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說:他到底為啥要和前妻離婚?

微小說:他到底為啥要和前妻離婚?

張萍恨嫁之時,經人介紹認識了離異男劉峰。

她不在意對方有婚史,但比較重視離婚的原因。

所以,第一次見面時,張萍就開門見山地說:“我歲數也不小了,相親是奔著結婚去的,對你的過去,想要了解得詳細一些,我能問問你離婚的原因嗎?介紹人也沒說明白。”

劉峰特別坦蕩地看著張萍,真誠地說:“你的想法我能理解,我說實話,你可別覺得我矯情,我和我前妻性格不合,就是現在的小年輕掛在嘴上的‘三觀不一致’。嗨,家裡人都覺得這個不算事,可我總覺得這是個大事。”

這話說到張萍心坎裡去了。

要是性格和三觀能湊合,她早就嫁了,也不至於單身這麼多年。

有了這個精神方面的契合,加之談得一直都不錯,劉峰自身條件也挺好,張萍便在心裡給這個男人打了很高的印象分。劉峰對她,更是說不出一個不好。這樁姻緣,看起來很圓滿。

之後的事,算是水到渠成。

一個急著嫁,一個急著娶,半年後,倆人就扯證結婚了。

2

婚後的小日子還挺愜意,劉峰親友特少,父母在老家也不來叨擾,兩人只管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男人溫和,女人溫柔,可見的幸福就像有人往湖裡扔了塊石頭,漾出一圈一圈的漣漪。

除卻柴米油鹽和人情往來,他們偶爾還能坐在飄窗前談談黑格爾和張愛玲,合拍得有些不真實。

然而,正所謂,閒著無事生是非。

有一個週末,劉峰單位有事,臨時加班去了,張萍一人在家待著無聊,便和一個遠在異地的大學同學聊天。

兩人聊著聊著,就說到了劉峰的婚史。

張萍的這個大學同學曾有一段失敗的婚姻,情感上受了很嚴重的創傷,因此變得有些仇男。

所以,當她聽說劉峰的離婚原因是性格不合時,頓時就樂了:“現在有人問我為啥和前夫離婚,我也會說性格不合。但實際上呢,你也知道,我倆離婚是因為那個臭不要臉的到處撩騷,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我之所以那麼說,不過是看在孩子的面上給他留點體面而已。”

張萍感覺心頭一涼,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麼才好。

那個同學這才發覺人家新婚燕爾的,這樣說太不合適了,就趕緊找話往回收:“不過,那是我的情況,男人也不可能全是混蛋,我估計劉峰和他前妻就是真的性格不合,你別想太多了。”

這番話還不如不說,張萍的疑心更重了。

如果不是和同學聊這件事,她還沒注意到,劉峰和前妻好像切割得太徹底了。

想想看吧,對於一個有婚史的男人來說,前一段婚姻是真實存在的,怎麼可能一點痕跡都不留呢。

就算沒有美好的回憶,也該有一點怨念吧。

可是,兩人在一起這段時間以來,張萍甚至都感覺不到劉峰是離過婚的人。

3

張萍越想越鬧心,腦子裡冒出一堆一堆的小問號,她突然特別想和劉峰談談他的前妻,聽一聽他們的故事。

當然,她也知道,與二婚老公探討他的前妻純屬自找彆扭,吃飽了撐的。

可是,人就是賤,她越是告訴自己不要問、不該問,就越是想問。好奇心就像生命力頑強的野草,拔了還長,不問心癢癢。

那日晚飯後,張萍在飯廳裡晃了好幾圈,也沒想到如何把話題自然地引到劉峰的前妻身上,只好假裝無意提了句:“我看你挺會做飯呀,以前你倆誰做飯?”

劉峰用防備的眼神猛地看了眼張萍,明顯不高興了,但還是平靜地回了句:“她做。”

“她做飯好吃嗎?你倆現在一點都不聯繫了嗎?”問完這話,張萍真想抽自己倆嘴巴,這問的都是什麼啊。

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來。劉峰聞言,面色中閃過一絲慌張,但迅速用憤怒掩飾:“你好端端的提她做什麼?”

這還是倆人自結婚以來,劉峰第一次生氣。看那樣子,就像被誰踩了尾巴一樣。

張萍能惹事不能安事,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有點懵,小聲嘟囔著:“你看看你,不提就不提唄,至於發火嗎?”

劉峰沒吭聲,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張萍灰溜溜地躲進臥室裡了,越想越覺得彆扭,劉峰的反應太大了,這裡面肯定有事兒。

4

那幾天,張萍做什麼都心不在焉,一直惦記著那個未曾謀面的前妻。

她想找個人打聽打聽,可她發現除了介紹人,竟沒有其他途徑,因為他們結婚時都嫌麻煩,沒辦婚禮,劉峰的親友她都不熟悉。

這種事情,總不好打電話回老家問公婆吧?

想來想去,介紹人是唯一的突破口。

那介紹人是劉峰負責的那個項目的乙方代表,因為購買原材料和張萍公司有往來,就這樣打過幾次交道,便當了媒人。

張萍不傻,沒指望從介紹人那裡挖出什麼內幕,而是換了個方向,從側面突擊。

那日,張萍約介紹人見面。介紹人一看見她,就笑嘻嘻地討喜糖。張萍臉上瞬時堆滿愁容,唉聲嘆氣:“不瞞你說,我倆出了點問題。”

介紹人一驚,問道:“你倆才結婚能出啥問題?劉哥這人不錯啊。”

張萍嘆了口氣,說道:“他畢竟離過婚,有時候難免提起過去的事。我對他前妻一無所知,所以就想找你問問她前妻是幹嘛的。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多瞭解瞭解,免得走了她的老路。”

介紹人面露難色,考慮良久,才為難地說:“嫂子,其實我知道得也不多,劉哥很少在外面說家裡的事。我就知道她好像叫李梅,原來在你們那個社區醫院上班。”

張萍馬不停蹄地去了社區醫院,在門口的工作人員介紹欄中,一眼看到李梅,挺普通的一個女人,和她想象得差不多。不過,她瞄了一圈,也沒在屋子裡看到李梅,只好抓了個大姐詢問。

那個大姐一聽說“李梅”,怔怔地盯了張萍很久,說道:“你不知道嗎?她病了,動了個手術,現在在家休養呢。”

“她得了啥病?”

“甲狀腺癌。”

那個瞬間,張萍的大腦掉線了,空白了好久,耳朵裡響起了茲——茲——的警報。

5

從社區醫院到家裡,也不過十分鐘的路程,張萍走了能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她的腦子裡擠滿了各種問題,想問劉峰,但不知該如何問出口,想知道答案,心裡似乎又抗拒那些答案。

她懷著複雜的心情開門進屋,抬頭即看見劉峰黑著臉,兇巴巴地盯著她,還沒等她喘口氣,劈頭蓋臉地問下來:

“你今天找誰去了?閒著沒事瞎打聽什麼?”

張萍被問得一愣,隨即明白那個介紹人肯定跟劉峰通了氣,告訴他自己去找過他的事。畢竟,劉峰是那個介紹人的甲方爸爸。

張萍本來還沒想好如何提這個事,既然劉峰主動問起來,她索性就把事情弄個明白。

“我是去找介紹人了,問了點你前妻的事。你知道她得癌症了嗎?你們離婚的時候她就病了吧?我再問你一遍,你跟我說實話,你們到底因為什麼離婚?”

劉峰不耐煩地捏著鼻子,嘆了口氣說:“這些事跟你沒有關係,你本不該問。其實事情沒你想的那麼惡劣,我們確實性格不和。她是個要強的人,知道自己生病了以後,就主動提出了離婚。”

張萍的心裡湧起一股悲涼的情緒,吼道:“所以,你順坡下驢,乾脆就那麼同意了?你明明知道,在那種時候,她肯定需要你啊!好歹夫妻一場,你就這樣溜了?劉峰,你還是個男人嗎?”

劉峰忿忿地站起來,狂躁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想了很久,才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她不僅僅是甲狀腺癌,癌細胞已經轉移了,預後不知道怎麼樣,以後也不知道怎麼樣,我們不能要孩子,她父母身體還不好。如果我不離不棄,你能想象我下半生要承擔什麼嗎?”

張萍被劉峰的回答驚住了,她忽然發現自以為了解的劉峰,竟還有這麼陌生的一面,冷酷、自私、無情,滿心都是權衡。

她看著劉峰,劉峰也看著她,等著她回答。

張萍不知該怎麼回答,忽然有一種無力感,她喪氣地說:“你們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你至少應該陪她熬完最難的時候。說實話,這個事情我有點消化不了,也接受不了,你本不該瞞著我。”

6

劉峰若有所思地看著張萍:“給你一句忠告,往前看,日子才能過,過去的事兒本就跟你沒關係。咱倆以後好過不好過,全看你。”

說完這話,劉峰氣哼哼地進了書房。

張萍慢慢站起,環視這間房子,想想自己的現狀,頓時尋思過味兒來,氣自己幹嘛那麼欠兒,刨根問底兒圖啥呢。

在這件事情上,作為一個女人的立場,和作為劉峰現任的立場,本就不可能在一個位置上。

現在倒好,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全都知道了,自己犯膈應,劉峰也不爽。

打那以後,張萍憋著再也沒提起這事,那天的質問就像一場直播節目中的現場事故,掐了沒播。

只要他們不自曝,只要他們肯繼續演下去,觀眾永遠都不會知道,一切看起來依然很美好。

可是,他們兩個人都知道,這美好的下面埋了些什麼。

張萍每每想到自己的丈夫,曾在前妻患重病的時候果斷脫身,便覺得不寒而慄。

世事無常,誰敢肯定前妻的過去,不會變成她的未來?

7

思來想去,張萍也沒理出個頭緒,整日被不安全感裹挾著,倒開始對家裡的錢有了想法。

她覺得,有時候啊,這男人真不如錢可靠,比如生大病的時候。

月末,張萍提出要保管劉峰的工資卡。

劉峰問:“不是說好自己管自己的錢嗎?”

張萍說:“我拿去買理財不更好嗎?再說,大部分人家不都是女的管錢嘛。”

劉峰想了想,從兜裡摸出銀行卡拍到張萍的面前,張萍也沒客氣,收下卡,用微信給劉峰轉了一千塊零花錢。

張萍其實懶得管錢,也不想要劉峰的錢,她只是越來越覺得劉峰這個男人不可靠,也想不出別的辦法,只能先把他的財政牢牢抓住。

如果哪天她病了,成了劉峰口中的“拖累”,有他的錢做牽絆,至少他不會走得那麼決絕吧。

因為有這種想法,張萍對劉峰的錢掐得越來越緊,起初是一千一千的給,後來發展到一百一百的給。再後來,就成了擠牙膏,要點兒給點兒。

這給劉峰帶來了諸多不便,場面人的應酬多,沒錢寸步難行。

劉峰花自己的錢,還搞得像個要飯的一樣,難免有怨氣。

那天,劉峰又來要錢,張萍磨磨唧唧問用途。劉峰想起幾日前因為囊中羞澀在朋友面前出醜的經歷,火了,吼道:“你至於嗎?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你到底想怎樣?”

張萍也迷茫了:“唉,我也不知道。”

劉峰說:“如果當時我不同意離婚,陪她熬下去,可能就得把房子車子存款都搭進去,變得一無所有,請問你會嫁給這樣重情重義的二手男嗎?”

劉峰下句話沒說:“我用自私保住了咱們現在的生活基礎,你享受其中,憑什麼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質疑我的品格?”

張萍沒有正面回答劉峰的問題,只問道:“如果將來我也得癌症了,你會怎麼辦?”

劉峰盯著張萍看了一會兒,忽然轉過頭,嗤笑一聲。

“你笑什麼?”

劉峰說:“事情沒攤到自己身上,高調誰都會唱。我也不妨問問你,如果明天我也得大病了,成了一個大拖累,你能陪我熬過去嗎?”

張萍沒想過這個問題,一下子愣在那裡,一個字說不出。

8

一週後,兩人辦了離婚手續,帶著新婚還沒散盡的熱乎氣兒,各奔各的前程。

為了散心,張萍回了趟老家。

老家屋後有座山,從小到大,張萍從不去那裡玩。

她的爺爺曾告訴她,那座山原本是個墳圈子,地底下埋了很多死人。

所以,儘管那座山夏開野花、冬有冰瀑,她也從不去。

因為她知道下面埋了什麼,她看的是美景,想的卻是下面的死人。

一如她看見劉峰,想的卻是那個被他拋棄的癌症前妻。

他過去既然能為一己利益拋棄前妻,將來也能因這一己利益拋棄自己。每每想到此,她惶惶不可終日,總想抓住點什麼,可到頭來,卻感覺什麼都抓不住,只讓自己變得庸俗和狼狽。

而她在與劉峰糾結的過程中,也不得不正視一個真相,她其實也沒做好為劉峰受苦的準備。換位思考下,如果他病了,她也不知道能陪他熬多久。

人性的軟弱與自私,他們都有。

而且他們也似乎都還沒有找到克服的力量。或者這正說明,他們彼此沒有相愛。

他和他前妻是如此,他和她也是如此。

她知道他過去的陰暗面,他也看透了她內心深處的膽怯。

互持把柄的婚姻,就像美麗的花園下埋著骸骨,挖不得。既然如此,不如好聚好散。

以後,要麼就只享受表面的繁華,再也不去試圖挖掘那些深埋在地下的東西。就像劉峰分手時所說“大多數人的婚姻,都有些沒必要碰觸的東西,很多夫妻一輩子都不會遇上對方得癌症,也不會遇上別的什麼大坎兒,所以捂在那裡、平平淡淡過日子就行,不必什麼事都拿到桌面上來較真。”

要麼,無論等得多麼艱難,都堅持等下去,直到找到那個能夠心甘情願踐行婚禮誓言的人——無論富貴還是貧窮,健康還是疾病,都相親相愛,不離不棄,共度一生。

一段時間後,朋友們得知張萍離婚的消息,紛紛問她原因,可這原因說來話長,她嘆了一口氣,只說了四個字:“性格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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