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就來聊一聊這部的1982年由雷德利斯科特執導，哈里森福特主演的《銀翼殺手》。在很多雜誌網站的榜單上，這部35年前的作品，經常能被評為史上最偉大的科幻電影，但在它上映之初卻完全不是這個待遇，無論是口碑還是票房都一塌糊塗，普通觀眾說看不懂，專業影片人事說，這拍了些什麼破玩意兒，當時的檔期還碰上了斯皮爾伯格導演的《E.T外星人》。結果被打的落花流水，在投資2800萬美元的情況下，只收回了不到3000萬美金的票房，可以說把底褲都賠掉了。值得一提的是，大名鼎鼎的邵逸夫就是本片的主要投資人之一。
80年代的觀眾，是被星球大戰那種視覺器官洗過腦的，他們期望在科幻片裡看到玄乎的黑科技，激烈的戰鬥與外星球的異域風光，但這些在《銀翼殺手》裡一概沒有。觀眾看到的是未來人類悲慘的生活，科技的進步並沒有帶來想象中的解放。人類反而更加被無微不至的奴役著，《銀翼殺手》裡無休無止的大中小雨和黑夜，更加重了這種絕望的氣息。銀翼殺手的娛樂性並不太強。很多觀眾說他冗長拖沓，看完了一頭霧水，不知道導演想表達什麼，這也是他在當時口碑和票房雙項撲街的主要原因。一個東西太領先於自己的時代也不好，人民群眾的思路還跟不太上。
《銀翼殺手》改編自賽博朋克的奠基人菲利普·迪克的一篇叫《機器人會夢到電子羊麼？》的小說，其實這個故事本身並不複雜，《銀翼殺手》的價值不在於劇情多麼跌宕，而是其中蘊含的哲學思考與末世氛圍的營造，在當時看來都是獨樹一幟了。2019年，人類的科技已高度發達，這主要體現在可以製造出足以以假亂真的複製人。你用肉眼看根本分辨不出來，到了連鎖六型複製人階段，在體力，耐力，智力方面複製人已經全面的超越人類，人類為了能控制這種比自己更強大的人，只允許複製人在外星球執行任務，不允許回到地球，而且給複製人設置了一道無法逾越的界限，只讓他們擁有四年的壽命，這算是人類最後的一道保險閥。剛開場的未來城市化面一點也沒有什麼進步的感覺，不時噴射的火焰讓它看起來就像一座廢棄的化工廠，這個城市是垂直分層的，上層統治著下層，活像是來到了奧威爾的小說1984不斷閃現的眼睛特寫，好像是老大哥在時刻的盯著你。
故事的起因是外星複製人軍團的叛亂，其中有六個複製人逃回了地球，兩個在闖入泰瑞公司，也就是複製人的製作單位時死掉，另外四個在逃。電影男主角戴克是一名剛剛離職的銀翼殺手。這個警察組織的職責就是獵殺逃回地球的複製人，因為這起叛亂事件，戴克又被頭叫了，回來執行這個棘手的任務。從這個片段你可以看出未來城市的氛圍設定，擁擠，潮溼，魚龍混雜，電影裡出現了很多東方的元素，比如路邊的大排檔，廣告牌上的日本藝伎與漢字，甚至還出現了一次青島啤酒。
當時的西方人是把東方和神秘感聯繫在一起的。戴克雖然很不情願，但依然接受了任務。這個電影裡要格外注意戴克身上發生的事情，包括別人對他說的話以及對他的態度，其中有很多都指向了電影中最大的那個懸念。警局的頭讓戴克和同事去泰瑞公司調查，他們公司位於整個城市的最上層，這個公司的內部設計就像是古希臘的神殿，戴克首先見到的是一個叫瑞秋的女秘書，大老闆泰瑞。對於戴克如何分辨人類與複製人的測試很感興趣，於是讓他在女秘書的身上試一試，戴克詢問了比以往多得多的問題之後，他告訴泰瑞，瑞秋是個複製人大老闆很驚訝，他竟然能夠測試出來，因為瑞秋是最新一代的複製人，他們不光具有人的物理機能。甚至開始有了更高級的東西，記憶，也就是說他們的記憶可以被輸入，讓人類更好地控制他們的情感。
對泰瑞公司來說，這意味著更高的商業利潤，但這一切複製人瑞秋並不知道，她以為自己就是個人類。這一發現讓戴克震驚不已，他以前獵殺複製人就像拍死一隻蒼蠅，因為他並不覺得他們是人，只是一些假貨，這個心理轉變是理解這部電影的關鍵，人與人造物的界限在戴克的心中，開始變得模糊。如果是如此真的一個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會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麼？戴克回到家後，瑞秋找上門來，她不願意相信自己是一個複製人，他給戴克出示了，自己小時候有母親的照片。
當瑞秋知道了真相，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當某一天有人告訴你，你所有的情感與記憶，只是被植入的，你只是流水線上生產的一個商品，這種崩潰你可以試著感受一下。接下來複制人軍團登場，他們的首領叫羅伊貝蒂，他之所以冒著巨大的危險回到地球，是想找到自己的造物主獲得更長久的生命，他輾轉了好幾個地方，最後找到了一個叫Jf塞巴斯蒂安的基因工程設計師，希望通過他找到自己的造物主。另一邊戴克正式開始追殺連鎖六型複製人，他通過一片遺留在浴缸中的鱗片，找到了一個叫莎樂美的舞女，戴克抓人行，演技明顯不過關，輕易的就讓複製人識破。
追捕開始，這一段階段的氛圍營造極具深意，就在戴克開槍的時候，複製人的臉上顯示出痛苦的表情，在她倒下的周圍是櫥窗裡的人體模特，背景音樂是蒼涼的薩斯風，你仔細聽還能聽到心跳的聲音。當眾人把屍體翻過來的時候，就能很明顯的看到她留下了一滴淚水，這一切都是在向觀眾暗示，戴克殺的就是一個真正的人類。
就在戴克彷徨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又在街上碰到了另一個負責人里昂，戴克和他相比戰鬥力明顯不行，就在即將被殺掉的關口瑞秋出現救了戴克，他和瑞秋回到家中，瑞秋問了戴克一個很尖銳的問題。但戴克並沒有正面的回答，他瞬間就睡著了，瑞秋來到鋼琴旁，靠著記憶就彈起了音樂，然後她把自己的頭髮放下來，這暗示著她想要做一個真正的人，這一段拍的極美極美。
這《銀翼殺手》裡瑞秋與羅伊是最重要的兩個複製人形象，他們一個想要愛一個想要生，分別指向了人類最根本的心理需求，羅伊和另一個女複製人普銳斯，在塞巴斯蒂安的家中，就是他完成了連鎖六型複製人的基因設計。這裡有個有趣的細節，塞巴斯蒂安得上了一種加速衰老的疾病，20幾歲的人看起來像40歲，也許正是因為他洩露了上帝的秘密，才得到了這種病，很像是我們中國人說的，損陽壽。這算是《銀翼殺手》宿命論的一種寫照吧。
羅伊最終說服了塞巴斯蒂安，帶他去見大老闆。在去公司的路上，羅伊還指點塞巴斯蒂安下了一步好棋，這是暗示複製人的智力已經接近甚至超越了人類，羅伊終於見到了自己的造物主。這個場景和,《異形》的前傳《普羅米修斯》的某一段很像，羅伊麵對著他的上帝，祈求更長久的生命。當他知道自己必死的命運時，他決定殺死自己的上帝。
這一段充滿了極強的宗教感，也正是這部電影的內核所在。人到底是什麼？人與造物主的關係是什麼？把上帝殺死之後去人該去向哪裡？電影沒有給你答案，而是用這樣一個極富戲劇性的場景，提出了這個終極的問題。這時候戴克也追蹤到了塞巴斯蒂安的住處，普銳斯是一個偏娛樂屬性的複製人沒有什麼戰鬥力，而且她忘不掉自己基因裡的娛樂編碼，在搏鬥的時候還不忘翻跟斗，被戴克趁機殺死。這時候羅伊回來看到普銳斯的屍體，傷心欲絕，擦乾眼淚後與戴克展開了激戰。
羅伊知道自己的命不久矣，對於戴克的獵殺並不恐懼，他用釘子刺穿自己的手掌，想激發最後一點的生命活力，這是他的態度，更像是在玩人生中最後一場遊戲。就在戴克要摔死的一瞬間，羅伊救了他，他們倆坐在屋頂羅伊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這時候他說出了影史上最具衝擊力的臨終遺言。這段戲值得被看上100遍1000遍。這段戲的臺詞並不是編劇寫的，而是來飾演羅伊的演員魯特格爾·哈爾的臨時創作，導演覺得他寫的非常好，就給他加了這一段，結果搞成了科幻電影史上最動人的橋段。
獵殺複製人的行動完成了，這時候他的同事在雨中跟他回頭說了這麼一句話。（可以她活不成立，可是誰能呢?）這句話裡的她就是瑞秋，戴克趕緊跑回家，看到心愛的人還在熟睡，雖然知道瑞秋沒幾年好活了，戴克還是決定帶著她遠走高飛，出門時他偶然發現地上有一個獨角獸的摺紙，他拿起來端詳了一會兒，好像明白了什麼。影片就在電梯關上的一瞬間結束。
這個結尾歷來都飽受爭議，它直接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戴克到底是人還是複製人？從種種的跡象上來看，戴克也是一個複製人，因為他之前曾經在夢中見過一隻白色的獨角獸，而這個夢，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他的同事有摺紙的習慣，也就是他折了這個獨角獸，提醒戴克，他的夢也是被植入的，包括之前警局的頭看他的那種詭異的表情，更確定了他也是一個複製人，也許戴克第一次出現在警局的時候，他才剛被創造出來，而創造他的目的就是為了幹掉其他的複製人。
《銀翼殺手》在一個架空的設定之上，探討了生命的意義問題。電影裡出現的複製人大多都聰明能幹，有情有義，而人類卻大多都形象不佳，普遍表現的怯懦與冷漠。人和複製人的生命到底哪個更有意義呢？或者說自詡萬物之靈的人類會不會也是某個上帝手中的複製人呢？只是我們的壽命要更長一點，僅此而已。第一次看《銀翼殺手》的時候，你也許會因為它慢慢悠悠的節奏，晦澀的主題，而本能的排斥這部電影，而當你仔細看過兩三遍之後，應該會愛上這部劃時代的傑作。
閱讀更多 小倪說電影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