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故事 · 文裡有智慧
文 | 芙蓉千朵 圖 | 攝圖網
1
對周舟來說，董小美是被他親自砸中的“女神”。
那天，周舟上門去給一家新開的餐飲店安裝門窗，七月的天，走在外面，背上就像是貼上了一塊燒熟了的烙鐵，周舟站在店門口卸完車上的材料，已是熱得一身大汗淋漓。
飲食店的老闆兀自忙得團團轉，連口水都沒招呼周舟喝。周舟人老實，看到客戶沒空搭理他，就自己爬到窗臺上埋頭幹活。活剛乾到一半，周舟突然覺得胸悶氣短，腦子一陣眩暈，一頭就從窗臺上栽倒下來。
意識模糊中，他聽到“哎喲”一聲，等他再次睜開眼時，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正注視著他，對他露出一個動人的笑臉。好美的人兒呀，他只當是在做夢，不禁伸出手想撫摸一下那張嬌美的臉蛋兒。
“啪”地一聲，周舟的手被打了，“你幹嘛呀，都中暑了還想吃豆腐！”面前的美女臉倏地遠離，一杯水遞了過來，“快喝口水吧。”是飲食店老闆的男音。
這下子，周舟完全清醒過來，他一骨碌坐起來，才知道，打他的這個美女是這家餐飲店的收銀員董小美，剛才董小美看他臉色發白，走出去想招呼他喝口水，他卻一頭栽倒在人家身上。
後來，兩個人好上之後，董小美總說周舟是故意往她身上倒的，周舟也嘻嘻一笑，“女神身上倒，摔死也風流。”
在周舟眼裡，嬌美可人的董小美就是他的女神，所以當兩人談到婚事時，周舟很自覺就想到了房子的事。
周舟的父親在他十歲那年就去世了，周舟跟老母親兩個人住在一套40多平米的老房子裡。母親由於多年守寡，脾氣一直不大好。如果結婚後三個人住在一起，不但擁擠，還會影響他和董小美的感情。所以他早就盤算著在老房子的附近買套婚房。
可他工作沒幾年，家裡積蓄也不多。如果買新房的話，首付至少要30萬。他和董小美掏光所有的存款也就10萬。
2
“小美，我想了很長時間……我去承包個工程，你說怎麼樣？”周舟說得吞吞吐吐，他怕小美笑他異想天開。
“承包工程？什麼工程？”董小美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周舟，似乎在鼓勵他說下去。
其實周舟這幾年一直在做門窗安裝的活兒，手下也有了兩個小兄弟。再加上他也認識些大的包工頭，就想自己帶個小團隊單幹，從大的包工頭那裡接生意。這樣比自己打工要掙得多。
周舟把想法一說，董小美很支持，“雖然會比較辛苦，但是哪有錢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呢？老公，我支持你，碰到困難我們一起扛！”
有了董小美的支持，周舟更有信心了，接下來的日子，周舟卯足了勁開始攬活。零下十幾度的天，他跑遍了以前所有認識的包工頭，碰了無數的釘子，總算從一個包工頭小劉總手上接了一單生意。
說來董小美也真是他的福星，本來小劉總並沒有給他準信，一個勁地拖延，他在小劉總公司、家門口、幾個工地來回蹲點，想要啃下這塊骨頭。別的包工頭都明確地回絕，只有小劉總這沒把話說絕。
功夫不枉有心人，他終於在小劉總的家門口見著了人，但百密一疏，他兩手空空，上門去拜訪不合適，他趕緊給董小美打電話，讓她買兩瓶好酒送過來。
左等右等不見董小美送酒來，小劉總卻又出了門，正在他打開車門欲上車之際，周舟也顧不上禮數不禮數，快步走上去拉住車門，賠著笑跟小劉總打招呼。就在這時，董小美的酒送到了，她一路趕得急，氣喘吁吁的，看看周舟，又看看小劉總，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只匆匆跟周舟招呼了句：“店裡還有事，我先走了。”轉身就離開了。
小劉總注視著董小美婀娜的背影，問周舟：“你女朋友？”
周舟樂呵呵地點了點頭，把酒遞過去。小劉總用複雜的神色看看周舟手上的酒，又看周舟一眼，把酒收下了。當天，小劉總就給周舟介紹了一單活，新城區住宅小區的門窗安裝，整整200多戶人家的門窗，60萬元的工程款。
周舟高興壞了。有了這筆錢，他和董小美婚房的首付就夠了。可是，很快，難題來了。
小劉總把周舟叫到他的辦公室。辦公室佈置得很華麗，還放著一個一米多高的保險櫃。牆壁兩邊的書櫥和酒櫃上都安上了一大面有機玻璃，照得整個房間明晃晃的，彷彿任何東西都無處可藏。
“小周啊，這筆生意我是給你做了。不過你應該知道，天下沒有無本的買賣，安裝門窗的成本可要你自己先墊出來哦！”小劉總坐在紫檀木的老闆臺後，一邊喝著陳年普洱，一邊低著頭把玩著手裡的菩提珠串，一臉的怡然自得。
周舟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男人，心裡百味俱陳。
“劉總，這次多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我一定會好好把握的。不知道這次的成本要多少錢？”周舟緊張地盯著小劉總，心怦怦直跳。
“30萬，你拿得出嗎？”小劉總終於抬起頭，看了周舟一眼。
周舟一聽，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如果他拿得出30萬，還用拼死拼活去攬活嗎？但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工程，如果不幹，他不但得罪小劉總，許諾給董小美的婚房也泡湯了。
過了足足有半分鐘，周舟咬著嘴唇說：“好，30萬就30萬，就是拼了命，我也要做成這筆生意！”
3
三天後，周舟拎著30萬來到小劉總的辦公室，把工程的承包合同給簽了。
出門時，周舟透過辦公室酒櫃上的那塊玻璃，看到小劉總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不知為什麼，周舟總覺得小劉總的笑容有些詭異。
接下來的三個月，周舟帶著兩個小兄弟開始沒日沒夜地幹活。從早上太陽還沒升起，幹到晚上月亮爬上枝頭。為了減少來回趕路的時間，周舟經常是吃住都在工地上。董小美難得看到他一回，有時約個會還要跑到工地來找他。
三個月過去，150斤的周舟整整瘦了20斤，原本還算白皙的臉也被曬得黑黃黑黃的。
“哎喲，人家還以為你到非洲去打工了呢，這段時間可把你給累壞了！”董小美心疼地看著周舟。
“沒事，媳婦兒，等我結了工程款，馬上就能買婚房了！”周舟緊緊地摟著董小美，臉上泛著激動的紅暈，那是幸福的顏色。
幾天後，小劉總帶人驗收了周舟他們安裝的門窗。周舟小心翼翼地跟在小劉總身後。驗收一結束，他又跟著來到了小劉總的辦公室。
“劉總，門窗沒問題吧？”周舟的聲音很篤定，他一向對自己的手藝很自信。
“沒有問題。”小劉總又喝起了那杯泡得香氣四溢的普洱茶。
“那工程款可以結了吧？”周舟放低了聲音，微微彎下了腰。
小劉總閉著眼睛，品味著口中的茶水，慢慢嚥下去後，才睜開眼說：“不好意思，我手頭正好沒現金了，你可能還要等等。”
周舟一聽，急了，“劉總，我要這錢有急用，你看能不能幫小弟個忙呀？ 60萬對您來說，也是就毛毛雨吧。”
“兄弟，不是我不幫你，這陣子是真沒錢。等一有錢我就給你啊。”小劉總又拿起茶杯，呷了口茶。
看著小劉總的一副臭臉，周舟真想一把把茶杯搶過來砸了，但卻只好忍著，陪著笑說了幾句好話，求他儘快把款子結給他。說完，周舟怏怏地走出了小劉總的辦公室，出門時，忍不住朝酒櫃玻璃中的小劉總狠狠地白了一眼。
4
一個禮拜的時間，周舟又找了小劉總幾次，每次不是找不到人，就是人家說沒錢。周舟急得頭髮都白了好多根。他覺得小劉總似乎是有意刁難自己，可是又想不出來是哪裡得罪了他。
看著周舟焦慮的樣子，董小美每次問他到底怎麼了，周舟也總是說，沒事，就是工程款還沒結。董小美有幾次欲言又止，眼中湧動著複雜的神色。
然而周舟無瑕顧及這些，他面臨的麻煩大了。
那天晚上他回家上樓，赫然發現一旁的樓道牆壁上用紅色油漆噴了幾個醒目的大字：“欠債還錢，還錢不殺！”
他一陣心驚，呆了兩秒鐘，趕緊三步並兩步，跑到家門口，一邊用力拍打著房門，一邊急匆匆地從口袋裡摸索著鑰匙，“媽!我是小舟，你沒事吧？”
打開門，周舟看到母親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顯然是受到了驚嚇。周舟將母親上上下下檢查一番，確認無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眼淚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原來，周舟當初為了做成那筆生意，實在沒辦法，就找高.利.貸借了30萬元，貸款期限為3個月。本想著工程一完工，拿了工程款就可以還上了。沒想到小劉總言而無信，高.利.貸終於上門討債來了。
周舟的母親原本就有些輕微的老年痴呆，這下子受了驚嚇，整個人更加精神恍惚了。周舟又恨又悔，第二天就去找小劉總討說法。
周舟剛來到小劉總的公司附近，看到小劉總的寶馬車開過來，車門打開，一個身材窈窕的年輕女人走下了車。小劉總下車後，兩個人並肩走進公司，上臺階時，小劉總的手還在女人腰上摸了一把。
“董小美！”周舟差點叫出聲來，那個弱柳扶風一樣的背影，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就是他的“女神”未婚妻！可她怎麼會跟小劉總走到一起呢？
周舟想追上去問，卻邁不動腿。他一直等到董小美離開後，才憋著一肚子的憤怒和疑惑，衝進小劉總的辦公室。進門後，他悄悄把門反鎖了。
“劉總，你好！請問工程款可以結給我了嗎？”周舟努力壓抑著胸中的怒火說。
“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說了嗎？現在沒有！”小劉總瞟了周舟一眼，不耐煩地說。
周舟一個箭步衝到小劉總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領口，臉漲得通紅，“小美怎麼會在你車上？你們什麼關係？”
小劉總愣了一下，緊接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哈哈！才發現自己當烏龜了呀？實話告訴你吧，她早就是我的女人了！她怎麼可能跟著你這種窮小子？今天她就會跟你提分手！”
周舟的胸口像被重錘砸了一樣，他瞪大雙眼，眼睛裡佈滿了血絲，“你胡說！小美不是那種人！”
小劉總獰笑著湊到周舟的耳朵，壓低聲音吐出一句話，“她大腿根有顆痣，紅色的。用這顆痣來換你的60萬，值不值？”
周舟的怒火一下躥到頭頂，他終於知道小劉總遲遲不肯結款給他的原因了，他終於知道董小美為什麼會從寶馬車上下來了！
他一拳頭砸在酒櫃上，“哐”的一聲，玻璃嘩啦啦碎了一地，他捏起一塊最大的，猛地抵到小劉總的脖子上……
5
十分鐘後，周舟帶著60萬元走出了小劉總的辦公室。
晚上，周舟來到董小美的家裡。
“小美，這裡是30萬，借的高利貸我已經還了。這是剩下的……我該得的錢。你拿好，我們可以買房了……”他紅著眼睛盯著董小美說。
“高利貸？你……小劉總怎麼突然會把錢給你？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董小美的眼神裡閃過慌亂和驚恐，她沒有看那30萬，一直注視著周舟的眼睛。
“小美，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周舟的聲音有些哆嗦。
“我……”董小美欲言又止，定了定神，才拉住周舟的手，緊張地說，“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周舟吁了一口氣，疲憊而虛弱地笑了笑，掙脫董小美的手，說：“沒什麼，小美，你把錢收好。這幾天我又接了個工程，會很忙，你先去把我們看好的房子買下來吧，我……我答應你的事，做到了。”
周舟說完，又深深地看了董小美一眼，不顧董小美的疑問和挽留，起身離開了。
第二天，兩名警察從一家賓館裡帶走了周舟。
周舟是自己打電話自首的，小劉總被他割傷進了醫院。警方審清事實後，認為周舟雖事出有因，但處理方式過激，判處周舟刑事拘留15天。而小劉總也承擔了因拖欠工程款的經濟責任。
走出拘留所的那天，周舟第一件事就是趕回家看自己的母親，雖然交待了鄰居幫忙照看，可他總是不放心。
周舟來到家門口，聽見房內傳來聲音，“媽，來，把粥喝了，小舟馬上就回來了。”他打開門一看，只見董小美正端著一碗粥，蹲在老人的面前，一口一口地喂著。
“小美，你怎麼在這，我以為……”周舟又驚又喜，有些不知所措。
董小美回過頭來，看著周舟，雙眼已有些溼潤，眼神裡有責備，有擔憂，但更多的卻是藏也藏不住深情，“你以為什麼？你總是自以為是！不是說好了碰到困難我們一起扛的嗎？你怎麼什麼都不跟我說呢？”
周舟看著憔悴了不少的董小美，終於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流下了眼淚，“對不起……”
他其實壓根就不相信小劉總的那番鬼話，哪怕小劉總提到董小美大腿根的那顆紅痣，他確實有過一刻的動搖。他把那30萬交給董小美，算是兌現了對她的承諾，至於她會怎麼選擇，他不能作主。他能作主的是，趕在小劉總報警前自首，把實情告訴警察。
在他被拘留的15天裡，董小美對他母親的照顧，已經讓小劉總的謊言不攻自破。
但董小美還是把一切都告訴了他。原來，董小美跟小劉總曾經是戀人，後來她覺得小劉總心術不正跟他分了手。小劉總之所以答應把工程交給周舟，就是想拿捏住他們，一來逼董小美跟自己複合，二來利用自己跟董小美的過去讓周舟受辱，不再來要錢……
誰知，看上去老實憨厚的周舟竟會持玻璃要挾小劉總交出錢來，還對董小美保留著最後的信任。
“你就不怕我真的跟他有什麼？”董小美問。
“不怕。因為我問心無愧。”周舟抱緊董小美，“你是我自己砸到的女神。”
窗外，裹著天空的白雲缺了一塊，露出一大片明亮的湛藍。
——完——
格格說
愛=信任+包容+理解。信任是一份關係能持續保持的基礎，有了信任才能讓伴侶之間培養出互信的安全感。加上雙方的理解和對彼此的包容，愛才真正能走到終點，開花結果。
閱讀更多 四格格驛站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