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咖啡屋一角,當王欣坐在我對面時,氣還沒喘勻。
“怎麼啦?還生明桐的氣吶?”問出這句話時,我明顯感覺到了某種漫不經心。不過王欣專注於自己的情緒,好像並沒覺察。
我們要了兩杯咖啡,一邊喝著,一邊聊。
“哎,你是不知道,我連生氣都沒空。找了兩家家政公司,做保姆呢。”王欣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咖啡。
“哎,怎麼是兩家呀?” “總得養活自家吧。上午一家下午一家。”
“那你能忙得過來?”“湊合唄。”王欣語速超快:“上午是侍候一個老爺子,九十多歲了,身板硬朗,想吃想喝,睡覺挺沉,就是差個照料吃飯、用藥,順帶嘮嗑消磨時間的。”
“真的是難為你了。”我由衷地說:“可得注意身體啊。”
“也慣了。”王欣頓了頓,拿起震動的手機回了個消息:“下午是幫一家兩口子都在政府部門上班的照料兩歲半的孩子,上午是孩子的奶奶照看,畢竟年紀大了,一天下來受不了。”
“孩子不省心,咱也擔心給人家摔著磕著哪,不敢不操心。所以呢,每天忙得要死,連生氣的空也沒有。”
“咋不整天在這家照料老爺子呢,還得兩頭跑。”
“這也是老爺子的意思,他不想一整天就看著一個人在自己身旁,下午就換另外一個人了。”
“哦,那你今天上午咋有空見我?”我喝了口咖啡,抬起頭,看到王欣又忙著擺弄起她的手機了,我只能假裝沒看到,繼續喝了口咖啡。
“今兒個算你趕得巧,老爺子跟他兒子去看一個老朋友去了。”王欣說著,臉上閃現出一絲笑意。
我回憶起當時和明桐一起喝酒的時候,心裡想著,明桐,你要是知道,王欣現在是這麼一個狀態,還會像兩週前你跟我說的那樣,滿不在乎嗎?
“管她呢!她自找的!她活該”我依然還能記起當時明桐一臉怨恨的模樣,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又支支吾吾地不肯說。
“明桐,這可不是你的風格。當時我以為你們倆又鬧著玩呢,過不了幾天就會和好如初,沒想到——
“大學期間,你倆不是分手了和好,和好了分手,分分合合多少遍,最後還是在一起了麼?”我記得,我當時是這麼和明桐說的。
思緒回到現實,我看了看面前的王欣,這才多久,她就老了好多。“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我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王欣,不是我說你,別淨生明桐的氣,這件事上你自己也有問題。”王欣沒答話,理了理垂在額頭的幾綹頭髮,目光柔和地衝著我。
一瞬間,我想起來曾經那個明眸皓齒的王欣。
“有些事情,回不去了。一步錯,步步錯。”王欣扭頭看看窗外,似是若有所思:“我把所有的時間都利用起來了,搞得自己根本沒空多想別的了。我知道,我很多時候不夠好。”
“真的,我已經準備以後好好對自己,對別人了。”她喃喃道。這還是我那個同窗好友麼?這還是我那個敢愛敢恨、風風火火的女孩嗎?
“那你是準備徹底離開原來那家公司了?”“你知道我是個果決的人。既然明桐不走,我只好離開。”王欣忽然向我一伸手:“拿根菸給我。”
“什麼時候你學會抽菸啦?上學那會兒你可是最聞不得煙味的呀!”
“別管那麼多了,有煙沒?”我一攤手,苦笑,還真沒有。
“咦?你呀你!王欣說,咋抽菸都沒學會?算了,給我一顆糖吧,糖總該有吧?”
“糖有。”我把隨身帶的小包打開,取出糖盒,推到她跟前。王欣眼睛亮了一下:“哎呀,這麼多哎!”我一下子想起來大學期間那個嗜糖如命的王欣。
她取一顆大白兔放嘴裡,說:“今天我來呢,本來不是敘舊的,是有一樁正經事跟你說的。”
“什麼事你說。”這時候,王欣的手機又開始震動了,不知道是什麼短信,讓她神情突然慌張起來。
等她忙完放下手機,才回道: "我不是每天下午要去照料那個小孩嗎?今天週末,你應該有時間,替我一下午,好不好?”
“你幹嘛去?再說了,人家家長同意不?孩子接受陌生人不?”
“哎呀呀,就知道你問題多,我都跟人家家長說明白了,就一個下午。至於孩子嘛,他還小,不懂事,再說放你這麼個美麗聰明的大姐姐在他面前,他不喜歡都難哎。”
“那你當心我取而代之,人炒了你魷魚哦。”
“哎呀,你捨得讓我再下崗呀!”王欣說著,笑了。我看了看手機,剛好中午十二點鐘。已經是午飯時候了:“咱找個地兒吃飯去。”
“今天真沒空。好啦,這是孩子家地址,記得提前去哦。”王欣遞過來一片紙。
我拿過來那片紙,正看著,王欣手機響起來。王欣笑盈盈地站起來,向我點點頭,走向不遠的洗手間。
一會兒,王欣小跑著走來,她左手拿著手機,衝我揚著右手:“快點,救我!”
我正詫異著,就看到一個男人從她後面飛快地撲上來,揮了一下手,王欣便緩緩倒下了。
我失聲大叫:“王欣——”
那個男人站在那裡,面無人色,手裡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我突然想起,那個男人剛剛忿忿的表情,就像那天的明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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