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溫《星際穿越》,探索愛與時間的深義


重溫《星際穿越》,探索愛與時間的深義


黑洞照片的公佈,也證實了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在極端條件下仍然成立。在用真實科學理論建構的電影中,《星際穿越》絕對是劃時代的佳作,廣義相對論下的概念,也給了我們以探索愛與時間的機會。



克里斯托夫·諾蘭的科幻鉅作《星際穿越》一經上映就引起諸多討論,甚至直到現在人們仍然樂此不疲的議論,想到其中的複雜科學原理,這件事情便毫不意外了。

但是我發現除了那些熱烈的話題,例如解釋劇情、討論科學原理的精準性、辯論技術與人工智能作用,以及將其與約瑟夫·康拉德的《黑暗之心》和 1930 年代北美地區的黑色風暴事件進行對比之外,大家並沒有對一些富有爭議性的片段進行討論。

比如布拉德認為:愛可能比我們之前認為的更真實且有力。



也許我們還不能理解它的諸多深義,也許它是某種來自高緯度製品的存在證據,只不過我們無法感受,愛是一種我們能跨越時空維度感受的東西。(出自《星際穿越》,布蘭德,安妮·海瑟薇飾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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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穿越》布蘭德




也許這一主題因為略顯拙劣的文筆而被人忽視了,又或者我們不願意探究一個親密主體,既不植根於現代解構主義,亦不來自於缺乏人類主觀經歷的科學。

又或者像艾倫·斯圖爾特-昂在那篇精彩的《星際穿越》影評中所說的:相比於星際旅行,難道我們更害怕“親密關係”(Intimacy)?

本文將探索諾蘭是如何看待時間與愛之間的聯繫,鑑於對電影中的科學探討已經有很多了,我將只針對理解《星際穿越》世界觀的基礎理論知識進行一些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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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基礎


眾所周知,諾蘭與理論物理學家基普·索恩合作,用真實科學理論來建構電影。他們精心研究了蟲洞、黑洞等事物,但本文將聚焦“時間”這一概念。

在《星際穿越》中,時間是什麼?為了回答這個問題,諾蘭再次訴諸科學,但遺憾的是,科學界也沒有明確的答案。


大家都自以為對時間十分熟悉,直到你讓他們去描述它。(大衛·阿爾伯特,哥倫比亞大學)我不覺得我們對時間的哪個方面有真正的理解。(馬克思·泰格馬克,麻省理工)


多虧了愛因斯坦和他的廣義相對論,我們知道時間和空間確實是相聯繫的,構建起了我們所生活的四維宇宙,也就是說常說的“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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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因斯坦




一個重要發現就是,我們對於過去、現在和未來的體會其實都僅僅是幻覺,因為時間是同時存在的,但與我們可以自由移動的空間維度不同的是,我們似乎被時間禁錮,一直生活在一張被名為“此刻”的時空切片中。

然而,我們總是在時間中向前行進,從眼中的過去直到未來,我們把這種現象稱為“時間之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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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穿越》




簡而言之,時間之矢很可能是因為(Ebtropy,熱力學函數)而存在,這是一種由宇宙大爆炸引發,從有序到無序的過程。

另一個與《星際穿越》有關的重大發現是,每個人所經歷的時間並不是相同的,受萬有引力的強烈影響,那些靠近強引力場的人,他們的時間流逝地更慢,科學家通過高精度的原子鐘證實了這一點。

如果把一個原子種擺的高一點,遠離地球引力,比如說從地板上提到了桌子上,時間就會流逝地稍微快一些。這裡的差異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是當我們看向有著巨大引力的黑洞,差異就相當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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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子種




以上便是對時間的已知科學概念,它們也構建了《星際穿越》中的時間設定。


時間是相對的,懂嗎?既可以拉長也可以壓縮,但就是不能倒流,它就是不能,唯一能像時間一樣跨越維度的,是引力。(出自《星際穿越》,布蘭德)


諾蘭在《星際穿越》中對這些知識的融合運用十分有趣,相比在故事中淺顯的加入時間和時間膨脹概念,諾蘭因其電影中對電影製作和觀看行為的自我指涉而聞名。

例如在《盜夢空間》中,夢世界的創造方式與電影十分相似,有導演、製片人、美術指導、演員和工作室齊心協力來為觀眾製造一種體驗,給他們以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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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夢空間》




我認為在《星際穿越》中,諾蘭想進行相似的嘗試,那就是不管在電影還是現實中,人們都可以體會並操縱時間。

在開頭,相比諾蘭的其他電影,《星際穿越》的第一幕十分線性化。雖然時間是被壓縮的,但仍舊以線性的方式被觀眾所感知,故事用同樣的方式被呈現給角色和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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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穿越》




諾蘭甚至用了他幾乎從不使用的黑屏過場剪輯來展示時間的流逝,直到進入蟲洞,並瞭解了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時間對於角色和觀眾來說都開始扭曲。

從這一個時刻開始,電影通過平行剪輯與時間跳躍,打破了線性的故事體驗,然而這一切仍受時間的限制,即使對於電影這種可以操控時間體驗的媒介,仍然被“時間之矢”所侷限,一次永遠只能展示一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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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的時間牢籠


除去科學基礎,諾蘭也傾向於用日常熟悉的元素讓影片更具真實感,將日常體驗揉入更龐大的故事中。

再次以《盜夢空間》為例,在構建夢世界的建造規則與脫離概念時,諾蘭使用人們普遍經歷作為元素讓觀眾熟悉一個科幻概念,諸如喚醒的方式,以及我們在夢境中的感受是如此真實。


所以只有我們醒來的時候,我們才發現事情其實哪裡不對。(出自《盜夢空間》,柯布,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飾演)


在《星際穿越》中,諾蘭通過永恆號漂亮的時鐘造型來描繪大家共有的被時間囚禁的體驗,永恆號在無限的空間裡移動,卻把船員限制其內部。還有漢斯·季默的背景音樂,在緊張時刻便會變成一個嚴格遵循 60 拍每秒的滴答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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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穿越》




我們還會在電影最驚人的一幕裡看到,當庫伯和布蘭德從米勒星球上回來,發現在他們離開的幾個小時裡已經過去了 23 年,彈指一瞬間,庫伯的孩子們已經長大,這曾經的未來卻成了庫伯無法參與的回憶。

作為觀眾我們也無法像第一幕那樣,一同參與他們的故事。我們為什麼會覺得這一幕如此動人,我想這是因為在現實生活中,我們也體會過這種時間膨脹感以及隨之而來的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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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穿越》庫珀




舉個例子,一些故事中人們被迫要在一個地方呆上很長時間或者踏上各自征程,“回家”對他們來說不僅是空間上的,更是關於時間的流逝。這讓人意識到在你缺席的這段時間,生活還在繼續,無論你走到何處,都無法逃脫時間的掌控。

所有人都會在一定程度上有這種體驗,當你重新聯繫上老朋友、家庭成員,或是回到曾經的住處,又或是從漫長的旅途中回來,我們會發現世界已經變了,或者更甚,我們自己已經變了,我們不再能接觸到曾經一度熟悉的事物,這不是因為空間上的改變,而是因為時間的流逝,讓我們永遠體驗著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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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申克的救贖》老布




不論這種失落是失去心愛之人那般痛徹心扉,或是因為上衛生間而錯過電影片段那般微不足道,我們所有人都無法逃脫“時間之矢”帶來的痛苦。

在《星際穿越》中,時間帶來的殘酷現實經由引力產生的時間膨脹被極度擴大,但是它仍然給我們展示了一些至關重要的東西:在生活中如何體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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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時間


所以面對如此殘酷的自然力量,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簡單的回答是:我們不能逃離時間,但是我們可以超越它。並且我們正做得越來越好,這是因為人類的獨特能力,通過記錄語言和圖像來對抗時間。

很長一段時間裡,最重要的方式是書籍。書籍允許我們回溯過去,不僅僅是為了體驗過去發生的故事,也為了培養一種文化歷史感,並傳遞思想和技術,想象下如果沒有來自過去的文化積澱,今天的社會將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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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穿越》




今天我們通過照片、錄音、音樂和電影感受過去,這一被增強的超越時間的能力被稱作“非時間性”(Atemporality)。非時間性的一個結果是,我們不斷增長的與過去的接觸將斬斷我們與時間的聯繫。

《星際穿越》通過五維空間的生物將其發展到極致,五維空間的生物可以接觸任意時間,但這種自由卻變成了弊端。對他們來說,時間自始至終是無限的,尋找一個特定時刻無疑就好比在大海中尋找某一滴水珠那樣難。除非我們有辦法創造一種聯繫,而這就是五維空間的存在目的。

現在,要更好了解五維空間內部發生了什麼,我們首先要去理解另一部明顯啟發了《星際穿越》靈感的電影,那就是 1962 年的法國電影《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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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




《堤》是一部 30 分鐘的科幻電影,由旁白將照片連接在一起,彷彿故事從一開始就內容充實。影片講述在第三次世界大戰摧毀了巴黎之後,人們被迫逃亡地底躲避輻射,一群科學家希望通過時間旅行回到過去,以改變現狀。

科學家們用囚徒做實驗,卻發現大部分囚徒在離開時間線後就精神錯亂了,和《星際穿越》中的五維空間生物一樣,他們無法找到一個能與你聯繫的時刻。但最後他們成功把一個人送回了從前,因為那個人對一個女人的臉有著強烈記憶,從而產生聯繫。


普通時刻無法產生回憶,只有隨後留下的傷疤才能讓這一刻被銘記,這張臉是戰後唯一留下來的和平時期的影像,他經常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看到了這張臉,或者只是幻想出了那一溫柔時刻與接下來的瘋狂歲月頑抗。(出自《堤》,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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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




當我們將其與《星際穿越》相對比,很明顯五維空間並不是關於庫珀的,它是關於墨菲的。時間被墨菲超越了,她是那個被童年困擾的人,那段記憶裡父親離開了她,臥室裡只留下自己和莫名的鬼魂。

在電影開頭,庫珀甚至告訴墨菲:你們兩個出生後,你媽媽跟我說過一句話我一直沒有弄明白,她說,現在我們就是孩子們以後的回憶了。

注意到墨菲在庫珀離開數十年後仍然穿著他的夾克,這是她而非庫珀與過去的聯繫,這給了五維空間的生物一個特定的溝通錨點,一個由愛形成的鏈接。

庫珀意識到他在五維空間裡發現的並不是自己對墨菲的愛,而是墨菲對他的愛,正是墨菲對他的愛創造了溝通的橋樑。理解這一切,給予了庫珀通過手錶傳達數據的信心,他知道墨菲會回來取手錶,因為這是他給墨菲的手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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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穿越》



就像《堤》中那樣,《星際穿越》將愛作為一種可以量化的力量,在時間維度上引導人們。

正如艾倫·斯圖爾特-昂說的那樣:人生是一段穿越時間的奇異旅途,一種熟悉又陌生的結構永遠約束著我們,同時又避開我們。在時間中我們發現自己終將逝去的事實,自我消亡總是在遠處不斷逼近。

《星際穿越》展示了,愛在生命中是如何說不清道不明、不可思議地糾纏在一起的。不僅僅是以一種感傷的形式,而是更深層次的表現了隨著時間流逝,我們無可避免遭遇到的悲痛,一陣接一陣,一幕接一幕。我們永遠在失去,面對這樣的憂傷,《星際穿越》轉向詩歌,而非科學。


不要踏入靜謐的良夜,暮年也應在黃昏中燃燒,反抗吧!在這將逝的時光裡反抗吧。(狄蘭·托馬斯)


狄蘭·托馬斯的這首詩經常被理解為對死亡的不屈抵抗,但鑑於《星際穿越》,我認為它是對時間的反抗,對我們的宇宙被“時間之矢”推向虛無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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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穿越》布蘭德教授


影片中真正的反派,如布蘭德教授所言:我不畏懼死亡,我是個老物理學家,我害怕的是時間。

似乎我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投入所有終會消失的記憶和懷抱,不管是外太空中地球上的聲音,或者是關於生活的見證。與此同時,繼續開拓這一詭異維度上的陌生疆土,因為還有很多邊界等著我們去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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