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的五個微信頭像”

“渣男的五個微信頭像”

我叫阿蘭,生在湖南農村的一個偏僻小山村。

母親走的早,伴著爸爸和哥哥長大。從小內向軟弱。

我和松明青梅竹馬,一家住在村東頭,一家住在村西頭。

鄰家嬸子來說媒,我爸覺得我體弱瘦小,見松明誠實可靠,又知根知底,想也不會受委屈,就勸我答應下來。

那個時候的婆婆和善親民,一副賢惠慈祥的模樣,看向我的眼神,從來滿是寵溺。

我打小沒有媽媽,書本上面教的東西都是呆板的,現實中常常有出其不意的尷尬。

我的青春期在羞澀與慌亂中度過。潛意識裡,好想有一個人能代替媽媽的角色來溫暖我、引導我。

婆婆常常對我說:“看你瘦瘦小小的,又沒有媽,我看著心疼,以後,我就當女兒疼吧。”

我心頭一暖,一頭撞進這寵溺裡不肯出來,儘管對松明並不心動,卻糊里糊塗的把自己嫁了。

都說隔壁鄰居是桿秤,可頭腦簡單的我卻從來不知道,婆婆有這麼多的歪心思。

我從小受的教育是百善孝為先,想著自己也沒媽,把婆婆當媽應該沒錯吧。

孃家哥哥郵來的東西,我都會分一半給婆婆,讓老人嚐嚐鮮。

還經常給婆婆買吃買穿,當親媽對待。

時間一長,婆婆想要什麼,都會跟我說,還美其名曰沒拿我當外人。

後來我懷孕了,反應特別大,經常吐得驚天動地。

婆婆悄悄對我說:“別鬧的這麼大動靜,羞死人了。”

她要我多多勞動,說以後生的時候會輕鬆些。

松明在外打工,早出晚歸的,也幫不上什麼忙。

孃家哥哥在外地工作,獨身老爸常常四處遊玩,除了多給些錢,叮囑我好好照顧自己,也不懂操這些心。

我從小是個乖乖女,不出去玩,幾個小姐妹都出嫁了,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只以為婆婆經驗豐富,孕期保養完全依賴婆婆,唯命是從。

松明有點媽寶,什麼事都聽婆婆的,自己一點主見都沒有。性格又大大咧咧,更是什麼都指望不上。

到了預產期,我依然要洗衣做飯切豬食,包攬所有家務。

婆婆樂得到處宣揚:“看我媳婦,身子多輕鬆啊,完全不像要生了的人。告訴你們,懷孕就不能老躺著,得多勞動,沒錯兒。”

2

一天清早,我正在切豬食,突然肚裡一陣翻江倒海,疼得我靠在椅子上不能動彈。

偏偏那天松明姑媽生日,作為孃家人,婆婆穿戴一新,準備去祝壽。

見我捂著肚子,她十分自信地說:“把心乖乖放肚子裡,今天肯定不會生的!”

還非把松明也叫走了,留我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獨自在家。

我毫無經驗,蠢蠢地信以為真,以為是彎腰勞作引起不適,休息一下就好。

我捂著肚子,默默地看著婆婆和松明消失在路的盡頭,一種被遺棄的孤獨湧上心頭。

坐了好久,疼痛絲毫沒有減輕,反而愈演愈烈。

疼感似海浪,一波接一波襲來,幾乎將我淹沒。

我一整天水米未進,豬也餓得嗷嗷叫喚,在豬圈鬧騰得山響。

那時候家裡還沒裝電話。

我自顧不暇,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不知道該怎麼辦,巴巴地盼著婆婆和松明快點回來。

肚裡的小傢伙撕扯、折騰,疼痛以小腹為中心,呈放射狀向四肢百骸蔓延,化作汗水從每一個毛孔裡冒出來。

我無助地躺著,感受著一陣緊接一陣的疼痛,幾乎要將我的身體活活撕碎。

我疼得下不了床,一聲不吭強忍著分分秒秒的痛楚,上牙深深嵌入下唇,咬成了兩片。

冬天的陽光在窗外緩緩西移,汗水一遍遍溼透衣服,我披頭散髮孤軍奮鬥,每一秒,都是煎熬。

那一天,我嚴重懷疑時間靜止了,怎麼感覺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婆婆他們才回來。

松明見肚子疼得厲害,臉色慘白,樣子怪嚇人的,急忙叫婆婆來看。

婆婆進房瞄了一眼,沒好氣地說:“以為你回孃家去玩了呢,原來在家躺著呀,豬都要餓死了。”

又問:“羊水破了沒?”

我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只能輕輕搖搖頭。

婆婆立馬說:“那沒事,你這樣子還不會生,先吃了飯再說。”轉身做飯去了。

3

婆婆不緊不慢的做好飯,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可憐的我已經疼了十多個小時,又沒吃東西,整個人像麵條似的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婆婆非讓我起來吃飯,喊了幾聲,又要松明來催了,見我不動,他們娘倆自己吃去了。

母子倆有說有笑,聲音透過牆壁傳過來,婆婆叫松明喝點酒,說姑媽給的梅菜扣肉味道真不錯,要松明多吃點兒。

我突然傻乎乎的想:今天如果我在家裡疼死了,他們回來,是不是還會先吃飯?

好不容易等他們把飯吃完,婆婆又進來看了看,才說去請村裡的接生娘子來看看。

又說:“按理今天不會生的,先請來看一下吧。”

婆婆經常說鄰居嫂子生孩子時,一開始痛就去請了接生娘子,結果鬧了個烏龍,接生娘子在這裡呆了幾天都沒生,原來根本沒到時候。

這事成了婆婆口中的經典笑話。

其實那時候的接生娘子只會老一套,完全憑經驗辦事,若真有什麼突發狀況,根本解決不了的。

只是山村偏僻,離縣城有二十多里地,村裡生孩子大都在家裡生,不去醫院。

接生婆住在山那邊,婆婆說一個人不敢去,要松明和她一起去。

我已經疼得失去了勇氣,不敢再一個人待著,拼盡力氣說:“你們去一個人吧,留一個人在家啊。”

“這黑燈瞎火的,山路那麼偏僻,連個人影都沒有,你叫誰敢去啊?”

婆婆生氣了,推著松明:“走,又不去一年,怕什麼?!”

我又一次被她們娘倆丟下了。

4

鄉村的冬夜特別寒冷,那個時節,正是白天暖陽夜晚霜降,比下雪天還冷。

屋裡沒有暖氣,連個火爐都沒有,我又冷又餓又疼,和頭頂昏黃的燈光一樣淒涼。

婆婆他們回來時,我疼得幾乎要昏迷了。

接生娘子一番檢查,一邊鋪一次性護罩,一邊說:“真是要生了,不過還沒破羊水,早著呢。”

聽說我一天都沒吃東西,催促婆婆去弄點吃的給我,說這種情況,連呼吸都微弱了,哪裡還有力氣生孩子啊?

婆婆罵杵在一旁的松明,要他去客房睡覺:“你在這幹待著幹嘛?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是有穢氣的嗎?以後還指望你興旺發達,賺錢過日子呢。”

松明看了我一眼,真的去了客房,不久傳來了呼嚕聲。

婆婆不知從哪弄了一個喬餅,切成幾大塊泡了些水要我起來喝。

我掙扎著想爬起來,感覺身體像一根繩子,完全不聽使喚。

接生娘子扶起我,餵我喝了一大碗喬餅水。

香甜的水順著口腔進入胃裡,我似乎有了一點力氣。

婆婆笑道:“動口三分力,喝點水也是好的。”

接生娘子又看了看,還是不見羊水,只說還好,要我自己感覺,有事叫她就是。說完倒在床上先睡著了。

婆婆打著哈欠,說一天沒停歇,太累了,也回房睡了。

5

我在床上折騰,側臥,雙腿彎曲如弓狀;平躺,雙手輕撫肚皮……

反覆試探,想尋找一個緩解疼痛的姿勢。

然而,沒有用。

我像一個溺水者,在疼痛的海洋無謂地掙扎,卻永遠也靠不了岸。

都說生孩子是過鬼門關,在這孤獨的冬夜,我絕望了,徹底失去了信心。

不是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嗎?

腦子裡飄出幾個大字:那一年,她二十歲……

二十歲!我才二十歲呀!真的甘心這樣死了嗎?

既然沒有選擇,我為什麼不為自己,也為肚子裡面的孩子再拼一次?

接生娘子一覺醒來,凌晨三點多了。

她爬起來看了看,手忙腳亂地穿衣:“看見小傢伙的頭了!阿蘭,疼的時候,你就用力,快了快了,就快生出來了!”

我的努力有了回應,信心大增,按照接生娘子的方法,咬著牙發力。

不知過了多久,婆婆進來了,和接生娘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到櫃子裡找出我早已準備好的小衣小帽等著。

松明也起來了,遠遠地站在門口看著。

婆婆支使他:“你在那看什麼?六點鐘了,天快亮了,去把大門打開吧。”

當陣痛再一次襲來時,我反手攀住床頭擋板,拼盡最後一絲力氣……

感覺有什麼東西脫離我的身體,疼痛瞬間消失,我的手如斷了的枯枝,無力地垂下來。

“生了生了!”接生娘子的聲音滿是歡喜:“總說沒破羊水,不承想卻是幹胎,阿蘭這丫頭真厲害,半聲都沒吭,這罪遭的。”

婆婆打著哈哈說辛苦辛苦。

“哇!哇!”我循聲抬眼望去,一個瘦弱如小貓的小人兒,小手如薄薄的葉片,骨骼清晣如葉上的紋絡;小胳膊小腿亂瞪亂舞;皺巴巴的小臉上,一張小嘴裂開著,使勁大哭。

這個小人兒,和我一起經歷了一天一晚的生死磨難,正可勁兒宣洩他的委屈呢。

“難怪哭得這麼大聲,是個男孩呢!”婆婆的聲音興奮得有點飄。

黎明的曙光從窗口照進來,我的眼淚滾落下來。

我獨自在疼痛中煎熬時,我沒有哭;我想要放棄時,我沒有哭……此刻,我卻忍不住淚水,為生命的懦弱和強大。

如今,我已四十多歲了。走過人生的風風雨雨,在無數次艱難到無望的時候,我就會想起那一天一晚的經過。

生命中有些坎,當你最親近的人,都選擇冷眼旁觀時,只要你自己不放棄,就永遠都有希望。

佛不渡人,唯人自渡。能夠救贖自己的,永遠只有你自己。

生命的奇蹟讓我在那一夜蛻變成為一個母親,也改變了我的性格。

從此,我如鄉野山澗的野菊花,在冬日寒霜中,柔弱地盛開那抹倔強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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