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攝影遇見行為藝術

當攝影遇見行為藝術

Gaspard-FélixTournachon(Nadar)


三年前,泰特美術館舉辦了一個名為Performing for the Camera的展覽,是討論攝影和行為藝術的展覽。國內有一些媒體對此進行了淺嘗輒止式的報道,將其翻譯為“為相機表演”。 其實,這個翻譯是不準確的。在中文語境中,表演所對應著的更準確的英文應該是acting而不是performing,這是因為“演”字本身的含義與行為藝術存在本質區別。我們知道“演”就是“假裝”,當一個演員在表演的時候,他假裝自己是漢武帝,假裝自己是羅密歐,假裝自己是哈利波特,假裝自己是蜘蛛俠,這個是演,是表演。

而行為藝術是真的,當一個行為藝術家在自己身上劃一刀,他沒有假裝劃然後擠出點假血,那些是真的發生了的、無可辯駁、甚至不容置疑的事實。

筆者最初開始拍照片並學習攝影的時候就對拍攝人物充滿興趣,不論是傳統的街頭攝影還是比較當代一些的置景攝影,或者介於兩者之間的,對捕捉的環境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干預的新紀實,人,總是我鏡頭中的重要元素。

我認為這跟我後來開始接觸行為藝術有緊密的聯繫。攝影的永恆主題是在探討攝影者與被攝者(物)之間的權力關係,行為藝術則更多討論我們身體與別人的身體或者環境之間的權力關係。這篇文章將會以三件不同類型的作品討論攝影和行為藝術的結合,這三件作品既包括國內外藝術家,也包括已經過世的大師、在世知名藝術家和年輕藝術家。

01紀錄行為藝術的攝影


攝影自發明之日起的固有屬性,就是記錄和證明。雖然不論從最初的暗房技術還是現在的photoshop技術,人類從來沒有停止過給照片造假,就像我們不會停止說謊一樣。但是,今天當我們看到一張照片時,除非它具有一看便知的蹩腳修圖,否則我們在第一時間還是會認為這是一個真實發生過的景象。

一幅攝影圖片,不論它被印在相紙上還是顯示在ipad上,當我們給別人看時,我們潛意識中總是會說:“你看,現在你不會懷疑我說的話了吧?”

當攝影遇見行為藝術

與水對話,何雲昌,1999


1999年,在藝術家的家鄉,雲南省梁河的水面上,何雲昌被吊車吊起,歷時90分鐘,試圖切開這條河。經過對水流的計算,何雲昌為這條河留下了一道長達4.5公里的“傷疤”。

我們知道行為藝術的一個重要屬性就是現場性,欣賞一件行為藝術作品最好的辦法是親臨現場,這樣的體驗是任何影像無法替代的。同時,區別一件行為藝術作品和一場表演最好的方式,就是看藝術家是不是為自己做的,而不是單純只是為了給別人看的作品。這兩者在某些時候就形成了相互矛盾的狀況,對於有些作品——比如上面這件作品——現場觀看藝術家的作品難度較大,特別是在二十年前,藝術家很難大範圍且迅速地發佈關於自己作品的信息。在這個時候,對於更多的觀眾而言,觀看影像和照片就成為了幾乎唯一的選項。


02彼此合作的行為藝術和攝影


當攝影遇見行為藝術

Leap into the Void, Yves Klein, 1960


二戰結束之後的二十年,人類的現代主義藝術發展接近尾聲,從現代主義到後現代主義的過渡,催生了一大批名垂青史的藝術家,Yves Klein就是其中之一。他的作品集中反映了當時法國藝術對虛空、虛無的思潮。

這件著名的作品《墜入虛空》,是行為藝術和攝影史上極為重要的一部作品,也可以說是第一件著名的將二者相結合的作品。作為一張照片,我們可以預見他接下來將要承受的是什麼,我們也會去思考這是真的照片?還是運用某種技術手段製作的假照片以保證藝術家的安全。

Klein誇張的動作和旁邊騎車經過的人形成鮮明的對比,那位路人在看到這一幕時,到底為什麼沒有停下來?

正是因為攝影瞬間記錄的屬性將這件作品永遠地定格在了它發展至高潮的那一時刻,將疑惑——那種對未知結果的好奇、恐懼留給觀眾。攝影師和他手中的相機完美地配合了Klein,Klein也配合了他們。


03為鏡頭而做的行為


今天,我們的世界大概由兩個東西構成,一個顯示器、一個鏡頭。當互聯網時代特別是移動互聯時代到來的時候,不論是文字訊息還是圖片,都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傳播向前所未有的廣袤時間。你隨便在ins上發一張圖片,一個阿根廷人在下一秒就給你點了一個贊,他並沒有見過你,只是在某個瞬間,在一個和你毫無關聯的地方看到了你人生的一個已經碎片化了時刻。

所有我們看到的這些時刻,所有我們想要展現給別人的那些時刻,又有多少是真實的呢?更進一步地說,真實,真的重要嗎?

當攝影遇見行為藝術

Excellences and Perfections, Amalia Ulman,2014


Ulman在ins使用一個假身份,扮演了一個普通網紅的生活。她因為失戀而搬到洛杉磯,和這個社會很多女孩一樣,她渴望獲得名利,渴望躋身上流社會。漸漸地,她有了越來越多的粉絲,大家也見證了她逐漸實現夢想,她開始變得富有、成功,她購買名包,出入高等消費的場所,她有一個金主男友,這個男友偶爾也會入鏡。

但是在男朋友的操縱下,她逐漸迷失了自己,她去隆了胸,然後還開始吸毒,她的人生變得一團糟糕。她善良的粉絲們擔心她的人生,紛紛來安慰她、鼓勵她、開導她。她又再度走出陰霾,她練習瑜伽,學習茶道,重新過起了積極的人生,在粉絲們為她慶幸的同時,她宣佈了這件作品的完成。

最後,她告訴自己的十幾萬粉絲,所有的這一切都是表演,世界上並沒有這個女孩。Ulman以這樣一件作品追問著社交媒體的真實性,並探討了我們究竟如何通過觀看照片去認識別人,認識世界。

需要特別強調的是,我在開篇提到,行為藝術和演戲的區別是行為藝術都是真實發生的。似乎以此觀點來看,這件作品不像是行為藝術。其實不然,Ulman之所以表演了一段生活,是為了以虛假的方式來扣問真實,“演戲”是這件行為藝術作品重要的一環,然而這件作品不是單純的一場表演那麼簡單。

在創作這件作品的五個多月中,所有的行為都服務於她手機上那枚小小的鏡頭,都為了那個影像而被刻意地安排,刻意地存在。

通過討論這三件作品,我們從不同的角度、時間、文化背景中討論了行為藝術和攝影結合的可能。在當代藝術發展到的今天,跨界藝術正在成為一個必將持續一段時間的藝術門類,不同媒介的藝術組合將會帶給我們新鮮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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