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薌:演小人物故事,頌大時代變遷

文藝是時代前進的號角,代表時代風貌,引領時代風氣。在這樣一個大時代,一位文藝名家、大家應該如何進行創作?留下什麼作品?承擔什麼使命?

蘇州滑稽戲表演藝術家顧薌用40多年的藝術人生作出最有說服力的回答。她先後塑造了20多個人物,全是平頭百姓身邊人,但這些小人物的故事謳歌真善美,反映大時代,讓觀眾在笑聲中帶著感動的淚。把這些小人物排列起來,就能看到改革開放40年的社會鉅變,還有那些永恆不變的人間真情。


顧薌:演小人物故事,頌大時代變遷

顧薌

十八般武藝上舞臺,

“千面女郎”摘得梅花大獎

顧薌的“薌”字,本意是調味的香草。作為一名滑稽戲演員,她深知笑是生活的調味品,而她的人生和表演就像香草一樣,深深紮根於社會生活,接地氣同時散發著藝術的馨香。《快活的黃帽子》《一二三,起步走》《青春跑道》《顧家姆媽》《探親公寓》……她和她所在的蘇州市滑稽劇團用一個又一個現實主義題材佳作,推動一個百年劇種的推陳出新。

而立之年才入行滑稽戲,顧薌是個“遲到者”,然而此前10年的人生際遇造就她的多才多藝,滋養她的藝術人生。17歲那年,顧薌作為知青插隊,並加入宣傳隊,開始自己的藝術生涯。19歲時,她被調入金湖縣文工團,成為專業演員。

“當時被下放的有一大批藝術家,如著名的編劇、作家和演員黃宗英,歌唱家臧玉琰,芭蕾舞名家徐叔欽……”顧薌回憶說,“這些名家親自指導我們練聲樂、形體、戲劇表演,我們每天五點起床練功,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當時要表演樣板戲,任何細節都不能馬虎,除了勤學苦練沒有任何捷徑。”

改革開放後的中國日新月異。1980年,在藝術上嶄露頭角的顧薌被引回蘇州,進入當地滬劇團,然而傳統藝術在時代大潮中落伍,1982年蘇州9個藝術院團撤掉4個,顧薌被分到蘇州市滑稽劇團。

剛開始顧薌並不喜歡滑稽戲:“其他戲劇唱唸做打都有嚴格的規範,而滑稽戲完全沒有套路,九腔十八調什麼都來,隨意得缺少藝術的莊重感。”慢慢她才發現,奉行“拿來主義”的滑稽戲沒有套路也就沒有約束,創作和表演的空間無限,你有十八般武藝儘管用上,但十八般武藝你用哪一種呢?“什麼程式都沒有,原來我演的是‘空手道’啊!”

此前的10年,她演過歌劇、京劇、話劇、淮劇、滬劇和黃梅戲,非凡的語言天賦又讓她學會十幾種方言,這些技能大大拓寬她的戲路。1982年蘇滑創作《小小得月樓》,並拍攝同名電影,顧薌把一個天真任性、驕矜幼稚的喬妹活靈活現地展現在觀眾面前。顧薌由此漸漸成為蘇州滑稽戲的代表人物,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經典的舞臺角色,被人們稱為“千面女郎”。

1991年,顧薌憑藉《快活的黃帽子》摘得梅花獎。

1997年,顧薌憑藉《一二三,起步走》摘得二度梅。

2011年,顧薌憑藉《顧家姆媽》第三次獲得梅花獎,成為江蘇唯一的梅花大獎得主。在全國7位梅花大獎得主中,她是唯一演現代戲獲此殊榮的名家。


顧薌:演小人物故事,頌大時代變遷

在《顧家姆媽》中飾阿旦

演小人物說大時代,

讓觀眾笑破肚皮揩溼手帕

在中國戲劇百花園裡,滑稽戲很年輕,其前身可追溯到清朝末年江南農村的“說新聞”,民間藝人們敏銳捕捉時事熱點,用詼諧幽默的說唱諷刺時弊,與百姓日常和現實生活密切相關。

平民視角和關注現實是滑稽戲的基因,也成為蘇州市滑稽劇團創造輝煌的立團之本。顧薌主演的多部滑稽戲,演遍大半個中國,囊括全國“五個一工程”獎、國家舞臺藝術精品工程精品劇目、文華大獎等所有重要獎項,就是因為它們雖然講述小人物的故事,卻折射大時代的現實,讓人前幾分鐘捧腹大笑,後幾分鐘感動落淚。

《快活的黃帽子》說的是搬家隊眼中的社會百態,切中住房這個城市人最關心的社會問題;《一二三,起步走》講的是青少年之間、師生之間、城鄉之間的心靈對話;《青春跑道》說的是老師、學生和家長共同站在青春的起跑線上;《顧家姆媽》中,保姆阿旦反僕為主撫養大兩個被遺棄的孩子,用超越血緣的大愛,和兒女們共建家園;《探親公寓》演繹旅店老闆阿德夫婦幫進城的農民工夫婦團聚,讓他們有尊嚴地生活,體驗愛情的甜美……這些現代劇緊扣時代的熱點甚至是痛點,弘揚的是真善美,呼喚的是永恆的人性。

“滑稽戲從百姓視角看世界,反映老百姓的所思所想和喜怒哀樂,講小人物故事,更容易詼諧靈動,這樣的主旋律才能叫好又叫座。”顧薌說。

在這些作品中,顧薌追求的並不是抖包袱、放噱頭,而是尋找人物背後的社會價值。

在《快活的黃帽子》中,顧薌扮演的“黃毛”一上場就拎著鍋碗桶盆叮噹作響,再嘮叨著“結婚6年只有6平方米”的臺詞,一個辛勞但窘迫的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但在老華僑把她當作女兒時,她卻堅定拒絕老人贈送的大房子。“窮得有骨氣,窮得開心,窮得瀟灑”,這臺詞背後是小人物的大志氣。

在《一二三,起步走》中,44歲的顧薌把15歲的安小花演得惟妙惟肖,這部劇累計演出6000多場,創造兒童劇的奇蹟,並被19個劇種、90多個劇團移植。在湛江,一位小姑娘攥著40多元零錢,要“安小花”給“蘇老師”看病,顧薌不忍心告訴她“這是戲不是真的”,只好含淚拜託學校老師把錢捐給需要的人。

在《顧家姆媽》中,顧薌扮演的阿旦在兄妹因利益反目時,用謙和的語氣說道:“我不懂什麼市場經濟。我只是希望,有奶吃的想到沒奶吃的,沒奶吃的能夠吃上幾口奶。”這番話讓很多觀眾潸然淚下。

“為老百姓創作,演給老百姓看,是我們排演每部劇的根本”,顧薌深有感慨地說:“藝術源自生活高於生活,但我還要加一句:藝術最終要回歸生活,觀眾是藝術的起點和終點。”


顧薌:演小人物故事,頌大時代變遷

在《快活的黃帽子》中飾黃毛

守住舞臺、守住角色,

戲劇演員的天職與鐵律

除了梅花大獎,顧薌還三獲專業舞臺藝術最高政府獎文華獎,兩獲全國“德藝雙馨”優秀藝術家稱號,當選全國勞動模範。她是第九屆全國人大代表、黨的十八大代表。

絕大多數劇團都經歷過市場萎縮、生存困難的危機,但蘇州滑稽劇團演出多得接不完,一年300場以上的演出讓顧薌樂在其中,但也為之付出很多。1995年顧薌甲狀腺出現問題,化驗結果讓醫生懷疑是惡性腫瘤,但劇團即將赴湖北十堰,她推遲手術時間,抱病演出,讓很多觀眾感動落淚。

演員是一個燃燒自己的職業,顧薌告訴記者:“觀眾看到的,是演員駕輕就熟的臺詞,一字不差的唱段,行雲流水的表演,但演員的心在流汗,我們必須非常努力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遇到排練和演出,夜裡醒來就在頭腦裡過一遍戲,醒幾次過幾次,所以我這輩子都沒有深睡眠。在外地巡演期間,為了防止磕磕碰碰影響演出,我甚至連門都不出。”說到家庭,顧薌擺擺手不願多說,但劇團裡的同事們都知道,顧薌在父親彌留之際、母親突發中風時,還有女兒高考時,她都不在親人身邊。戲大於天,這是一個演員內心的鐵律。

回顧幾十年的舞臺生涯,顧薌說的最多的是一個“守”字,她認為“守住”是戲劇演員的天職。在臺上,一個演員要“守”得住自己的角色,舉手投足每句話都要符合人物的設定,舞臺上不能有本色演出:“不要千人一面,而要一面千人——演員只有一張面孔,卻能夠塑造各色人等。”

而“守”住角色的前提,是演員能夠“守”住舞臺。舞臺演出是當場的藝術,不能暫停,不能重來,更不能剪輯,臺上一分鐘就是臺下十年功,但與影視演員和綜藝明星的曝光率和出場費相比,戲劇演員尤其是年輕演員太清貧、太寂寞,所以戲劇界人才流失很嚴重。如果內心沒有真愛,“守”不住生活中作為戲劇人的角色,就談不上“守”得住舞臺上的角色。

作為滑稽戲國家級傳承人,顧薌現在每年演出大戲100場以上。她熱心“傳、幫、帶、託”,幫助年輕演員更快成長;同時,走進群眾文化團隊,走進學校,傳授和普及中國傳統戲劇。

“我要和年輕演員,和全社會一起來守護傳統戲劇,推動傳統戲劇的復興,把中國藝術、中國精神保護傳承下去。”這是顧薌心中久久縈繞的夢想。(新華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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