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干的世界》第12章 墨家先知 第2節

第2節 不帶走一片雲彩

墨家是中國東周時期的科學哲學派別,在“百家爭鳴”中曾一度位居諸子百家之首,與孔子總代表的儒家、老子總代表的道家並稱中國古代三大思想體系。法家的總代表韓非子稱墨家和儒家為“世之顯學”,儒家副代表孟子(即後人所稱“亞聖”)也說過“天下之言,不歸楊(楊朱,道家代表人物)則歸墨(墨子)”等語,說明那時候儒家門兒混得還不如墨家,墨家是老大,孟子的這句話有點不服不行的酸醋味兒。

墨子靠自己的雙手創立了墨家學派,著述頗豐,碩果累累,門下員工、高管、代理、經銷、培訓師遍佈全國,有圖有真相,聲勢無兩。

墨家學派主要思想是“兼愛”、“非攻”,是偉大的人類和平主義思想體系,光芒照耀當今。

從比較文化學的角度分析,墨家思想確是翹首當世的。諸如墨子曰:“力,形之所以奮也。止,以久也。”——這句話說的是物理學上的“慣性定律”,但“慣性定律”的發現者牛頓晚於墨子一千多年出生。

墨子曰:“加重於一旁,必捶。權重相若也相衡,則本短標長。兩加焉,重則若,則標必下,標得權也。”——他在這裡點明瞭“槓桿原理”,但“槓桿原理”的發明者阿基米德晚於墨子二百多年出生。

墨子曰:“足敝下光,故成景於上;首敝上光,成景於下。”——他說的是“小孔成像”。墨子和同時期的亞里士多德心有靈犀。

墨子曰:“倍,為二也;平,同高也;同長,以正相盡也。中,同長也;圜,一中同長也。”——幾何學的鼻祖墨子和古希臘的歐幾里德不分伯仲。

一如“千金豈其吾珍兮,皇輿實餘所鍾”的比干那樣視個人錢財若無物,據傳墨子也是“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的性格,大隱者,無所謂隱於朝、隱於市還是隱於野,隱在哪兒是哪兒,是金子在哪兒都隱不住,人為地分出“大隱”、“中隱”、“小隱”,凸顯了儒家和道家的天然矯情。《墨子•公輸》記載:在沙盤兵推中挽救了宋國的墨子回魯國老家,經過宋國時,天下起了大雨,他想進城門洞躲雨,但宋國的守城士兵不認識這位對宋人有救命大恩的邋遢人,不讓墨子進。墨子淋著大雨,又跑到城門下想避避,被兩個執戈的巡兵趕開了,渾身都溼透了。抱國無門走投無路的墨子在瓢潑大雨中訕訕離去,深藏功與名,感冒了好多天,不治而愈。

墨子是距今兩千五百多年的世外高人,春秋戰國之交的宋國人,先祖是宋國貴族,但他本人出身於魯國的平民家庭,曾任宋國大夫。其後身份下降,為“布衣之士”,成了貧困百姓的一員,“布衣之士”實為上頓不接下頓和窮得揭不開鍋的委婉說法。在創建墨家學派後,墨子便在各地聚徒講學,有了點小名氣,象徵性收一點學費,才結束“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的“布衣之士”崢嶸歲月。

關於墨子的形象,對墨家喜歡搞人身攻擊的孟子說他是“摩頂放踵”,就是禿頭,坡腳跟。親老婆死後“鼓盆而歌”的一代紳士天驕莊子則戲言墨子是“腓無胈,脛無毛”,就是腿肚子沒肉,小腿上汗毛掉光,總之“又老又窮又醜,還是農村戶口”。這兩位儒道大咖的碎片化描述說明墨子對外貌外表和外在的東西不講究,實乃古代美容美髮美體業的公敵。史載,墨子畢其一生吃苦耐勞,生活儉樸,墨家弟子也都差不多,吃的是藜藿之羹,穿的是短褐之衣,腳上踏的是麻或木做的鞋,即所謂“屐跂”,與後現代的嬉皮士並無二致,但與那些苦行僧的自虐、犬儒主義者的自我作踐卻也形近實遠,均是普通勞動人民的自然做派,主要看氣質。

死了還要追求奢華享受的秦始皇統一中國後,全面圍剿奉行生活極簡主義的墨家弟子,墨家弟子分別向東、向西兩個方向逃難。野史傳說向東的一支墨家弟子進入日本,創立了神道教和忍者、浪人之術,日本人慣穿木屐的生活習俗略資證明;向西的一支墨家弟子進入羅馬,草創了猶太教和基督教的戒律,其注重自然科學和人文關懷的精神催生了中世紀之後的歐洲文藝復興運動。此二說均無考古證據,皆存疑。

墨子與孔子一樣都很敬業,為了宣傳自己的理想而四處奔波,不遺餘力。史載“孔子無黔突,墨子無暖席;欲起天下利而除萬民之害”。可見孔子是有車有房一族,墨子卻是地地道道的無車無房,父母雙亡。

孔子與墨子當年都是弟子滿天下,一為儒家,一為墨家,同為父輩之學(一說父學);儒墨相爭,漁翁得利,派生出其他諸子百家(意同儒家和墨家的諸子諸孫),後者多多少少都與儒家和墨家有點父子瓜葛,有的子學(一說子輩之學)還專門負責挑撥儒墨兩家的矛盾,在一邊起鬨架秧子,好讓自家門派躋身龍頭老大之列。

近來坊間風傳春秋“百家爭鳴”是一個言論自由的黃金時代,實在是曲解了“言論自由”的本意。遙想儒墨當年,疑似同父異母同宗同源的諸子百家互相掐架乃至你死我活的爭鬥不亞於宮闈血洗、江湖仇殺。“知識就是力量”固然沒錯兒,古代知識分子用刀筆殺人於無形也是沒跑兒的。

把“知識分子”和“好人”劃等號,這是一些今人缺乏墨家邏輯訓練的表現,甚至於“知識分子”這個概念本身便有偽概念的嫌疑,應該具體人物具體分析;單從概念論,“君子”也包括“真君子”和“偽君子”兩類君子。

墨家是諸子百家中組織最嚴密、紀律最嚴格、宗旨最鮮明、目標最明確、作風最堅硬的軍事化學派,近乎一個準武裝團隊,首領稱“鉅子”,言出必行,令行禁止。根據墨家有關部門規定,墨家弟子到各國為官,必須著力推行墨家主張,所得俸祿也必須捐贈一部分給所在一級組織。

列國爭霸的春秋戰國時期,集和平主義者、理想主義者、國際主義者於一身的墨家子弟組織紀律性與戰鬥力是出了名的,他們來自草根,不貪戀物質享受,愈挫愈奮,屢敗屢戰,戰鬥力特別強,成功率卻特別低,最後連自家的根據地都被秦始皇一鍋端了。

春秋戰國時期,泥沙俱下,奇人異士魚龍混雜,奇思妙想層出不窮,社會各界以稱王稱霸為榮,以甘拜下風為恥。墨家以維護列國間的和平、百姓的性命安危為己任,常常是“身無分文,心憂天下”,號稱春秋戰國維和部隊,哪裡有大國強國欺凌小國弱國,他們就組團去救援,用那個年代最好的防禦性武器來幫助守城,擊潰侵略者。作為防禦性武器的鼻祖,墨子領導的諸侯國際維和行動卓有成效,卻無一獲獎。

史載,當年為了阻止諸侯之間的攻戰殺伐,墨子出面干預並取得階段性成果的實例有“止楚攻宋”、“止魯攻鄭”、“止齊攻魯”,四次化干戈為玉帛,其他都是無果而終,直至壽終正寢,在“春秋無義戰”中所佔比例極低。

在諸侯戰爭不可阻擋之際,墨家子弟毅然決然戰鬥到最後一人,“赴湯蹈刃,死不旋踵”,悲壯則悲壯矣,到頭來卻把自家的根據地都丟失了,就像後世的一位詩人說的那樣:“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自秦朝大一統後,抱持“兼愛”、“非攻”兩大主義的墨家遭受秦始皇的報復性打擊,消亡命運就註定了。到了漢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家大紅大紫,法家也以“內法外儒”的方式延續下來了,而道家與後來傳入中國的佛教,教人遁世與順從,也能在中國找到一席之地,在哪兒都能混口飯吃,只有死扛到底的墨家留在了逝去的時間中,轉世以俠的方式零星閃現於江湖和廟堂以及江湖和廟堂之間的三不管地帶。

司馬遷在寫《史記》時,感嘆墨家的資料太少,連墨子這個人的生卒年月都無法確定,只好用區區二十四個字記錄墨子和墨家學派,在“孟子荀卿列傳”馬馬虎虎提了一下墨子:“蓋墨翟,宋之大夫,善守禦,為節用,或曰並孔子時,或曰在其後。”

墨家追求俠肝義膽的理想人格,敢於為共同的和平理想而甘願獻身,在一次次與強國軍隊的對抗中,磨礪出極高的戰鬥素養,既是單兵作戰的高手,又有結陣而戰的軍事傳統。但是,他們能堅韌固守一城一地,卻又怎能抵抗秦國軍隊掀起的歷史狂飆?能夠想象,在秦國鐵騎的衝擊下,英勇善戰的墨家弟子,一個又一個悲壯地戰死。他們若知忍讓,懂得妥協,或許能夠留下一些種子,但他們偏偏就是這麼剛烈,以身殉道,慷慨赴死,絕不向強權低頭。一諾千金,捨生取義,有人便說這是自戰國之後開始式微的中國人集體性格。

墨家學派類似中國先秦時期的平民共產主義,是封建帝王深惡痛絕的學說,根本原因是:墨家是橫亙在封建集權專制統治道路上的一座彌天障礙。不除掉墨家這一座燈塔,秦始皇就不能統一中國,中央集權專制的大帝國就難以建立和維護。墨家學派與封建集權專制形同水火,勢不相容。

故有學者認為,秦始皇的封建專制是墨家的最大剋星,只要有墨家在,就不會有秦始皇的存在;只要有秦始皇,就不會有墨家的存在。如果當年墨家力量戰勝了秦國的兼併統一,中國歷史就會改寫,就不會是後來的一箇中央集權的封建大帝國,中國就會發展成另外一個樣子,或許象歐洲,諸國並立,倡導民權,主張民主,文化科技繁榮發展。

兩千五百年前的一場古代民主運動由於領導者墨家學派被秦王朝殘酷鎮壓,很快銷聲匿跡了。墨家退出歷史舞臺使中國告別了夏商以降的古代民主共和政治。這一政治思想在其剛剛壯大並初具規模時,便被披著“仁愛禮義”外衣的西周王朝剪滅在襁褓之中,後者與而今披著“民主自由”外衣的資本主義和平演變勢力同出一轍,都是來自西方。

墨家成員自稱“墨者”,“墨者”意為“有知識的勞動者”,多來自社會下層,以“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為教育目的,“孔席不暖,墨突不黔”,尤重艱苦實踐,“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朝得之,則夕弗得”,“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以裘褐為衣,以跂蹻(草鞋)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為極”,生活清苦。墨者可以“赴湯蹈刃,死不旋踵”,意思是說至死也不後轉腳跟後退。墨者中從事談辯者,稱“墨辯”;從事武俠者,稱“墨俠”。墨者必須服從鉅子的領導,其紀律嚴明,相傳“墨者之法,殺人者死,傷人者刑”。例如墨家鉅子腹朜的兒子殺了人﹐雖得到秦惠王的寬恕﹐但仍堅持“殺人者死”的“墨者之法”。

墨子死後,墨家分為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鄧陵氏之墨三個學派。其弟子根據墨子生平事蹟的史料,收集其語錄,完成《墨子》一書傳世。

墨家在西漢之後徹底消失。但是根據考古發現,有說集“大隱、中隱、小隱”於一身的墨家最後一代在晚清還出現過,抗夷而全部滅亡。還有一種說法是明末清初最後一代墨家鉅子留下遺書,該鉅子只剩兩名弟子,一外放一內傳,外放弟子遠行立業,內傳弟子封閉了墨家的隱靈秘府,後因戰爭、地震、饑荒以及其他(墨家)人力不可抗拒因素,遷到原樣保留中國春秋戰國傳統的封建割據的歐洲,形成後世的郇山隱修會(一作錫安會)等神秘組織的前身。諸說待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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