理論,自唐以後才真正建立,成熟。

唐代及以前的筆法理論,大都是片言隻語,屬於個人實踐經驗和風格特徵的概括,且都是即興的比喻,僅憑藉某一自然現象來闡述觀點。

因為起筆、行筆,轉折和收筆的過程非常微妙複雜,而這些複雜微妙的用筆動作很難用語言表達清楚,因此,用自然現象來作比喻,是個不錯的選擇唐代書法理論家張懷瓘的《書斷》,對筆法的陳述,也只能含渾的說“書者,法象也。”

顏真卿《述張長史筆法十二意》:

長史曰:予傳授筆法,得之於老舅彥遠曰:吾昔日學書,雖功深,奈何跡不至殊妙 。後問於褚河南(褚遂良)曰:“用筆當須如印印泥”。思而不悟,後於江島,遇見沙平地靜,令人意悅欲書,乃偶以利鋒畫而書之,其勁險之狀,明利媚好。自茲乃悟用筆如錐畫沙,使其藏鋒,畫乃沉著。當其用筆,常欲使其透過紙背,此功成之極矣。真、草用筆,悉如畫沙,點畫淨媚,則其道至矣。

褚遂良書法的筆畫粗細筆化很大,強調起筆,轉折和收筆處的提按頓挫動作和力感,因此主張“用筆當須如印印泥”。

印印泥 :“泥”指封泥。現代,為了文件保密,在信封或者檔案袋口貼上有關單位的紙條並蓋章,叫“封條”。而古人則是用膠泥來封口,再鈐上印章,稱為“封泥”或“泥封”。

古代的文書,都是用刀刻,用漆,或者用礦物顏料寫在竹木片上,封發時裝在一定形式的槽器中,或者用布帛製成的口袋裡,用繩捆上,在繩子打結的地方,填進一坨膠泥,在膠泥上蓋上印章。待其幹後,即可分發。“封泥”的作用,是作為信證,以防私拆。

筆法論:錐畫沙,印印泥,屋漏痕,坼壁路,飛鳥出林等術語新解

漢代封泥《咸陽丞印》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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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代封泥《咸陽丞印》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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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代封泥《咸陽丞印》印拓

不能望文生義,理解成現代辦公的印章,在印泥盒裡蹭一下,沾點印泥哦。

印章蓋在半乾不溼,不大不小(大小要適當,太大了快遞要加錢的)的封泥上,

穩穩地,深深地陷人,表示謹慎,微妙的用力按下,提起。

錐畫沙:形容筆跡如鋒利的錐子畫平沙,深刻有力,且畫痕有透入感,立體感。

印印泥,錐畫沙,都是形容用筆的謹慎穩健,寫出的筆畫要有力量感,立體感。

陸羽(茶聖)《懷素別傳》

懷素與鄔彤(張旭的學生,顏真卿的同學,懷素表兄)為兄弟,常從彤受筆法。彤曰:“張長史(張旭)私謂彤曰:‘孤蓬自振,驚沙坐飛。餘自是得奇怪。’草聖盡於此矣”。顏真卿曰:“師亦有自得乎?”素曰:“吾觀夏雲多奇峰 ,其痛快處如飛鳥出林,驚蛇入草,又遇坼壁之路,一一自然。真卿曰:“何如屋漏痕 ?” 素起握公手曰:“得之矣。”

這段對話的大意是:顏真卿和懷素討論筆法,懷素說:“我看夏雲多奇峰、常常以此為師,其痛快處如飛鳥出林,驚蛇人草。又發現牆壁開裂的痕跡,雖然各各不同,但一一都很自然。”懷素接連來了四種自然現象比喻筆法,而顏真卿卻回答說:“你這四種比喻,怎麼能比‘屋漏痕’更恰當呢?”懷素對這種更透徹的理解十分欣賞,起而握手說:“對呀對呀!老兄你的這個比喻才是最準確,最恰貼的哈!”

討論筆法,不作正面回答,通過比喻,發人深思、然後豁然醒悟 。這是唐人筆法論的慣用手法。

孤蓬自振:蓬,船上的風帆。船上的帆受風自振而鼓,帶動船隻航行。引申為筆的揮運 ,也要順勢得力。

驚沙坐飛: 坐看風乍起,驚見沙飛颺。

驚沙坐飛孤蓬自振,和他人對懷素書法以驟雨旋風”,“奔蛇走虺”來形容,意義相同,都是比喻草書起伏迴轉得勢之意。

夏雲多奇峰:夏雲翻卷變化,狀如奇峰,懷素自以夏雲奇變的運動之勢為師,形容草書筆勢與體勢的迷離幻化。

飛鳥出林:鳥從林中驟然飛出,形容迅捷之勢 。

驚蛇入草:蛇受外物驚擾,迅急竄入草叢,同樣形容迅捷之勢。

坼壁路:壁上坼(開裂,裂縫)裂痕,自然不做作。

屋漏痕:雨漏痕沿屋壁流下,痕跡遲澀而自然。

張旭、懷素兩個草聖的大草,其筆法,結構,章法“驟雨旋風”,“奔蛇走虺”,“忽然絕叫三五聲,滿壁縱橫千萬字”,當然強調“孤蓬自振,驚沙坐飛”,“飛鳥出林,驚蛇入草”;

筆法論:錐畫沙,印印泥,屋漏痕,坼壁路,飛鳥出林等術語新解

張旭《肚痛帖》

筆法論:錐畫沙,印印泥,屋漏痕,坼壁路,飛鳥出林等術語新解

懷素《自敘帖》局部

顏真卿將篆書筆意引入行書,筆畫沉雄恢弘,強調中段渾厚的質感,強調運筆過程的按壓和澀行;強調遲澀的質感和用筆,以及結構,章法的自然,當然強調“坼壁路,屋漏痕”。清人阮元評顏真卿行書“如熔金出冶,隨地流走”

,和“坼壁路,屋漏痕”的說法悉無二致。

筆法論:錐畫沙,印印泥,屋漏痕,坼壁路,飛鳥出林等術語新解

顏真卿《祭侄文稿》局部

無論怎麼說,上述諸人的觀點和其用筆的結果,原則上是一致的,只是表現在筆速上的不同罷了。因此他們各自的觀點,能夠達到統一。

但這些比喻,因各人體會不同,很難讓學書者確切理解和把握。

二、理解和認識上的偏差

自張旭、懷素、顏真卿等人就用筆法、用筆效果提出“錐畫沙”、“印印泥”、“屋漏痕”、“坼壁路”“孤蓬自振,驚沙坐飛”,“飛鳥出林,驚蛇入草”等說法以來,因為沒有實指,而是以自然現象的比喻,造成後代書法家,書法理論家的理解也不盡相同。

黃庭堅認為:

“張長史‘折釵股’、王右軍(羲之)、顏真卿‘錐畫沙、印印泥’,懷素‘飛鳥出林、驚蛇入草’,索靖‘銀鉤蠆尾’同是一筆法:心不知手,手不知心法耳。”

黃庭堅的論言,又出現了“心不知手,手不知心法”,應是指筆法熟練,在書寫時能達到心手兩忘的境界。但與張旭、懷素、顏真卿等人的說法,似不相干。

折釵股:南宋姜夔《續書譜》說:“折釵股,欲其曲折圓而有力”,朱履貞《書學捷要》:“折釵股者,如釵股之折,謂轉角圓勁力均”。

這很好理解,“釵”彎折就形成一個弧形,鬆開就回復原狀,具有很強的彈性和韌性。引申為:所有表現出彈性力度的圓轉圓折的筆畫,均可稱為“折釵股”。

銀鉤蠆尾:蠆,蛇蠍類毒蟲的古稱。比喻書法結構上,鉤,挑等筆畫遒勁有力,如同銀鉤和蠍尾。

蘇東坡對這類說法的不同意見:

“張長史(張旭,傳因見公孫大娘舞劍器而悟筆法)以劍器,容有是理。雷太簡(北宋書法家)乃雲聞江聲而筆法進,文與可(文同的字,蘇東坡表兄)亦言見蛇鬥而草書長,此殆謬矣。”

(筆者注:江河波浪聲,時緩時急,亦有音樂之節奏;筆法的節奏有如音樂;蛇之鬥,夭矯翻騰,一如草書之筆勢體勢。這些比喻,和孤蓬自振,驚沙坐飛,飛鳥出林,驚蛇入草何其相似。)

唐人以自然現象比喻書法的用筆方法,比喻筆勢,體勢,似乎連蘇東坡老師都頭大了,望文生義,說了幾句外行話。

三、確切的解讀和實踐應用

直到明代,徐渭才對唐人這些形象比喻作了確切解讀:

餘玩古人書旨雲:有目蛇鬥,若舞劍器,若擔夫爭道(筆者注:形容相互揖讓,兩不相犯)而得者。初不甚解,及觀雷太簡雲聽江聲而筆法進,然後知所云“蛇鬥”等,非點畫字形,乃是運筆。知此則“孤蓬自振”、“驚沙坐飛”、飛鳥出林”、“驚蛇入草”,可一以貫之無疑矣。惟“壁坼路、屋漏痕”、“折釵股、印印泥、錐畫沙”,乃是點畫形象。然非妙於手運,亦無以臻此。

其實這些話,黃庭堅早就說過了。但徐渭則說的更加準確,具體。

這些筆法理論分別強調了力感、勢感和質感,表現了起筆、行筆,轉折和收筆的特徵,反映了書法藝術對筆畫形式的全部要求,它們是一系列動作,是一個整體,因此黃庭堅說:“筆法同中有異,異中有同, 張長史折釵股,顏太師屋漏痕,王右軍錐畫沙,印印泥,懷素飛鳥出林,驚蛇入草,索靖銀鉤蠆尾,同是一筆 ”。

如此,則對這些如同天書一般的筆法術語的理解,就不再是難事,就可以明晰的描述為:

筆畫的起筆如“驚蛇入草”,筆畫的回收如“飛鳥出林”;下一筆畫的入筆又如同“驚蛇入草”。幾個動作都很迅速,連貫起來,正好能體現上下筆畫的勢感。並且中鋒行筆的目的是追求“屋漏痕”的質感,起筆和收筆的頓挫的目的,是追求“印印泥”的力感。

按照上述論言,筆畫的寫法應該是:

逆鋒落筆“驚蛇入草”,然後按頓調鋒 “印印泥”,鋪毫之後,中鋒運行“屋漏痕,錐畫沙”,結束時再頓筆下按“印印泥”,回鋒收筆“飛鳥出林”。

至於“驚沙坐飛,孤蓬自振”,蛇鬥,舞劍器,擔夫爭道,聽江聲而筆法進,形容筆勢,體勢的力感、勢感,節奏感的種種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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