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1958年公社挖養魚池,那震撼山河的號子聲和因地制宜的特殊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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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1958年公社挖養魚池,那震撼山河的號子聲和因地制宜的特殊工具

船工號子,是我地漁民在集體勞動中為統一步調、協同完成、減輕疲勞所唱的歌。其唱法是由一人領唱大家應和,我地習慣稱之為“喊號”。比如漁民出海前把船從陸地推下海,初冬罷海從海中往陸地上拉船,拉上來還要“轉雕”(把船在陸地從仰臥狀態用繩索拉過來呈俯臥狀態或反之叫轉雕),插檣、撥檣(在淺海溝中等距插的10米到20米長的木樁叫檣,以固定和起落張網用),撼檣(溝中插的檣在長期使用中出現歪倒現象需要扶正加固,這種工作叫撼檣),打根子,也叫打橛(在深水海底上打入長約1米半左右,粗細和飯碗口差不多連著長繩的木樁,以固定架子網的竹竿架子用)等等,做這些工作都離不開船工號子,我地漁民幾乎人人都會喊船工號子。

我先後五年在當時的洋角大隊漁業隊和洋角四隊漁業隊參加漁業生產,上述工種曾無數次參加,可以說對船工號子是非常瞭解也非常熟悉。在農村原來蓋房的地基要打夯,打夯時也要喊夯號子,單一的打夯號子只是打夯可以,可在眾多工種又變化不斷的情況下明顯遠遠不能和船工號子相比。船工號子是隨著工種的不同而號子也不同,節奏有快有慢、有急有緩,如打根子是深水作業,節奏慢,號子就似行雲流水,而撼檣由於受潮汐限制它的節奏就急促,號子就如快馬奔騰,又如從海中往陸地拉船,在剛拉和中間及結尾的用力是不一樣的,連貫起來聽就像一場動聽的音樂會演奏會演出。我個人認為,船工號子是漁民在長期的生產勞動中創造的一種文化。

漁業,它不像農業或其它行業,它少則幾人多也不過十幾人的一個小群體,遠離大陸遠離人群,它就像脫離大部隊深入敵人後方的一個小股部隊,沒有援軍,沒有預備隊,是一種孤軍奮戰性質,大海風大、流急、浪高,在生產中受潮汐影響和限制要搶時間、爭速度;在與大風浪中搏鬥要面臨生死存亡的挑戰,稍微遲疑動作不齊就有船翻人亡的危險,稍有不慎就有網開魚逃的後果,所以,它容不得絲毫馬虎大意,容不得任何消極怠工。在這樣特殊生產環境和特定的生產條件下,使本來就淳樸的漁民在長期生產勞動中形成了服從管理、聽從號令、雷厲風行、不怕艱苦和認真負責的優良工作作風。

1958年“大躍進”,人民公社這年秋天成立。那時是大公社,我們屬於閆各莊公社。在這年冬天農曆臘月,公社組織民工在閆各莊西北(今閆各莊織布廠一帶)的一片窪坑中挖養魚池。因為是大躍進,各方面的工作很多,所以各隊勞力很緊張。此時我村幾十名漁民早已罷海回家,我們洋角就組成了以這些漁民為主力軍的挖養魚池民工隊伍奔赴閆各莊工地。據韓文義二叔生前向我介紹說,那次挖養魚池是個大工程。按今天的話說公社剛成立是一個標誌性工程,工地有三四千民工,全公社各村都有。當時已是數九寒天,那時沒有任何施工設備和運輸工具,一切全憑人力來完成。最艱難的要數打凍和往壩上運凍塊,當時地面凍層已有一尺來厚,這麼厚的凍層又沒打凍工具,雖然有尖鎬但無濟於事,後來普遍採用一種用撬槓撬凍的方式,具體做法是用鐵鍬把凍層下面的土掏空,然後從掏空處插進一根房檁,在適當部位設一支點,在檁的另一頭上去多人用人的重力把凍塊撬下來,實際這是一個槓桿作用。用這種方法普遍也得喊號,很多隊在幹這活時,都是不分領唱和合唱,只是一味地喊“一、二、三……”因為號子和實際操作很難合拍,效果雖然有但不大。我們洋角和他們一樣的操作方法,上檁的人每人拄一根扁擔以保持身體平衡,領唱者根據這個工種的特點,不間斷地喊起撼檣的號子,全體人員配合默契,凍土塊有大有小一塊塊撬起,效果明顯高於周圍各隊。但問題也暴露出來,最主要是撬槓太短,一根房檁充其量也不過四米長,上面站不了幾個人,離支點太近,不能很好地起到槓桿作用,再一個就是人站在上面拄一根扁擔有時支點高一點拄扁擔夠不著,三就是凍土塊塊小還好辦,像磨盤大的就不容易往壩上運。根據這些存在的問題當晚就研究決定第二天派人回洋角解決這些問題:

一是挑選這年秋後新買的洋槐檣若干根(因為老檣多年插在水中,海水中有一種蟲子蛀洞在裡面生存,我地管這種蟲子叫蛆,這樣的檣因受蟲蛀不結實了,我地把蟲蛀叫蛆打了,這種蟲子船底也蛀)。

二是解決扁擔短的問題,帶若干根竹篙來(竹篙是一種撐船工具,頭上有鐵鉤也有鐵槍,有竹製也有木製,手電筒般粗細,5-7米長,漁民俗稱“碗子”),竹篙不夠就拿部分壓杈來(壓杈一般是木製,也是手電筒般粗細,6米左右長,頭上一頭有雙股小鐵杈,下張網時往下杈網繩用)。

三是把船上的“走絲”拿來並帶繩子(走絲,這是漁民的一個通俗叫法,它實際是一個滑輪組,通常是用來拉船、轉雕等用的,一般漁業隊都備有)。一切送到後,撬凍的用長檣換下檁後,原來五個人才能撬得凍塊,現在只用兩個人就能撬得動,真正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隨著有節奏的號子,只見站在檣上的人腿部急促地隨著號子微曲微直(向下使勁的一個動作過程),手使竹篙的人穩穩扶住竹篙,忽悠、忽悠幾下一大塊凍土塊就被撬下來,而且越撬塊越大,最大塊三四個碾盤子大,一個重達幾噸的凍土塊在一般人眼裡要運到壩頂簡直比登天還難,但是洋角漁民利用滑輪組的作用,就像銀槍刺豆腐一樣不費吹灰之力就輕而易舉地就把有好幾個碾盤子大、厚近一尺、重達幾噸的凍塊子拉上壩頂。當時我村和閆各莊北一個叫甄家鋪的村隊在工地為鄰,他們整天耳聞目睹我們的一切,把他們都看呆了,感慨地對洋角的民工說:你們簡直成了“法兒王了”,從此“法兒王”這個名字不脛而走,傳遍整個工地。有的借筐或借鎬都說是去“法兒王”隊。在幹勁方面,因為在漁業隊生產中形成的一貫勞動作風,在這裡發揮的淋漓盡致,年輕人個個象生龍活虎一樣,不怕苦、不怕髒、不怕累,韓文明大伯(朱莊韓維富父親)在大筐被凍塊壓碎的情況下往返人背凍塊。這情況被公社領導知道後,深入到工地看了一下後,當即組織各村隊的帶工人員及骨幹民工代表到洋角工地開現場會,悠揚的船工號子、奇特的勞動工具把他們聽傻了、看呆了,公社領導要求他們回去後向洋角學習。然而幹勁可以學,這祖輩流傳下來的船工號子豈能一朝一夕學得會,這奇特的工具見都沒見過,還談什麼學?

韓文義二叔自幼家境貧寒,也沒讀過書,從小就下海捕魚。一向忠厚老實,少言寡語的他,在談到這些往事時,還掩飾不住當年的驕傲和自豪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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